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安醒了。


    她睜著水眸,透過朦朧的紗帳,看著那鋪著軟絲繡紗的窗扇,忽然間覺得有些奇怪。


    她記得艙房的床榻並沒有紗帳,也記得艙房的窗扇可沒有這麽精致華麗,最重要的是,艙房裏的床榻絕對不會這麽平穩──


    這裏到底是哪裏?她究竟睡了多久?


    尉遲觀和鐵碩呢,她該不會又弄丟他們了吧?


    連串的疑問,像泡泡似的迅速冒上心頭,驚得她連忙自床榻上坐起身,掀開身上軟衾跳下床,隻是小腳才落地,她腿間就傳來一抹強烈的酸疼,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整個人軟倒在床邊。


    啊,怎麽會這樣?她的腿怎麽會──


    你是我的。


    忽然間,一抹狂霸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那充滿獨占的聲嗓雖是一閃而逝,卻像是記猛雷,狠狠的震壞了她。


    她想起來了!


    通通想起來了!


    老天爺,尉遲觀竟然對她──而她也對他──他們之間──他們之間──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竟然做出春史最不應該做的事。


    尉遲觀酒後亂性也就算了,她怎麽也胡裏胡塗的也跟著亂七八糟?如今不該看的全都看了、不該摸的全都摸了,甚至連不該做的全都做了,往後她要拿什麽臉去麵對他?


    要是讓爹爹知道,她的助人一臂之力,最後卻是助到了床上,恐怕爹爹不隻會與她斷絕父女關係,更會一輩子不理她。


    嗚嗚嗚,她不要這樣啦,她不要爹爹不理她,更不要尉遲觀瞧不起她。


    他們倆的關係一直相當好,如今他不在房裏,是不是就是因為醒來後發現她這個“錯誤”,所以嚇跑了?


    他一定是後悔了。


    他一定是討厭她了。


    他一定是以為她是個隨便的姑娘,才會這麽輕易的交出清白。


    他一定是……一定是……一定是不要她了!


    傷心的淚水就像是午後的陣雨,說下就下,一下子就將冬安的小臉給淋濕。


    她趴在床沿,也不曉得哭了多久,心裏的難過,卻沒有因為淚水的衝刷而消失一些,反倒是愈哭愈傷心,哭得聲音都要啞了。


    就在她難過得決定痛哭下去時,一抹人影卻無聲無息潛入她的廂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她的穴道,並將她抱起帶走。


    冬安不見了。


    這個消息,讓在西門大宅作客的尉遲觀心急如焚。


    興許是二鍋頭的後勁太強,歡愛過後,她便陷入沈睡,就連船隻靠岸也毫無所覺,為了不吵醒她,他隻好抱著她走下船,並坐上西門濤特地派來的馬車,來到西門大宅作客。


    透過石英和石蘿,他早預知到西門濤會派人在港口等候,也明白這份禮遇,全是為了和他締結友好關係。


    若是平常,他絕不會輕易接受他人的禮遇,但透過木墬,他卻看到公主現身在西門大宅裏,才會順水推舟接受西門濤的邀請。


    他見冬安睡得深沈,一時半刻不會醒來,才會到大廳與西門濤會麵,誰知有人卻利用了這個機會,將她給擄走!


    冬安武功不弱,能夠帶走她,必定是不容小覷高手,不過最重要的是,此人太過謹慎,甚至沒有留下半點蛛絲馬跡可供他感知。


    身為主人,卻在自己的府邸裏弄丟貴客,西門濤不隻震怒,更是對尉遲觀過意不去,於是立即出動了所有人手,在萬縷城裏徹底搜查。


    隻是搜查了半日,夜都深了,卻依舊不見冬安身影,上百人謹慎的四處搜索,卻查不著絲毫線索,若不是當初好多人親眼瞧見尉遲觀抱著一個小女人進府,他們真想懷疑,這世上是否真有冬安這號人物?


    就在尉遲觀焦慮地從西門大宅找到港口時,讓人遍尋不著的冬安,此刻卻坐在西門大宅某間廂房裏的床榻上,不停的哭泣。


    “嗚嗚嗚嗚……”


    “你到底要哭到什麽時候?”


