“嘖嘖,你看、你看!我都說安詠心有一套的,沈斯喬,她跟你傳緋聞算什麽呀,你不過就是眾多緋聞中一個小角色罷了,哈哈!那個黃金單身漢杜醫師才是由來已久的呢,看她最近改走乖乖牌清純路線,你不會真以為是為了你吧?我看呀,你也不過是她無聊生活中新鮮的調劑品而已。”這些話像是魔音般纏繞著沈斯喬的思緒,跟安詠心說過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話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疼欲裂,讓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無比可笑的小醜。


    他轉身離去,他告訴自己必須冷靜,他是沈斯喬,不是安詠心的小醜,他不喜歡她,從來都不,所以不必覺得難受……一點都不必。


    “嘿,沈斯喬。”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於正在整理書架的沈斯喬身後響起,他眉心微微蹙起,手中的動作一頓,繼而立刻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書架,沒有回頭。


    安詠心鬱悶得小嘴一嘟,跑到沈斯喬的身邊賊兮兮地看他:“你幹嘛不理我?”


    她可是特意查好了他在圖書館工作的時間才殺過來的,怎麽他一點都不驚喜呢?


    沈斯喬目不斜視地將打亂的書分門別類,低聲緩緩沒有情緒地說:“我在忙。”是真的沒有情緒嗎?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她,安詠心,令他很煩躁,整個人無可抑製地煩躁。


    “噢。”安詠心沒趣地咬咬唇瓣,然後又討好地笑起來:“你什麽時候整理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飯好不好?”


    吃晚飯?有必要嗎?他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學生,怎麽比得上黃金單身漢?說不定還比不上傳說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學生會長。


    沈斯喬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收斂心神,穩定自己:“我晚上有選修課。”


    “這樣哦……”安詠心有些失落,敏感地發現沈斯喬突然對她的態度冷淡了很多,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那我陪你去上選修?”


    終於,沈斯喬的情緒有了波動,那雙清澈而墨黑的眸變得有些幽深,他低頭看著安詠心,冷冷地說:“妳就這麽無事可做嗎?”


    霎時間,安詠心呆愣住,這樣的沈斯喬她從來沒見過,他的眼神讓她害怕,她承受不了他眼神中透漏的那一點點討厭的意味,她以為他雖然不喜歡她,但至少不是討厭的……


    可是他說,她就這樣無事可做嗎?她很想笑,她不是無事可做,而是為了他,放下了能做的所有事,隻為了得到他的認可而已。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顫抖,強顏歡笑:“沈斯喬……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一個顫抖,沈斯喬似乎意識到自己從未這樣失態過,他很冷靜,他從不會對任何人發脾氣,也不會情緒失控,隻是對著她,他自認為良好的修養通通都不見了。


    “不好意思。”沈斯喬淡淡地說了一句,推著小車,走到另一端繼續整理書架去。


    安詠心站在原地,看著那道清秀頎長的身影,她試圖安慰自己,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沈斯喬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圖書館關閉的時間。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圖書館的,所有燈熄滅之後,回歸最初的黑暗與寧靜,他站在黑漆漆的階梯上失神;是的,他根本沒有什麽選修、沒有很忙,他隻是打發她,隻是很亂,需要一個人想想。


    而她,真的走了,大概是因為他的冷淡態度,可是他不應該有一絲後悔的。


    輕輕歎口氣,他走下階梯,突然,映襯著月光,他看見階梯那頭有一抹蜷縮的纖細身影,那樣單薄而令人憐惜,他幾乎不用再判斷就能認出來,那是安詠心。


    凝眉快速走上前,居高臨下地喚了聲:“安詠心。”


    那抹身影輕顫,似是緩緩地從睡夢中醒來,她慢慢轉頭抬起,看見沈斯喬的那一刹那,漂亮的眸子閃動著近乎雀躍的光澤,映著月光,美得不可思議,“咦,你終於出來了。”


    如果這句話說得不是那樣開心,沈斯喬也不至於這樣更加煩躁不安:“妳一直在這裏等我?”


    “是呀。”安詠心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蜷得太久,雙腿麻木了,有些可憐兮兮地求助:“沈斯喬,我腿麻了。”


    那雙黑眸複雜地變幻著,他慢慢蹲下,伸手扳直她的腿,輕輕替她揉 捏:“安詠心,妳是白癡嗎?”


    “啊?”安詠心舒服地呼口氣,聽到他這麽說,不明所以,“我哪裏白癡了?”


    不白癡?不白癡怎麽會在圖書館門外等了他將近六個小時,這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情嗎?


    “妳等我幹什麽?”


    他輕柔的動作讓她的心底湧現一股股暖流,幸福地笑起來:“我看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又不敢打擾你,所以隻好在外麵等。”


    他側目,看著安詠心單純而天真的笑臉,一時間,那股煩躁更加湧動,他忍不住死死地盯著她,安詠心,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究竟是這樣看似天真而單純,對愛情向往懵懂執著的才是她,抑或是,她真的是一個演戲天才,習慣把男人玩弄於股掌間!


    想著,沈斯喬猛地起身,語氣變得清冷:“以後不要做這種自以為聰明的事情,會讓人困擾。”


    腿部的麻木已經得到紓解,安詠心呆呆地站起來,他忽而變化的眼神和語氣讓她失措,他又變回下午那個可怕的他了,可是究竟她做錯什麽了?


    “我……讓你困擾了?”


    “是,很困擾!”沈斯喬幾乎惡狠狠地說,他失去了慣有的冷靜自持,他煩躁不安,腦子裏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片段,這還不教困擾?


