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定攏台再重來呀!”女荷官聲脆如鈴地張羅著,開始了第二鋪骰局。搖盅、下注、揭盅。眾賭客睇客一道大叫:“盅蓋一移,塵埃落定。”


    “四、四、五,十三點開大。”


    女荷官傻了眼,愣了一瞬才報出點數,嚇出一身冷汗。那個中年漢子買的是“四”,有兩個骰子開“四”,一賠二的賠率,莊家就要賠出兩倍的注資給押注人。中年漢這次押了3000,淨得6000元的籌碼。


    這家夥這麽好的賭運?眾人不禁側目去看這個中年漢。他臉色陰沉,鼻尖眼細,右頰有個金錢大的淺疤,對光時會發亮。睇客在一側悄聲議論時,便稱他“金爺”,一是他賭運似金,二是他生有個兆財的金疤。金爺賭錢與眾不同,他不事先買碼再上賭台,而是現買現賭。


    接下七八鋪,金爺要麽不下注,要麽下大注,下大注必贏。賭客見他會猜骰邪術,跟著他下注。這下莊家可輸慘了,女荷官快要哭出來。


    “心定攏台再重來呀。”


    這件賭場的老板叫郭通,聽說這個消息,簡直欲哭無淚,近一年賭客盈門,賭場福星高照。雖然沒投得下一期的賭牌,本可在收山之前大賺一筆,現在要把吃進去的利錢全吐出來。沒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他下令取消骰寶賭,連骰寶台也搬走了。神秘黨見沒開骰寶賭,便神秘地消失了。賭場沒有最受歡迎的骰寶,生意一落千丈。


    幾天的時間,光神秘客就從賭場卷去百多萬,還不計其他賭客跟著下注贏去的錢。中央酒店破產了,受其影響,霍氏家族旗下的華南賽狗娛樂場亦陷入困境。十月初五街和福隆新街兩間賭場還在開,能賺一個算一個,但開不了多久,都得交公司總部接辦。


    這還不算,這夥神秘客接連出現在霍馬兩家的賭場,幾把色盅搖下來,先後六家賭場資金告罄,消息傳出,兩大家族人心惶惶。


    霍氏家族副總裁專門打理家族賭牌生意的霍興風把神秘黨的每個細節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但越聽越迷惑。


    “那幾個神秘客是哪裏人?”霍興風問道。


    “香港客。”幾個部下答道,“金爺總是拿港幣兌碼,就沒聽過他們開口。”


    “我那天在福隆新街悄悄跟他們後麵,聽到一個馬仔冒出一句‘阿拉’口音,準是一夥上海人。”一個部下說道。


    “香港人裏頭也有上海人,現在上海發展的勢頭蓋過香港,好多上海人都到香港去搶生意。”兩個部下爭吵起來。霍興風沒做聲,在心裏苦苦思索。


    “找人追查,不行的話就把這幫人幹掉。”霍興風斷然說道。


    “找過了,可是最近一兩天,這幫人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了影子。”


    “什麽!”澳門巴掌大的地方,就是鳥飛也有個影子,這夥人能躲到哪裏。他見識過賭博作弊戲法,自己也親手試驗過,那都是逃不過老賭棍法眼的兒戲,可這些神秘客用的是什麽戲法,莫非真的會邪術?不過他可以確信的是,這夥人來者不善,說不定在他們背後藏著一個驚人的陰謀。


    兩輛車在十字路口分開了,看了一眼中村倉雄的車消失在拐角處,楊大波對司機說了句:“去海濱漁村。”


    江小婉似乎已習慣了男人的出其不意,悶著心思一句話不問,冥冥中和男人鬥一口氣,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險,也要向對方顯示一下,我,江小婉,不是花瓶。


    車子蜿蜒曲折的來到海濱漁村,兩人離開公路,穿過一片桐棕林,麵前是一片湛藍的海水,還有擱淺在沙灘上幾條破舊的漁船,上麵用竹竿撐著幾件女人的衣褲,和孩子的尿布。距離海水一箭之地,是一排竹木搭建的雨棚,門外的沙灘上一片雜遝的腳印以及隨意丟在角落裏的鍋碗瓢盆,給人帶來一股生活氣息十足的鄉土味道。


    楊大波坐到漁船的船頭,搭著女孩的手,把她也拉上來,兩人光著腳丫,並排坐著,望著海麵盡頭的一線天際,任由海風吹拂著自己的頭發和衣袂,很愜意,很輕鬆。


    “你不會是帶我來看海的吧?”江小婉搖晃著腳丫,睫毛在陽光下一眨一眨的。


    “算是,也不全是。我喜歡這裏寧靜的氣氛,可以讓人暫時拋開許多世俗的煩惱。”


    “你這種人也會有煩惱,天陽打西邊出來了。”


    “一花一木皆有情,連花草都有煩惱,我怎麽不能有。”


    “那好,你說說你的煩惱是什麽?”