    “嗚嗚嗚嗚……”


    “你就算哭啞了嗓子,他也不會忽然出現。”


    “嗚嗚嗚嗚……”


    “你信不信,你若是再哭下去,我會直接點住你的啞穴?”


    床榻上,持續傳來哭聲,但是冬安卻忽然決定,要換個地方繼續宣泄情緒。


    燭光中,就見她跳下床榻,咚咚咚的來到一名男子身邊。


    那名男子相貌平凡,氣質卻相當儒雅,身形不若一般男人高大壯碩,卻也斯文修長,此刻正埋首書案邊,撥弄算盤,專心的計算。


    “小玥,你怎麽可以這麽沒良心?”她搬過椅子,一屁股坐到諸葛玥的身邊。


    原來這名男子並非真正的男人,而是由諸葛玥易容而成。


    尉遲觀的感知沒有出錯,身為當朝公主的她,果然就在西門大宅裏。


    “你吵到我了。”她淡淡說道,手指依舊撥弄著算盤,絲毫不受她的打擾而分心。


    冬安噘起嘴,抽抽噎噎又哭了幾聲,才勉強止住眼淚,哀怨道:“明明是你將我擄來,你還嫌我吵。”


    “我擄你來,隻是要你想個辦法,盡快弄走尉遲觀。”滴滴答答,算盤依舊被人撥動著。


    “可我也跟你說了,尉遲觀他會感知,他就是感應到你人在這西門大宅,才會一路追到這裏,除非你離開,否則他也不會離開的。”


    “那可不一定。”諸葛玥終於停下撥算盤的動作,回頭瞧著她。


    “什、什麽不一定?”冬安邊問邊抹去眼角的淚。


    雖然她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可隻要談及尉遲觀,她還是關不住淚水。


    發現擄她人其實是小玥後,她便迫不及待的將心中的傷心全盤對她傾泄,包括酒後亂性的事,她也羞答答的一並說了。


    她和小玥情同姊妹,她知道小玥不會笑她的。


    縱然透過小玥,她明白尉遲觀不是扔下她,而是到了大廳和西門濤會麵,但是那也不能證明,他就真的不後悔。


    就算他不後悔,也不能證明他還想見到她。


    事情演變成這樣子,他們再見麵隻會徒增尷尬。


    “隻要你離開萬縷城,說不準他就會追著你離開。”諸葛玥別有深意的說著。


    “他才不會呢。”冬安說得很篤定。“他找你找了好久,就是急著帶你回宮認祖歸宗,怎麽可能會輕易離開?”一頓,她忍不住額外補充:“說不準我離開了,他反倒高興。”


    諸葛玥搖搖頭,明白她是當局者迷。


    “他若當真不要你,一開始就不會將你抱下船,甚至特地帶你來到這西門大宅。你賴在我這兒哭了這麽久,恐怕此刻他已是心急如焚,四處在找你。”


    她說得頭頭是道,冬安總算有些動搖了。


    “就算他還想見到我,可我卻和他……和他……”她滿臉通紅,羞澀的沒敢將話說完。“爹爹要我寫史,如今卻變成這個地步,別說是要撮合他和石蘿,往後我連見他的勇氣都沒有,又該怎麽寫史?”


    “自然是如實寫上。”諸葛玥理所當然地說道。


    冬安困惑的眨眨眼,實在不明白她的意思。


    “寫上什麽?”她忍不住問。


    諸葛玥搖搖頭,忍住歎氣衝動。雖說她性子散漫,但也聰穎過人,怎麽遇上這男女之情,就變得這麽遲鈍?


    “既然你和他有了肌膚之親,那麽尉遲觀就算是有了春情春事,你自然應該如實的把他對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一字不漏寫入春史。”


    冬安瞪大眼,臉兒不禁更紅了。


    “可是那是我和他之間──”她咬住小嘴。“要是給人知曉,那我……我……”她用力搖頭,簡直不敢相信好友會說出這種話。


    這麽私密的事要是弄得人盡皆知,往後她也別想見人了!


    “你是春史,自然明白春史應盡的責任。”諸葛玥微微挑眉。“還是你寧願空手而回,讓你爹爹與你斷絕關係,並且一輩子躲著尉遲觀?”


