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一點一滴消耗殆盡,方亭好不容易撞開了這間房門。門是撞開了,可方亭卻被眼前觸目驚心的場景震驚了:弋川斷尾的血流了一地,陳曄霖目光呆滯跪坐在地上緊緊抱著懷裏的弋川。


    “出去!”陳曄霖凶神惡煞地怒吼,朝著那個人投以刀子般寒冷的目光。


    原本畏畏縮縮跟在方亭身後的周瀟瀟被陳曄霖吼住了,扶著門框一動不敢動。


    “霖……你們……都需要止血包紮。”方亭放下了停在半空中的手臂,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天壓在心底的糾結一下子湧出,她雖是異類,但人類與之對比實在相形見絀。他不管她是什麽,看慣了人們變幻莫測的嘴臉,他隻知道他愛懷中的這個姑娘,這個幹淨透明的姑娘。


    “我知道她是什麽,我也知道我愛她可能會沒有結果,因為,我們不一樣……但我愛她,我不允許你們任何一個人傷害她,她雖是異類,但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她雖是異類,但她不顧生死救過我……你們讓我看到人的可怕,嗬嗬哈哈哈……”陳曄霖眼神如炬注視著弋川蒼白的臉、櫻紅的嘴。


    氣若遊絲的弋川時而能勉強睜開眼,但她一直都聽得到陳曄霖說的那些話,心裏頭感到很是寬慰。


    聽了陳曄霖這些話,周瀟瀟感覺無地自容,突然間捂著臉跑了,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痛哭流涕。


    如同千瓦燈泡一樣杵在那兒好半天的方亭,終於等到陳曄霖情緒稍有平複,才跑去客廳櫃子裏拿醫藥箱。


    陳曄霖對於之前的事,還欠弋川一個解釋,情上心頭,他不管弋川是睡是醒,徐徐說來:“對不起,之前我那樣對你,對不起,弋川……急著想要占有你,是害怕你會離開,就像今天這樣,我多害怕你會離開我……告訴你,人類女孩都是會把自己付給心愛的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經人事,不懂這些,傷害你是我最大的罪孽……”


    其實陳曄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他害怕弋川會離他而去,可是剛才發生的一切讓陳曄霖明白比起弋川離開他更害怕弋川死掉,就像當初他爺爺那樣。


    生離的痛遠不及死別後漫無盡頭的空虛落寞。


    方亭拿來藥箱,慌張卻又謹慎地按照陳曄霖的意思先給弋川包紮。他從沒有給九尾狐包紮過傷口,正躊躇著不知如何下手時,弋川的九尾忽然消失了去,這下弄得方亭更不知所措了。


    “霖少,我先給你的胳膊包紮吧。”見陳曄霖不反對,方亭就剪開了陳曄霖的袖子,細致地替他消毒。


    “快點!”陳曄霖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認為草草處理一下便好,於是催促著方亭。


    等方亭手忙腳亂匆匆結束,陳曄霖迫不及待要支開方亭:“你出去吧,回房休息吧,把門給我關上,弋川的傷我來處理,去吧。”


    目前這個狀態,方亭也無法安之若素地去休息,靈機一動,拋下一句:“我去給你們熬點粥吧。”說完,不等陳曄霖的回應,撒腿就跑,關上門。


    火辣辣的刺痛中,弋川昏睡了過去,她越來越信任陳曄霖。


    霜葉飄零,如四散般寂寥,人生如坎,又有幾人平坦而過。


    她的潔白耀眼,就像童年花園裏翩翩飛舞的螢火蟲,珍貴卻脆弱,也許終將有一天,隻存在於記憶中,陳曄霖也有柔軟的一刻。


    弋川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過去半月有餘,她迫切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母親跟姨娘充滿關切的眼神,人間的種種難道隻是一場夢。


    原來當日弋川在陳曄霖的懷抱中昏睡過去後,汍瀾跟汍青就鬼魅似的出現在陳曄霖麵前,若不是已知懷中之人並非凡人,陳曄霖怕是會被這突如其來的乍現嚇死。


    這一回,陳曄霖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弋川恬靜的睡顏,並沒有多做挽留,因為他心裏明白能救好弋川的隻可能是汍青跟汍瀾。


    汍瀾抱起可憐的小女兒,她們身上都散發著銀色朦朧的光芒,如夢如幻。


    “請一定治好她……她……”陳曄霖伸出一隻手卻又停住,低垂下頭,“為了我,損失了半生修為。”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起惹得汍青不禁狠狠瞪了陳曄霖一眼,飽含仇怨。


    正當汍青要做出教訓之舉時,汍瀾單手攔住了她:“這你不用擔心,弋川是我的女兒,我自會盡心竭力治好她。不過,我弋川天真單純,如若你再害她,我絕不饒你。”