    “可是……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啊,我是不是做錯什麽,讓你討厭了?”安詠心忍不住輕輕拽住他的衣袖,咬唇詢問。


    “妳沒有做錯什麽,妳隻是做妳自己罷了。”他蹙眉甩開她的手。嗬,是啊,一個習慣周旋於男人之間的安詠心。


    終於,一直把自己安插在卑微地位、一直處於遷就位置的安詠心也有了些脾氣,她是安詠心,隻是一個喜歡著、愛著沈斯喬的安詠心,也許她什麽都懂,隻是不懂愛,但是至少她明白,愛不是這樣的,她想為了自己認定的愛而付出,但不是這樣一直討好他!


    “沈斯喬,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陰陽怪氣?有話你就直說,你討厭我直說就是了,我隻是喜歡你而已,又沒有欠你什麽。”


    一時間,沈斯喬默然,他知道,她說的都沒錯,她不欠他,可是……她為什麽要來招惹他,難道在她眼中,他就這麽好玩弄?


    “所以安詠心,到此為止,我們互不相欠,妳不用再這樣追著我,我們不適合。”


    終於,他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落寞的神色襲上她漂亮的眉,良久,她隻是輕輕低聲說:“沈斯喬,隻要你說你討厭我,那麽以後,我再也不纏著你。”


    轉頭,他看見月光下那張倔強的小臉,忍不住認認真真打量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他才發現,安詠心那雙眸,不僅僅是美,美得似乎有很多故事,藏著很多他不理解的疼痛,這一刻,他啞口無言。


    “你說,隻要你說,我就會遵守自己的承諾。”


    沈斯喬定定地看著她,半晌,隻有一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話飄出唇瓣:“妳跟杜詠維、慕弈天究竟是什麽關係?”


    這樣天外飛來的一筆,讓安詠心整個人僵住,關係……她討厭“關係”這個詞,非常討厭;不過,她瞬間明白,沈斯喬一定是跟別人一樣誤會什麽了。


    “有關係,但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係!”


    “不可告人?”沈斯喬強迫自己不要再問,可是他卻停不下來。


    安詠心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疼得不能自已,心裏那道傷口被逼問得流出汩汩鮮血般黏膩,她失神地問:“我跟他們什麽關係對你來說重要嗎?”


    怎麽會不重要?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愛他,那麽為什麽又跟別的男人如此親昵,卻還可以說得那樣雲淡風輕,問他重不重要?


    那種小醜般的感覺充血似地溢滿沈斯喬的思緒,他不受控製地咬牙切齒,冷冷給了她最後的答案:“安詠心,我真的很討厭妳。”


    安詠心,我真的很討厭妳……


    安詠心,我真的很討厭妳……


    當安詠心把這句話吃透,咀嚼完畢它的意味之後,黑漆漆的階梯上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抬起頭看著月光,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倔強無比。


    安詠心,不哭。


    安詠心,妳可以的,隻是不哭而已……


    打開學生會會長辦公室的門,慕弈天走進,反手關門,卻在下一秒駐足,薄薄鏡片後的鳳眼掃過空蕩無一人的室內,卻敏感地發現似乎應該有人在。


    像是想到了什麽,慕弈天難得的低咒了一聲,走向自己桃木鑲金的辦公桌,靠在皮椅邊居高臨下,果不其然發現了桌底那抹蜷縮一團的黑影。


    “該死,安詠心,妳給我出來!”


    那抹無助的身影輕輕顫動了一下,卻沒有動,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良久,慕弈天輸了,他緩緩地蹲下,麵對桌底蜷縮成一團的安詠心,修長的指撫上她的發絲:“妳答應過我的,不再躲在桌底。”


    安詠心從膝上抬頭看著慕弈天,那雙黑漆漆的大眼含著淚珠,始終不肯掉下的倔強:“我……沒有哭,我不會哭的。”


    傻瓜!


    慕弈天扯過安詠心,輕輕地擁進懷裏,疼惜地斥責:“沒有人要求妳不能哭,妳可以哭,在我麵前,妳哭得多難看都可以。”


    安詠心依舊咬著唇,把眼淚吞回肚子裏:“弈天,你說,為什麽每個人都討厭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會這麽惹人討厭,是不是因為我隻是一個連爛抹布都不如的私……”


    “閉嘴!”慕弈天喘著氣喝斥她,雙手越收越緊,下巴抵著安詠心的頭頂安撫:“不是,在我心裏、在詠維心裏,妳是獨一無二的、妳是最珍貴的。”


    是嗎?她是嗎?


    安詠心狠狠地埋進慕弈天的懷裏,雙手揪緊他胸前的襯衫,悶哼地低語:“可是為什麽他偏不?我這麽喜歡他、這麽努力愛他,他卻討厭我,他說,安詠心,我真的很討厭妳……”


    那雙鳳眼掠過一道淩厲的光澤,他當然知道那個“他”是誰……可是,他能怎麽辦?是這個笨丫頭非要去追著人家,如何選擇是沈斯喬的決定。


    胸前突然有些冰涼的感覺,慕弈天輕歎,卻好像鬆了口氣,他將蜷縮的安詠心從桌底抱出來,低頭看懷中堅決不抬頭的人,無奈地走向沙發:“安詠心,如果下次再被我發現妳躲在桌底,我再也不管妳,說到做到。”


    “可是……”悶悶的聲音無助地響起:“你和詠維都不在,哪裏都不安全,隻有桌底看起來安全一點。”


    這句輕柔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刀在慕弈天的心口劃下,扯著疼。她的心,赤裸裸的、遍體鱗傷,也許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她都覺得不安全,即使是他和詠維身邊;當她終於找到了一個自己認定的安全港口,無奈那個港口,卻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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