    “我才不要。”冬安回答得相當迅速。


    “那不就得了。”諸葛玥自椅子上起身,動了動筋骨。“回頭找個機會,將在船上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記下吧。”


    “可是──”冬安忽然又臉紅了。


    “可是如何?”諸葛玥回頭看她,極有耐性地問。


    “可是爹爹說來年春冊上,尉遲觀的春事,必在春冊占上三頁。”她紅著臉,用好小的聲音,道出這個重點。


    聞言,諸葛玥不禁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那你隻好再多犧牲幾次了。”


    “你──你胡說!”冬安嬌嗲嚷道。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不想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隻好委屈一些,努力奉獻了。”她噙著笑容,拍拍好友的肩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就忍一忍吧。”


    冬安懷疑自己真的會羞死,但也明白這是事實。


    即便她不想承認,但事實證明,在許久之前她便愛上了尉遲觀。


    隻是她情竇初開,雖明白他相當重要,卻不懂得分辨其中的差異,才會誤將他歸類成親人,甚至以為他就像爹爹一樣。


    如今真相大白,她就是因為愛上了他,才會感到心疼,才會舍不得離開他,甚至為了撮合他和石蘿,而莫名想哭。


    其實小玥說得都對,如果尉遲觀真的不要她,就不會大費周章的將她一塊兒帶到西門大宅,他大可以直接將她扔在船上,放她不管,就像她先前看過的男人,對女人總是無情的很。


    雖然他們倆都是酒後亂性,但事後他卻沒扔下她,反倒將她帶在身邊,這是不是代表,其實他並沒有後悔?


    一線希望在心中浮現,冬安絞著裙擺,忽然間,竟好想見到尉遲觀。


    “小玥,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她自椅子上站了起來。


    “也好,我正好也想睡了,你走之前,記得幫我把門關好。”諸葛玥不意外她的決定,隻是揮揮手,走向床榻。


    “你真的不打算認祖歸宗?”她卻沒有馬上離去,而是跟在好友的身後,詢問這重要的問題。


    “若是我想入宮,當初我就不會托人將木墬送到宮中。”諸葛玥在床邊坐下,“那木墬雖是我的隨身之物,卻也是我娘的東西,那木墬擁有太多回憶,我之所以會送出木墬,隻是想圓滿‘他’和我娘。”這個他,自然是當今皇上。


    “可尉遲觀找了你好久,況且就身分來說,他也算是你的舅舅。”


    “我姓諸葛,跟尉遲一族可沒有半點關係。”她微微一笑。


    冬安看著好友,明白她有多固執,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再改變,她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


    “記得幫我把人帶走。”她特別囑咐。“他在這兒,我沒法安穩寫史。”


    “好,我盡量。”


    結果,冬安還沒回到自己的廂房,就讓路過的丫鬟給瞧見了。


    一來是她哭了半天,實在有些累了,二來是歡愛過後,她的身體還微微的酸疼著,所以才沒利用輕功,而是用走的回到廂房,誰知半路就讓眼尖的丫鬟給認了出來,驚聲嚷嚷的到處喚人。


    想當然耳,丫鬟這一嚷嚷,不隻驚動了整座西門大宅下人,同時也驚動了主人西門濤,在他的吩咐下,她安然無事的消息,很快便傳給了在外頭找人的尉遲觀和鐵碩。


    幾乎不到一刻鍾,兩人便自外頭趕了回來。


    雖說這段時間內,她絞盡腦汁想了十來種開場的話,可當那溫和的嗓音驟然出現在門外時,準備好的話卻莫名其妙的全消失了。


    她甚至管不住自己的腳步,咚咚咚的跑到內室,躲到了床上。


    “她人呢?”


    尉遲觀焦急的來到廂房外頭。


    “啟稟神官大人──呃,不,啟稟尉遲公子,冬姑娘就在房裏呢。”看守的丫鬟連忙稟告。“請您快進去吧。”


    尉遲觀輕聲道了謝,接著便推開門扇,迅速走入廂房裏,同行的鐵碩則是恪盡職守的守在門外,沒有一塊兒入內。


    偌大的花廳不見冬安的身影,尉遲觀眯起眼眸,舉步朝內室走去,果然很快就在床榻上發現她的身影,她整個人就躲在紗帳後方,隻探出一張小臉往外偷瞧,一瞧見他,便立刻害羞將臉縮了回去。


    “我……我……”紗帳內,傳來她結巴羞澀的嗓音。


    他勾起嘴角,快步來到床邊。


    “那個我……我……”


    說不出開場的話,她隻好試著解釋自己不見的原因,隻是話才滾到舌尖,他卻驀然掀開紗帳,驚得她到嘴的話又全滾了回去。


    啊,她還沒準備好要見他,他怎麽可以擅自掀開紗帳?


