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碧得意洋洋,孟正宇微皺眉頭:“小孩子懂什麽,行了,別說了。”這就是還是要買。何舒碧後半段顯是生起氣來了。三個人的飯桌,一個人有了負麵情緒,自然會傳染給其他人,孟正宇露出頭疼的樣子。一家人草草吃完就回了家。回到家何舒碧和孟正宇吵了幾嘴,是為著安排回c市的路程。何舒碧想先回自己娘家,等不及孟辛提,孟正宇卻認為之前一直都是回自己父母家的,沒必要改了。何舒碧早憋著氣了,指著孟正宇道:“就是次次都先回你家,改一次怎麽了?先回我家是要倒黴還是怎麽著?孟辛也覺得先回外公外婆家好。”她聲音尖利,哪怕孟辛在臥室關著門都聽得到。他桌麵上攤開英語卷子,兩人吵架當做背景音,怎麽也做不進去。他突然就想衝出家門去徐簡家,這個衝動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強烈,以致於孟辛甚至都站了起來。他撐著桌子深吸了口氣,又坐下,撕了兩條衛生紙,卷吧卷吧塞進耳朵。*孟正宇辦事有效率,次日上午就帶著孟辛去買電腦。孟辛沒有任何意見好提,孟正宇也不懂這一塊,就選了個知名的牌子,聽銷售員的買了個貴的筆記本。孟正宇早托熟人買了票,定的是明天晚上的票,第二天中午才能到,臨到頭了才想來似地跟孟辛說了聲。孟辛坐不住了:“爸,我出去一趟。”何舒碧還在上班,孟正宇在家沒事可做地看電視:“去哪兒?行李都沒整理。”“我有點功課要問同學。”孟辛正色道,“回老家就沒辦法問了。”所有關於學習的事都是正經事,再說孟正宇知道孟辛的同學是那個年級第一:“去吧。”孟辛走到門邊,快速地道:“那我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不等孟正宇說什麽就一個閃身出門外,狂奔下樓。昨天的失約讓孟辛心裏一直惦記著,他趕車到徐簡家,走到門口了才想起自己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問問別人在不在家。幸好門鈴按響,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穿著家居服的徐簡推門見是他:“快進來。”孟辛頭發上落的雪一進屋就融了,他鬆了口氣:“原來你在家。還怕你出門了。”“在等你。”徐簡盯著他的臉看,何舒碧力氣小,打那一巴掌留的印子沒留多久,現在更是看不出痕跡了。“我跟家裏說晚上在這裏吃飯。”孟辛接著換拖鞋的動作打斷他的視線,“你爸在?”徐簡點點頭,臨到過年了,徐逸接的案子也少,誰也不想過年了還在和官司死磕。徐逸難得地在客廳看電視,等孟辛和徐簡繞過玄關,對孟辛笑道:“孟辛來了?”孟辛道:“叔叔好。”他們不會陪徐逸看電視,徑直回了徐簡的臥室,徐簡不等孟辛找地方坐下就問:“你媽為什麽要打你?”徐簡一向是體貼細心的人,他很照顧孟辛敏感的自尊心,以前隻要孟辛不想說,他就不會像這樣追問到底。不過盡管徐簡這麽強勢地要探聽,孟辛也不覺生氣,隻會不太自在:“都說了沒什麽,父母打孩子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在孟家這一條就是默認的法典。徐簡卻道:“我爸不會打我。”這話讓孟辛很驚異:“那你惹他生氣了怎麽辦?”“他沒生過氣。”徐簡給孟辛倒了一杯熱紅茶,反問道,“為什麽要生氣?”孟辛捧著陶瓷的杯子,濃鬱的茶香讓他忍不住連喝了兩口:“就……你不聽他話啊?”徐簡挑眉道:“他又不是說什麽都對,有些時候我更正確,那為什麽要聽他的話?他也沒有理由對我生氣。”雖然徐簡身上無一不優秀,是長輩眼中不需操心的人,可他同樣給人不會輕易聽話和不好接近的印象,大約就是因為這種強烈的自我主見。孟辛低頭喝茶。徐簡突然道:“你看,我什麽話都和你說。”孟辛被嗆了一口,惶惶然地抬頭看他。“你問我什麽我都會說。”徐簡緩慢而又認真地對他說,眼角微微下垂,那像是溫柔,又像是失落,“你卻什麽都不肯和我說。”“我……”孟辛著急起來,他身體不由得向徐簡傾,口舌仿佛都打了結,“我、我沒有……”徐簡靜靜地看著他。孟辛沒有辦法了,他潰不成軍地道:“你別這樣,我隻是覺得……”他不知道自己的事有什麽好說的,他已經樣樣都比不過徐簡了,說這些糟糕的事會襯得自己可憐,他總是不自覺地希望在徐簡心裏自己的形象能好點。孟辛本就不擅長說這些事,他無措而艱難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些事很煩,我自己都覺得煩,我不想用這些事來煩你。”他縮著肩膀,眼睛也不敢看徐簡,就隻盯著手裏那個空杯子。徐簡彎身拿過杯子,倒滿,再放回孟辛的手裏,可他的手卻沒有收回,輕覆在孟辛的手上。他道:“我從來沒覺得你煩,也不會覺得你煩。我以前就說過,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說。孟辛,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不是客套。”孟辛的手抖了一下,他居然分辨不出是杯緣燙一些還是徐簡的手心更燙一些,那一點燙透過他的皮膚讓他整個人都要燒了起來。他緊張得渾身都要炸毛了,卻舒服得連胸膛都熨帖了,他一時搞不清楚他是喜歡這樣的感覺還是討厭,這感覺多少讓他有些恐懼,仿若有什麽浩然龐大之物已然降臨,將他不可抗拒地籠於其中,隻是他還不知道足以形容它的名字。“嗯。”孟辛有點害怕杯子會不會被自己握碎,“我知道的。”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