    “不是我傷害的她……不過,也確實因為我……”陳曄霖嚐試著想要辯解,卻百口莫辯。


    比起分別,陳曄霖更不願意看到弋川死去,妖精的死亡怕是那可怖的灰飛煙滅,他依稀記得書裏常這樣寫到。灰飛煙滅,那是連下輩子的寄托都沒有的絕望。目睹弋川母女消失蹤影,陳曄霖才小心翼翼捧出藏在懷中那瑩白無暇的斷尾,緊貼臉頰。


    見到弋川蘇醒過來,姐妹倆喜出望外,汍青心底卻生出一絲淒楚。


    汍瀾終於卸下了堅強,抱住女兒慟哭起來:“我的小九尾狐,現在卻成了八尾……”


    斷尾並不是最痛,令弋川不禁膽戰心寒的是周瀟瀟對自己截然不同的麵目,曾經嗬護自己如姐妹的人,弋川怎麽也不敢想象會有一日舉起尖刀要奪自己性命。


    弋川嚶嚶抽泣,這才讓汍瀾意識到不該提起這些,便不發一語。


    反而汍青很是不高興看到弋川這副可憐模樣,她一把扯開弋川,厲聲道:“早就告訴過你人類不是什麽善類,很邪惡很可怕,你就是不聽,如今斷了一尾可好!”


    “夠了,汍青。”汍瀾看著女兒可愛的模樣就心軟了。


    “你自己不要緊,連累你娘為你損耗千年修為!”汍青背過身去。


    寂靜片刻,弋川表情木然悠悠說出:“我知道,我跟他不一樣,不應該非要融入人類世界。人確實看不透,但我也知道人類有壞也有好……陳曄霖是好人……姨娘,我錯了……”


    說著說著情到深處,弋川忍不住又淚流滿麵,沾染了禁忌之戀就必須要承受來自它的苦楚。


    當初將弋川重新交給她母親之後,陳曄霖就執意要送走周瀟瀟,同一屋簷下,他難以與之共處。周瀟瀟雖然愛慕著陳曄霖,但她也是一個要臉麵的人,自知難以撫平陳曄霖對自己的芥蒂,她提出要出國念書,與其說是念書倒不如說是放逐自己,陳曄霖爽快地給了瀟瀟一張價值不菲的卡。


    這下,陳曄霖的生活徹底回歸了平靜,冷清得讓他覺得可怕,不知是生活變了還是自己變了。


    方亭清楚見證,過去那個沉迷夜場、夜夜笙歌的浪蕩公子不複存在了,眼下的陳曄霖是個深沉嚴肅、勤懇埋頭的執行官。


    弋川不在了,陳曄霖努力工作的初衷不在了,但似乎他已經習慣認真工作了,聊以慰藉家裏沒有弋川身影的空虛。


    家裏滿滿都是弋川那對人類世界充滿好奇的影子,回想起來,也難怪弋川總是出現寵物係的舉止作為,小狐狸也蠻可愛。


    一天提前收工後,童鴿早早回了家,整個下午都窩在改造過那綠植蔥鬱的陽台裏,一邊聽著歌一邊隨著音樂揮動畫筆。


    日頭西斜,張青遙剛從競拍會上回來,他躡手躡腳來到童鴿身邊,想要看看童鴿正陶醉在什麽裏。


    “哎喲,功力尚在啊,畫得很好,這是林弋川那小丫頭吧!”張青遙忍不住嘖嘖稱讚。


    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身後的童鴿顯然像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她回頭驚見是張青遙才緩緩平複下來。


    “你差點嚇死我,走路沒聲的!”童鴿小小抱怨道,這是情侶間的趣味,“好長時間沒見著弋川了,她又失蹤了,沒有任何消息,也聯係不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什麽事絆住了,還是說家裏有事……”


    張青遙其實很喜歡童鴿這副情深義重的模樣,他從身後擁抱住童鴿:“你呀,總是關心別人,你什麽時候也多關心關心我呀!”


    也不知從何而來的不悅,童鴿踩了張青遙一腳,轉身帶著小脾氣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你跟誰學的,變這麽油腔滑調的,再說了,弋川曾經給我的幫助是你想象不到的。”


    “哎呀,我就開個玩笑嘛,你何必認真,看你橫眉冷對的樣子都不可愛了。”張青遙繼續嚐試著摟住童鴿的腰。


    “我們能有今天,還多虧了弋川呢,所以,我不喜歡你拿她來開玩笑,況且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油腔滑調的人,戲裏麵聽到的油嘴滑舌還不夠多嗎。”童鴿燃不起來熱情,還在耿耿於懷。


    張青遙隻能服輸:“好了,我錯了嘛,我也隻是難得找點話題逗個樂子。”然而他心裏卻不是這樣想,他越來越覺得女神可以愛慕卻難以相處,不知道何時就踩到了雷區。


    “一會兒阿芝過來跟我對通告,一起出去吃飯吧。”童鴿也自以為柔軟下來,珍惜著每一分每一秒可以相處的時光。


    做藝人的有個貼心小助理還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每次二人世界都變成三人行,張青遙是隻能將小失望往肚子裏吞,畢竟這份愛來之不易。


    得不到的離思縈懷,在一起的各懷心事,都是不可描述的愛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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