    冬安一臉無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尉遲觀坐到了床畔,並朝她伸出了手。


    “過來。”他一臉溫柔的望著她,就連他的嘴角也掛著笑。


    她不敢眨眼,就怕眨眼後,他臉上的笑容會跟著消失。


    啊,他對著她笑呢,莫非他真的一點也不後悔?


    懸在心中的希望又拉高了一些,隻是她確還是有些不確定,畢竟相識以來,他總是待她好溫柔,說不準他隻是怕她難堪,才會勉強擠出笑容──


    這樣的想法,讓哭得紅腫的水眸瞬間又蓄滿了淚水,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的大掌,卻是難過的搖了搖頭。


    “別哭。”溫柔的嗓音很快傳了過來。


    她抬頭看向他,卻覺得視線更迷蒙了,透過淚光,他的身影彷佛變得好遙遠,讓她怎樣也看不清。


    她緊咬著下唇,忽然間,竟不懂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


    早在許久以前,她就明白彼此的身分存著多大的差距,就算他不後悔,也沒有不要她,可他身為貴族名門,往後注定得娶好幾名妻妾,她隻是尋常百姓,連進他家門當丫鬟都不配,就算他對她好,又有什麽用呢?


    “冬兒,別哭。”等不到她靠近,尉遲觀隻好再次主動出擊,長臂一伸,便將她整個人圈摟到懷裏。


    直到她的體溫透過衣裳,熨燙了他的心,直到她的馨香盈滿他懷,他才終於能夠放鬆心神,品嚐擁有她的幸福,即使懷裏的小女人似乎有些僵硬,甚至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為什麽哭?”他溫柔的問著,同時為她抹去頰上的淚水。


    她搖搖頭,哪敢讓他知道心中想法。


    縱然寫史兩年,她卻從來不曉得情愛竟是如此傷人,更不曉得她才發現自己愛上他,卻得馬上強迫自己接受彼此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實。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好貪心,即使不能成為他妻的,她卻還是想獨占他,不願將他分享給其他女人。


    “瞧你哭得眼睛都腫了,你不將話說出來,我又怎麽會知道你想法?”即使她淚水讓他心疼如絞,他仍維持溫柔的語氣,輕聲的誘哄她。


    他知道經過上午的事後,她一定會驚慌失措,但他卻不怕她怪他“先下手為強”,隻怕她哭壞了身子。


    “你……你……”冬安總算又開了口,她抽抽噎噎的抖著肩膀,小手卻推開他為她抹淚掌。


    嗚嗚,事情總是要解決的,與其這樣曖昧不明,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將所有事一並解決掉。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麽她會努力磨蝕掉對他的愛戀,隻是在那之前,她得將事情先說個清楚,因為她一點也不希望分開之後,他對她懷有愧疚。


    “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麽好的……”她抹著淚水,深吸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們之間……隻是意外,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誰說我們之間隻是意外?”好看的劍眉微微揚起。


    她哀怨的瞧著他。“那當然是意外啊,當時我們都喝了酒,所以才會……”她臉紅的搖搖頭,不願再想。“總之,那隻是酒後亂性,我們誰都沒有錯,所以就請你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待會兒我就會想辦法離開萬縷城,若是有緣,我們將來或許還能再見麵。”


    冬安傷心的說出想法,壓根兒沒注意到尉遲觀嚴肅皺起眉頭。


    雖說他這招“以身教誨”,效果其佳,她果然不再試著將他向外推,隻是他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打算離開他。


    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還想走去哪裏?


    “我不可能會讓你走的。”他倏地擁緊她,像是一輩子都不打算放開她。


    “可我不能留下來……”她立刻又紅了眼眶。“你和我不同,往後你會娶八名妻妾進門,可我卻是春史,這輩子注定隻能……隻能……”嗚嗚,明明她才決定要磨蝕掉對他的愛戀,為何現在,她卻認為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呢?


