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後,在四周打量一下,忽然看到洞穴右側的石壁上隱隱刻著幾排字體,由於年月太久,上麵長滿了斑駁的苔蘚,於是他用外衣把苔蘚擦去,一個字一個字的辨認起來,最上麵是兩個比較大的字體,寫著“玄丹塚”三個字,寫得銀鉤鐵劃,勁道十足,直欲破空飛去。往下看那排小子寫的是:“這個道,非常道。性命根,生死竅。說著醜,行著妙。人人憎,人人笑。大關鍵,在顛倒。莫厭穢,莫計較。得他來,立見效。地天泰,好征兆。口對口,竅對竅。吞入腹,自知道。藥苗新,先天兆。審眉間,行逆道。渣滓物,自繼紹。二者餘,方絕妙。要行時,令人叫。氣要堅,神莫耗。若不行,空老翥。認得真,老還少。不知音,莫語要。些兒法,合大道。精氣神,不老藥。靜裏全,明中報。乘鳳鸞,聽天詔。”


    楊大波凝神思索下,看著像是道家的箴言,隻是字義艱深晦色,一時間竟有些雲山霧罩的感覺,於是又向下看去,“陰陽兩齊,化生不已。若還缺一,則萬物不生。故真一子曰:‘孤陰不自產,寡陽不自成’。是以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常道即茲以為日用,真源反複,有陰陽顛倒互用之機。人能煉之,可以超生死……”再往後麵看字跡風化剝落,已經看不清楚了。


    看到這些字跡,楊大波不禁有些神往,現在可以斷定,這座荒島曾經有人來過,也許是若幹年前某個道家的方士,就是不知道他留下什麽東西沒有。腦海裏隱隱浮現出一個道骨仙風的老道,衣袂飄然的坐在懸崖峭壁上,長劍孤懸,口誦道訣的場景。


    他看著這兩些石刻出了一會兒神,又看下那個幽深的洞穴,這洞穴背山向穀,自有一派俯仰天地的氣魄,別說這位道士多麽令人神往,單是這個洞穴,就已經占盡了地形,能找到這樣一處得天獨厚的地方修養,也可以推測出這個人絕不是凡夫俗子,但在自己的印象裏,從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和這樣一處古跡。


    站在平台上,楊大波神清氣爽,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頃刻間四下裏不絕傳來蕩人心魄的回聲,心裏說:“振衣千仞崗,濯足萬裏流,現在終於體會到了裏麵的玄妙。”


    他來到洞穴裏麵,勘探了一會兒,裏麵除了石壁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有些小小的挫敗感。出了洞穴,學著道家的樣子,盤膝坐在平台上麵,迎風呼吸吐納幾個周天,隻覺胸腹間清氣充塞,那股煩惡的氣息漸漸消失,好象隨時要乘風仙去。


    就這樣坐了一會兒,重又下來找了些枯枝敗葉,鋪在洞穴裏麵,又到海灘上取來了火種在洞穴裏升起篝火,一切布置好了,心裏惦記著江小婉,才踩著石壁下來,回望一眼,離開這裏,重新來到沙灘上。


    眼看天色漸漸暗淡了,海水的潮汐很快到這塊岩石上,江小婉沒法耽下去,隻好來到更遠的一塊地方,這裏光禿禿的沒有沙子,隻有一片蹩腳的硬沙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隨著天色的暗淡,海水逐漸變得清冽起來,江小婉的衣服還沒完全幹透,穿在身上本就潮潮的很不舒服,被海風一吹,有些徹骨,她隻好抱起雙臂蹲下來。可蹲了會兒,兩腿又酸又麻,隻好再站起來。如此反複多次,女孩已經快被折騰得抓狂了。


    鼻翼抽動一下,忽然聞到一股甘美的肉香,向那邊一望,見楊大波正興致勃勃的坐在篝火旁,烤黃魚,吃蚌肉,看樣子吃得還不亦樂乎。


    男人似乎也捕捉到了女孩的舉動,於是對著這邊招招手,示意讓她過來。


    要過去嗎?絕不!可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叫餓,在聞到肉香之前還可以忍耐,現在真想衝過去把所有的美味都吃個幹淨,那怎麽行,那樣的話,就意味著自己向男人妥協了,寧可挨餓也不能妥協啊。


    江小婉咽下喉嚨,索性賭氣不去看他,這叫眼不見心不煩。


    就這樣苦苦忍耐了良久,天上鋪來層層鉛雲,翻滾變幻著,令海水以及陸地上的一切都失去顏色,一道裂空般的閃電,把蒼穹生生割裂成兩個部分,緊接著“轟隆”一道悶雷從天而降,連灌木叢都瑟瑟顫抖起來。剛才還紫霞萬道、晴空萬裏的樣子,轉瞬間,已是山雨欲來,天地間一片肅殺!


