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了,帶走了他最後一絲溫柔。陳曄霖又回到了那個夜夜笙歌把酒言歡的生活狀態,再沒有人值得他展露野獸麵具下的澄澈靈魂。


    陳曄霖糜爛地坐在忽明忽暗的夜場裏,左擁右抱,卻打從心底裏嫌棄著濃妝豔抹的她們。


    這時候,方亭衝進來奪下陳曄霖手中的酒杯,色厲內荏道:“我的大少爺,你都喝了多少天了,公司也不管,董事長已經很生氣了!”


    “用不著你管,反正他從來就看不起我。”陳曄霖厭煩地搶回杯子,一口飲下裏麵的酒。


    方亭麵無表情地盯著陳曄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那你就證明給董事長看,你的實力。”


    他從來都憎惡別人強加給自己的冠冕,憎惡順從別人的意願。


    “我為什麽要做給別人看,這個世界的人就這麽喜歡看表演嗎,我又為什麽要做戲給人看?我不想成為任何人心目中的誰,不想!”陳曄霖的眸子閃著野獸般的寒光,與其說他厭棄這個社會,倒不如說他厭棄自己。


    唯一令他想要改變的人已經不在,陳曄霖更不想努力去對待這個虛情假意的世界。


    方亭恍然大悟,這些年的形影不離造就了他對陳曄霖的了解,他平靜地坐在陳曄霖身邊,說:“真的那麽喜歡她?”


    “哼,她配嗎!”陳曄霖略帶三分醉意,搖頭晃腦,語氣透著不屑。


    縱使他再口是心非,方亭也看得出來,思忖片刻,淡定地說:“我替你找她。”


    “不必,我陳曄霖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陳曄霖說著,親吻了身邊美女的臉頰。


    身邊的鶯鶯燕燕以為自己吊起了這位公子哥兒的興致,心裏的炙熱燒開了欲望的大門。


    “你叫什麽名字?”陳曄霖注視著左手摟著的美女,漫不經心地問。


    “柳英,你叫我kiki就好。”她用魅惑的語氣在陳曄霖耳邊說。


    陳曄霖輕挑了kiki的下巴,語氣輕浮:“所以這是藝名嗎?今晚陪我,好不好!”


    仿佛看見了青雲之路,她自然求之不得,猛地點頭,卻迎來了旁邊一眾姑娘的嫉妒。


    不遠處一個人見到此情此景,卻濕了眼眶,這不是當初她那個霖哥哥,她感到好失望。


    少女情懷總是詩,周瀟瀟原以為弋川的離開可以給自己留下一席空位,卻失落地發現她的曄霖哥哥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那年她十歲,她曾牽著陳曄霖跟方馨的手走在白楊綿延的小道上,雖然她還年幼,雖然陳曄霖跟方馨那時是少年戀人,但他們的眼中依然透著青澀美好。陳曄霖寵溺著小丫頭,她趴在陳曄霖的背上,偷偷喜歡著這個大哥哥。


    那些陽光般美妙的回憶打在心頭,周瀟瀟越想越不甘心,她鼓起勇氣衝了過去,一把拉開那個叫kiki的女人。“曄霖哥哥,你不能這樣,走,跟我回家!”


    “喲,你小女友?你這口味也太——”


    陳曄霖雲淡風輕地一笑:“嗨,這我家小妹妹,小家夥,你來這兒幹什麽,方亭,帶她回家。”


    kiki如釋重負,揚起了一絲得意:“哦,妹妹呀,好妹妹,這不是小孩子來的地方,趕緊回家做作業去吧。”


    綠茶味道的女人眼裏容不下青春少艾的清水芙蓉,她們從不審視自己的不堪,卻總以惡毒的麵目對待一如她們不複以往的似水年華。


    周瀟瀟終於豎起了她的利刺,大聲吼道:“弋川姐姐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更不會喜歡你。”


    他強忍著肚中的怒火,冷冷說:“方亭,帶她回家。”


    “我一定會把弋川姐姐找回來,叫她看看你這個樣子!”說完,周瀟瀟哭著跑了出去。


    少女最容不得的,是童年心目中的那個英雄徹底地墮落。


    我得不到想要的,我也不要任何人好過!這是屬於陳曄霖的陰暗麵。


    人不是神,靈魂深處都有一個晦澀醜陋的地方,隻要有七情六欲,就能衍生出黑色的毒。


    所有人都揚言要找回弋川,這其實是陳曄霖求之不得的,但他真的很恨林弋川,恨她可以輕易地離開自己。


    弋川生長的一方水土,已是凡間難求的世外桃源,那裏安逸美好,無憂無慮。然而,當弋川再次回到這山林仙境,卻懷著深深的憂鬱。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留意到女兒的失魂落魄,汍瀾察覺到了什麽。


    “川兒,你不如過去那樣開心了,在想什麽?”汍瀾溫柔注視著她唯一的牽掛。


    再美的景致也不能讓弋川提起興致,她想念著在人間短短數月相識的人。弋川低著頭,聲音很虛:“我可以回去看望我的朋友嗎?”