    楊大波深吸一口鹹鹹的空氣,“我的煩惱是,什麽時候才能做你的老公,有疼你的責任呢。”


    女孩嘴唇一嘟:“再瞎說我不理你了。”


    淡然一笑又說:“說正經的,你喜歡那個什麽什麽秘書的學長麽?”


    “問這個幹嘛。”江小婉忽然想到了什麽,沉吟著說:“現在不喜歡,但說不準以後哪天會的。”


    “這麽說,也許有一天你會給我這個老公戴綠帽子了?”


    “淨瞎說,你知道咱們不是那種關係的。”


    楊大波輕輕一歎:“假的有時候會變成真的,假如以後你愛上我怎麽辦,這份契約還要遵守嗎?”


    “楊大波,自戀可以,但不要自戀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自己想想你哪一點值得讓我愛,自私、小氣、吝嗇、好色、油嘴滑舌,總之女孩子最討厭的所有缺點都集中在你身上了,我要是愛上你,那才是真正的無可救藥呢。”


    男人人畜無害的一笑:“你忽略了我另外一麵,遇事冷靜、有安全感、愛心強大,隻要是思維正常的女孩子都不可能無視這些的。”


    “自戀。”


    “自戀總比自卑好。”


    正說著,幾個赤腳男人踩著鬆軟的沙灘從遠處過來,後麵還押著一個人。


    當先一個中年漢子,臉色陰沉,鼻尖眼細,右頰有個金錢大的淺疤,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正是狂卷霍馬兩家族旗下十八家賭場的神秘客“金爺”。他搶先一步過來,對著楊大波攤攤手,“楊先生,人已帶到,全憑您的吩咐。”


    楊大波pigu一沉,從船頭跳下來,“老金辛苦了。”繞過金爺,徑直來到那個男人麵前。


    這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皮膚曬得黝黑發亮,額角上滿是鮮血,眼珠翻白,眼瞳發暗,大口大口的喘氣,顯然剛剛受了一番非人的虐待。兩名神秘客手一鬆,那個男人直接癱倒下去,兩臂強撐著地麵,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楊大波蹲下身,一手托起男人的下頜,“你叫什麽名字?”


    “寶——仔。”男人含混不清的回答。


    楊大波掏出紙巾,很精心的為他擦去額角上的血痕,嘖嘖道:“對不起啊,我的朋友都是一幫粗人,不懂禮貌,出手比較重些。”


    對方越是這麽客氣,寶仔就越發覺得心裏沒底,心底浮出一股強烈的恐懼,他拚命把頭後仰過去,被身邊人一把揪住頭發,用力向楊大波這邊推過去。


    “你……你想幹什麽?”寶仔幾乎崩潰的說道。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隻是希望和你做個朋友。隻要你能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了你,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我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生命科技事件的當事人?也就是報紙傳媒上宣稱的被生命科技產品致死的人?”


    寶仔點點頭。


    江小婉隱隱明白了,原來楊大波帶自己來這裏,並不是閑的蛋疼來欣賞海景,而是為了調查林氏家族的事情,這個男人有時放蕩不羈的笑容背後卻隱藏著一顆令人戰栗的可怕心機。但同時她又感到一絲小小的失落,楊大波心中畢竟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他的那個看似離譜的承諾正在慢慢兌現,她忍不住要把自己和林佑琪做下對比,她不知道自己在男人心目中占據怎樣的地位,但她相信自己敵不過那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擁抱,敵不過男人看林佑琪時纏綿到心碎的目光。


    “第二個問題,是誰讓你扮演了這麽一個死人的角色?”


    這個問題已經接觸到核心,背後的那個人太過強大,如果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自己會是什麽後果寶仔已經可以想象得到,他甚至已經可以想見自己暴屍街頭,滿身蛆蟲的樣子。他臉色鐵青,這一刻明顯猶豫了。


    楊大波看出對方的心思,對一旁的金爺說:“看來你們招待得不夠好,人家不想和咱們做朋友。”


    金爺二話沒說,一腳踩住寶仔的脖頸,yin邪的一笑,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大板牙,指指最後麵一個馬仔,“交給你了,教教他怎麽做人。”


    那個馬仔雖然個子不高,但一身彪悍肌肉,摸搓著自己的胸口,笑吟吟的過來,寶仔看著對方的這幅架勢,似乎隱隱猜出什麽,那種表情就仿佛吞了一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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