    海風忽然暴烈起來,卷著地麵上的飛沙走石以及一切可以活動物體,在空中翻卷,隱隱有種末世的景象。


    看樣子暴風雨就要來臨,江小婉的秀發被狂風卷起一疊疊波浪,抬起發白的臉旁茫然四顧,哪裏有可供躲避的地方。


    “小婉,過來!”那邊傳來男人不容置疑的聲音。


    江小婉看也沒看,把身體蜷縮在岩石背後,仿若一隻受到驚嚇的海燕。


    男人的聲音倏忽間便來到麵前,伸出一隻堅定、修長、有力的大手:“現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跟我走!”


    狂風嗖嗖的劃過耳邊,幾經猶豫,她還是伸出柔荑,任由對方握著。


    楊大波舉目看看天色,二話不說拉著女孩,快速離開沙灘,走進幽暗的叢林裏麵。


    樹林裏由於有樹木遮擋,風力要小很多,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飛禽正撲棱著翅膀從頭頂劃過,倉皇的尋找自己的巢穴,旁邊的灌木叢裏不時傳來沙沙的響聲以及各種走獸的叫聲。江小婉畢竟還是個女孩子,麵對這種情況,難免有些害怕,緊緊握著男人的手,在後麵緊緊跟隨。


    在樹林裏迂回曲折了半晌,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眼看黃豆大小的雨滴劈裏啪啦落下,打在臉上一陣生疼,衣服很快便被淋濕,原本情理無方的橙黃色短袖衫很快被雨淋得生出褶皺,以萎靡的姿態緊緊貼在身上,女人的肉色在濕漉漉的衣服下麵也若隱若現。雨越下越大,仿佛在天地間織了無數道透明的雨簾,扯天扯地的樣子。兩人在暴雨裏艱難跋涉,就好象兩個迷路的羔羊被暴雨一下下的鞭笞著。


    江小婉忍不住問了句:“我們去哪兒?”


    楊大波沒有理會她,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穿過這片樹林,來到一處巍巍聳立的高崖峭壁下麵。楊大波定住腳步,指指半空中那個貌似洞穴的地方,對江小婉說道:“這是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我先上去,等下會把繩索垂下來,拉你上去。”他拍了拍盤在腰間的樹皮搓成的繩索。


    江小婉這才了然,怪不得他一直催促自己多做些繩索,原來是做這種用途的工具。


    見女孩有些遲疑,楊大波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在女孩的小手上輕輕捏捏,“等下攀登的時候不要往下看,一定要握緊繩索。你行的,對嗎?”


    江小婉點了點頭。


    楊大波回頭攀住岩石,一步步向上攀爬。姿勢看起來很笨拙,而且在暴風雨下,男人的衣袂飄然,仿佛隨時都可能被吹落的樣子,江小婉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雪白的牙齒咬著指尖,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會失足墜落。


    好在洞穴的位置並不是很高,楊大波不久便爬到那裏,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功夫不大,從上麵垂下繩索。


    江小婉兩手握住繩索,深深吐口氣,定定神,上麵傳來男人飄忽的聲音:“抓好了嗎?”


    江小婉也沒回答,隻是用力向下扯扯繩索,還沒等她搞清楚狀況,繩索忽然上提,慢慢拉動著她的身體。


    江小婉不敢向下望去,隻覺得耳邊暴雨聲炒豆般兀自不歇,四周的景物快速變換,在雨簾中成為模糊的一團,她緊咬著牙關,索性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隻覺得腳下一沉,腰肢被一雙手托住,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來到洞穴的入口,楊大波正嘉許的看著自己。


    兩人的麵孔近在咫尺,雙方的氣息清晰可聞,女孩臉上一紅,趕忙掙脫男人的懷抱,把目光投向別處,這才發現洞穴裏有火光在閃耀,不禁驚異了一聲,“難道裏麵有人嗎?”


    楊大波戲謔道:“裏麵住著一位白胡子的老神仙,不信你進去看看。”


    “進去就進去。”江小婉循著光亮一步步走到洞穴裏麵,楊大波原先點的那堆篝火燃得正旺,把洞穴裏照得一片通透。洞穴有三米多高的樣子,麵積也差不多有半個籃球場那麽大,石壁摸上去光滑冰涼,濕漉漉的淌著水滴,似乎沒有人來過的痕跡。洞穴裏的溫度非常適宜,不冷也不熱,正是安身避雨的絕佳場所,隻不過角落裏有幾塊陰影,江小婉不敢過去查看,她回過頭,看著楊大波:“你事先就布置好了,對嗎?”


    楊大波點點頭。


    怪不得看他一直忙忙碌碌的樣子,這個家夥雖然有時候討厭,但偶然也能做出幾件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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