    知女莫若母,汍瀾感覺得到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兒大不由娘,我知道你心裏舍不下那個人類小子,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可……”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弋川,你必須忘了那個人,不準再想著他!”汍青一向嚴厲霸道,突然出現在二人麵前。


    越是不被允許,弋川就越是心神向往,她對陳曄霖也就越念念難忘,思念就愈來愈濃。


    汍瀾發現女兒額前的青霧,急忙護在心頭:“汍青,別說了。”


    “不行,為了避免釀成大禍,不如現在就拔去她的情根。”汍青就要急著動手。


    弋川額前那團霧越來越重,她在消耗真元全力抵抗,從那夜為了陳曄霖衝破封印時刻起,陳曄霖這個名字就跟弋川的修為聯係到了一起。


    青麵獠牙若隱若現,汍瀾嚇得慌了神,緊緊摟住弋川,對汍青說:“川兒心性不穩,很容易入魔,不要再說了。”


    她們不再逼迫弋川,好不容易將她哄睡,心情卻依舊沉重。


    “一千年,我悉心護了她一千年……難道終歸要步我的後塵嗎……”汍瀾抱著弋川,恨不得將她揉進心裏深深藏好。


    一脈相承的相依為命,汍青也不曉得還能怎樣去抵抗命運,她終於得以軟化:“九尾一族自古易動情,可多無善終,川兒的身份又如此特殊,當真我族要從這天地消失了去嗎!”


    不生不滅不老不死,有時候漫無邊際的安逸真的比不上轟轟烈烈愛一場,七情六欲這種東西是最撩動人心的毒。


    看遍了身邊形形色色的女人,陳曄霖再怎麽放浪形骸也無法排遣心中的憤懣,他報複弋川的手段又不能讓弋川看到,他才變得更可笑。


    十一月十七號,【月神賦】畫展敲定了展出時間,媒體網絡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


    亦神亦魔,他忘不掉那個讓他耿耿於懷的人,也不想要別人過得比他幸福。


    突兀的,陳曄霖雷厲風行地闖入父親的房間,劈頭蓋臉地表示要娶童鴿。


    麵對兒子反複無常的任性,陳建就差氣到吐血了,他拍案而起:“混賬!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先是童鴿,後來又是那個什麽林弋川,為了林弋川你說做什麽都樂意,現在又說要跟童鴿結婚?再說了,童鴿不是跟那個藝術家好好的在交往,你究竟是要怎樣!”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繼續鬼混下去,就準備我跟童鴿的婚禮,越快越好,反正之前我跟她不是在全國人民麵前演了一場訂婚嘛。”陳曄霖儼然回到了從前那副敗家子不肖子的模樣。


    陳建再也忍受不了兒子的胡作非為了,氣得吹胡子瞪眼:“人家童鴿跟藝術家好好的,現在又不是舊社會,我還能為你搶親呢,簡直胡鬧!”


    “手段哪,用你的手段,商人都會不擇手段,是沒有達不到的目的的。”陳曄霖露出邪魅的笑容。


    突如其來的談判不歡而散,陳建感覺自己遲早要被這個兒子給氣死,但他身上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又像誰呢,盡是嘲諷!


    是夜,陳建將自己關在書房很久很久,煙灰缸裏塞滿了煙蒂。用商業手段操縱他人命運,這是陳建的底線,可麵對他唯一的兒子,他捍衛不了他的底線。


    陳建讓秘書通過收購散股的方式調動了童氏的股價,同時大肆渲染製造新聞的熱點。當童氏勢頭高漲,商業訂單大量引入的時刻,陳建手下的商業銀行便提出撤資。


    緊要關頭,資金鏈一旦斷裂,供應商跟大量的訂單對接不上,童氏再次麵臨絕望的境地。童江誠一聽到陳建要撤出資金就病倒了,隻剩童揚不斷奔走在陳曄霖跟陳建兩邊,搖首乞憐。


    才剛剛重振童氏,童家再也禁受不起一絲風吹雨打,童氏是整個童家生的希望。


    形容枯槁的童揚已經將陳曄霖家的門檻都踏破了,直到他再也撐不下去了,就跪在陳曄霖的麵前。


    “陳先生,我求您了,不要抽回資金,這樣童氏就完了,我求您了,給我們全家上下一條活路……”這是童揚生平最低聲下氣的哀求。


    陳曄霖無動於衷:“你們童家怎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您是好人,既然當初可以慷慨地幫我們,為什麽又突然要撤資,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您了……”


    “天底下哪有不求回報的好事,真當我是活菩薩啊!”陳曄霖一臉的冷漠。


    童揚一點都搞不懂陳曄霖在想什麽:“你要什麽?我可以給你什麽?”


    終於繞到正題了,陳曄霖麵無表情,聲音卻抑揚頓挫:“讓你妹妹心甘情願嫁給我,婚禮越快越好!”


    如同當頭棒喝,童揚感覺像是被人戲耍了一番,似乎人世間一切都是他們有錢人消遣的棋子,他不認為自己還有餘地去消費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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