    冬安隻顧著傷心,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竟然將春史的身分給說溜了嘴,更沒注意到,尉遲觀詫異的挑高了眉尾。


    春史一名流傳六十多年,每年春冊必定銷售一空,可惜四名春史的身分。卻始終成謎。


    他曾聽聞春史已傳承至第三代,沒想到她竟然就是春史之一。


    莫怪她武藝精湛,還精通機關之術,甚至處心積慮的四處替他牽線,原來是職責使然。


    隻是話說回來,這下子他總算明白事情症結了。


    原來這個小女人在意的是身分問題。


    “將來,我隻會娶一名妻子。”他慎重說道,直直的盯著她。“而那個人,就是你。”他一字一字說得極為清楚,不準備讓她有任何閃躲的空間。“我已請人帶口訊回京,表明你的身分,待離開萬縷城後,我們便回到京城完婚。”無論她是春史也好,尋常民女也罷,這輩子,他就是要定了她!


    “什麽?”冬安錯愕的睜大了眼,以為是自己太過傷心欲絕,出現了幻聽。“你說你要娶誰?你什麽時候請人帶口訊的?你向誰表明我的身分了?”她不斷問著,簡直不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傻冬兒,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他抬起她的小臉,替她抹去一顆沾在眼角淚水,並俯下頭,眷戀的吻了下她的小嘴。“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怎麽可能輕易放開你?”


    沒料到他會突然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冬安滿臉緋霞,連忙伸手捂住小嘴。


    啊,他們明明在說正經事,他怎麽可以──


    深怕他會再偷襲自己,更怕自己會為了他而心神大亂,她隻好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小手也在紅唇上警戒的守衛著。


    “可我們之間……隻是酒後亂性,你──”


    “我沒喝醉。”他截斷她的話,老實的公布答案,好糾正她長久以來錯誤的想法。


    “呃──你說什麽?”冬安明顯一愣。


    “正確來說,我壓根兒沒喝酒。”他又道。


    “什麽?”這次,她的尾音明顯揚高一些。


    沒想到,他還有下文。


    “連同醉仙樓那次,我也沒有喝醉。”雖不能再偷襲她紅唇,但粗糙大掌卻若有深意地撫過她的雪白細頸。“那夜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我全記得清清楚楚,包括你打算灌醉我,包括我對你做了什麽,我全一清二楚。”


    轟!


    即使沒有照鏡,冬安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臉紅了。


    他說了什麽?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什麽都記得?!


    既然他沒喝醉,既然他沒喝酒,那麽他為何會對她做出──做出那種、還有這種、甚至各式各樣行為?


    各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片段在腦海間跳躍,小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唯一不變就是她始終臉紅得像顆蜜桃。


    “所以你是清醒的?”她忍不住抽了口氣。“一直都是?”她尖聲問。


    深邃黑眸看著小臉上紅霞一路往下染。“沒錯。”


    她想尖叫,但是她更想推開他,奔到門外找個地方將自己藏起來。


    啊啊啊啊啊──她簡直不敢相信,溫文如他、閑雅如他,竟然會是披著羊皮的狼?!她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以牙還牙的將“酒後亂性”,完完全全奉還給她?!


    他將她吃幹抹淨,卻還敢理所當然的要她別哭?


    她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哭得這麽傷心難過,他這個大壞蛋!


    即使事實就擺在眼前,即使就連凶手都承認自己罪行,冬安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想要證明他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男子漢。


    “可你──可你從來沒提過醉仙樓的事啊。”所以她才會認定他是酒後亂性,壓根兒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麽“好事”。


    他勾起嘴角,露出不久前,才在床上露出過的邪肆笑容。“我並不想嚇跑你。”


    最後一絲希望也碎裂了。


    冬安錯愕的張開紅唇,忽然好想破口大罵,在他熾熱下,她卻什麽也罵不出口,隻能像是尾被扔進熱鍋裏小蝦,愈來愈紅、愈來愈紅……


    最後,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量,她竟忽然用力推開他的胸膛,咚的一聲,跳下了床榻,急著找個地方,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


    可偏偏在她邁開腳步逃離之前,厚實的大掌卻緊緊的圈住了她。


    “你曾保證過,往後不會再亂跑。”他提出她曾說過話。


    那是因為當時她不曉得他的真麵目!


