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馬萬山毫不介懷的一笑:“哪裏,哪裏,楊先生是青年才俊,戴琳小姐是商界奇葩,你們兩人能到一起,我這個老哥哥不知有多高興呢。有時間請你們一定到舍下喝茶,實話說,我家裏珍藏了一壇桃花雨露,還有一盒江西朋友捎來的正宗廬山雲霧茶,我馬某人對於經商已經沒什麽興趣了,但在茶藝方麵還是有點心得的。”


    楊大波冷眼旁觀他談笑風生的樣子,絲毫沒有半點做作,看來馬萬山真的是個胸懷錦繡的人,也難怪他能成為雲都商界的巨擘,但人們常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馬健那個睚眥必報的猥瑣小人真的會有這麽一位寬宏大量的老爹嗎?


    不管怎麽說,自己把馬健整的身敗名裂,確實挺慘的,人家的老爹反而向自己道歉,而且沒有點半點惡意,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麽難聽話了。


    和在場的人們全部寒暄過了,戴琳也把楊大波向這些人做了引薦,他本以為應該結束了,終於感到在名利場上裝起衣冠禽獸來竟然是這麽容易讓人疲憊,真不知道這些人們是怎麽十幾年如一日的裝下去的,剛要鬆口氣,身邊的女人忽然朗聲對大家說道:“大家靜一靜,我有話說。”


    在場的人們忽然安靜下來,舉杯望著本次論壇的召集者戴琳。


    女人不再看身邊的男人,目光在每張麵孔上閃過,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很榮幸請到我的朋友楊大波先生,他和大家一樣,同樣是本次論壇的特邀嘉賓出席峰會,而且今天他也帶來了一些經商心得,希望在這裏和大家一同分享。”


    楊大波腦子裏一片空白,這妞到底要搞什麽飛機啊,事先連聲招呼也沒打,這不明擺著趕鴨子上架,讓人出醜麽。局勢有些騎牆,但一雙雙眼睛帶著期盼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也隻好硬著頭皮,豁出去了,反正丟人的事情做得多了,再多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澀然一笑,小聲說:“你到底安得什麽心?想整我也不用這麽光明正大吧。”


    戴琳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眼睛裏折射出一種複雜的情愫。


    來到那個象征著地位和權勢的大理石平台上麵,楊大波不自在的摸摸下巴,對著人們拙劣的一笑,扶著話筒的樣子顯得極其業餘,“諸位都是這方麵的專家,說實話,我沒什麽好講的,更沒有什麽驚人的智慧,既然戴琳小姐剛才講了三句話,我就向大家講三個故事吧。”


    講故事總比講一些刻板生硬的大道理更加吸引人的眼球,於是人們立即靜下來,以仰望的姿態興致勃勃的聽他講下去。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春秋戰國時代。有次,有一位聲名顯赫的大將軍帶著他的兒子出征打仗,父親已做了大將軍,兒子還隻是馬前卒。一陣號角吹響,戰鼓敲的震天價響亮,父親莊嚴地托起一個箭囊,裏麵插著一隻羽箭。父親鄭重對兒子說:‘這是家襲寶箭,配帶身邊,將會給你帶來無窮的力量,但務必記住,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也千萬不可抽出來。’那是一個極其精美的箭囊,厚牛皮打製,鑲著幽幽泛光的銅邊兒,再看露出的箭尾,一眼便能認定是用上等的孔雀羽毛製作。


    看到這兒,兒子喜上眉梢,貪婪地推想箭杆和箭頭的模樣,耳旁仿佛有嗖嗖的箭聲掠過,腦海裏出現敵方的主帥應聲折馬而斃的場景。


    果然,配帶寶箭的兒子在戰場上英勇無敵、所向披靡。當鳴金收兵時,兒子再也禁不住得勝的喜悅,斷然背棄了父親的叮囑,強烈的欲望驅趕著他呼一聲就抽出裏麵的寶箭,試圖看個究竟。


    驟然間,他驚呆了!