    冬安回過頭,又羞又惱的跺腳指控道:“你設計我!”


    “我隻是‘禮尚往來’。”關於這點,他倒是樂意承認。


    她再次狠狠抽氣,卻不知該怎麽回嘴,畢竟嚴格說來,她比他還要居心不良,好幾次都想陷害他失身,他隻不過是學習能力太好,早她一步得逞,一次就成功的“製伏”了她。


    “你!你──”


    “還疼嗎?”他忽然問。


    “什麽?”她一愣,怒氣還收不回。


    他挑起笑容,重新將她摟抱進懷裏,附嘴貼在她耳畔,用最輕柔的聲嗓問:“我弄疼你地方,好一些了嗎?”


    啊!他竟然問了這種問題?那可是女人家最私密的事啊,這、這、這要她怎麽回答?


    縱然明白他的詢問,絕對是出自於關心,但ㄊ就是無法誠實回答。


    “別問!”膨脹的怒氣瞬間消失,她再次化身為小紅蝦,縮起來害羞去了。


    見她羞澀難當,尉遲觀隻好放棄追問,好心的改變話題。“適才你去哪裏了?”


    老天,這話題也不對!


    “沒啊!”冬安迅速搖搖頭,立即想起諸葛玥的交代。對了,她還得想個辦法,騙他離開萬縷城呢!


    “府裏人到處找不著你,還以為你是被擄走了。”他盯著她垂斂的眼睫。


    “呃……我、我隻是到附近溜達散心。”她結結巴巴解釋。“我不知道會造成這麽大的誤會,我真的很抱歉……”


    “你沒事就好。”他若有所思盯著她。


    知道他在懷疑自己,冬安佯裝若無其事,努力保持鎮定。


    “那麽夜深了,有什麽話,不如明早再說吧。”她吞了吞口水,忽然想起好友說過的話──


    隻要你離開萬縷城,說不準他就會追著你離開。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既然他都親口承諾會娶她為妻,那便足以證明他有多在乎她,所以……如果今夜她想個辦法,偷偷坐船離開萬縷城,是不是就能幫助小玥了?


    可他真的會追來嗎?


    他可是奉了皇命在尋找小玥,真的會輕易的為了她而離開萬縷城嗎?如果他追來了,皇上會不會因此而責怪他。


    冬安不安的想著,友情與愛情在她心裏相互拉扯,讓她不知該如何決定,小臉頓時又變得愁眉苦臉。


    她想得專注,絲毫沒注意到尉遲觀將她的掙紮全看進了眼裏。


    不隻是她,他也正試著作出決定。


    出宮尋找公主三個多月,他卻始終找不著公主,依照種種跡象顯示,公主顯然是刻意閃躲著他。


    既然公主擺明無意回宮認祖歸宗,就算他向冬安套話,恐怕也說服不了公主。


    唉,看來皇上和公主之間,今生恐怕真是無緣了。


    念頭一定,他立即伸手拂開她蹙起的柳眉。“冬安,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離開吧。”


    “什麽?”冬安迅速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不能帶回公主,不過能帶回你,想必皇上也會覺得高興的。”


    冬安依舊覺得不可思議,實在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提前返京?直到他對她露出寬容的笑容後,她才頓悟,他這麽做,全是為了她!


    為了不讓她為難,他竟然選擇放棄皇命。


    沈寂的淚水一瞬間再度湧上眼眶,她嗚咽一聲,又是感動又是愧疚的抬起手臂,摟緊他的脖子,並將臉埋進他的懷裏。


    “好,我跟你回去,回去後,我一定會說好多好多的故事給皇上聽,盡量不讓他老人家難過。”她喜極而泣地落著淚。“我愛你,謝謝你、謝謝你。”


    “我總算等到你這句話了。”他露出滿足的笑容。“我也愛你。”他輕輕在她的耳邊響應,音量雖然不大,語氣卻是堅定無誨。


    弱水三千,他隻取一瓢飲。


    早在她像個小爆竹似的衝到他麵前時,他雖不能感應她,卻也隱約感受到,他與她之間必並有極深的緣分。


    如今,他依照她當初說法──“喜歡就想辦法將人弄到手”,終於將她擁入了懷裏,今後不管她再跑到哪裏,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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