    一隻斷箭,箭囊裏裝著一隻折斷的羽箭。


    我一直挎著隻斷箭在打仗?兒子嚇出一身冷汗,仿佛頃刻間失去支柱的房子,轟然坍塌了。


    結果不言自明,兒子慘死於亂軍之中。


    穿過冥蒙的硝煙,父親揀起那柄斷箭,沉重地啐一口說:‘不相信自己的意誌,永遠也做不成將軍!’這個故事說明的是,隻有自己才是一隻箭,若要它堅韌,若要它鋒利,若要它百步穿楊,百發百中,隻有磨礪它。”


    見大家的目光都一瞬不眨的望著自己,似乎完全被自己的故事吸引了,楊大波有陣小小的得意,神色也舒緩了許多,於是繼續說道:“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有個叫做珍妮的女同學,是個總愛低著頭的女孩,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長得不夠漂亮。有一天,她到飾物店去買了隻綠色的蝴蝶結,店主不斷讚美她戴上蝴蝶結挺漂亮,珍妮雖不信,但是很高興,不由昂起了頭,急於讓大家看看,在這樣的心態下,就連出門和人撞了一下都沒在意。


    珍妮走進教室的時候,迎麵碰上了我們的老師,老師嘉許的點頭讚道:‘嗯,珍妮,你昂起頭來真美!’老師還愛撫地拍拍她的肩。


    那一天,她得到了許多人的讚美。她想一定是蝴蝶結的功勞,可往鏡前一照,頭上根本就沒有蝴蝶結,一定是出飾物店時與人一碰弄丟了。


    通過這個故事,我想表達的是,自信原本就是一種美麗,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是貌若天仙,還是相貌平平,隻要你昂起頭來,快樂會使你變得可愛。”


    說到這裏,楊大波停頓一下,狡黠的捕捉到戴琳眼中的異樣,遞給她個嘴角歪歪的表情,人們的眼睛裏都有了某種光彩。“下麵這個嚴格說不是故事,而是個小遊戲。”說話間他從口袋裏翻找半晌也沒找到一毛錢,才想起這是人家派發給自己的衣服,裏麵怎麽可能有錢,於是向戴琳打個響指,“借你一百塊錢用用。”


    戴琳搞不懂這個男人要玩什麽把戲,她是從來不帶錢的,於是向一名侍者使個眼色,侍者立即取來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票,徑直交到楊大波手裏。


    他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優雅的夾住鈔票一角,在人們麵前高高揚起:“大家都看到了,這是貨真價實的一百元人民幣,有誰想要的麽?”


    戴琳微微變色,回頭掃視人們的表現。在場的都是有身價、有名譽的人物,如果換在平時,就算麵前擺著一疊鈔票,他們也未必會看上一眼,因為時間對他們來說都是分秒必爭的,時間就是財富,彎腰去撿的功夫,可能已經損失掉一筆價值不菲的生意。但此時,人們的情緒都已被這個男人充分調動起來,他的話仿佛有種無形的魔力,能瞬間牽引人的心靈,聽到問話,很多人的不由自主的舉起手臂。


    楊大波醇厚說道:“我打算把這一百元送給你們中的一位,但在這之前,請準許我做一件事。”


    他說著將鈔票揉成一團,然後問:“現在,誰還想要?”看到這樣的舉動,有一半的人都把手臂放下。


    “那麽,假如我這樣做又會怎麽樣呢?”他把鈔票扔到地上,又踏上一隻腳,並且像踩滅煙頭一樣在上麵碾了幾腳。彎腰拾起鈔票,在他手中鈔票已變得又髒又皺的樣子。“現在誰還要?”


    下麵隻剩下零星的幾個人依舊保持著舉手的姿態。


    “朋友們,遊戲到此算是結束了。在整個過程中,無論我如何對待那張鈔票,你們還是想要它,因為它並沒貶值,無論變成什麽樣子它依舊值一百元。我想在場很多人在人生路上,會無數次被自己的決定或碰到的逆境擊倒、欺淩甚至碾得粉身碎骨,我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似乎一文不值,但無論發生什麽,或將要發生什麽,在上帝的眼中,你們永遠不會喪失價值,在他看來,肮髒或潔淨,衣著齊整或不齊整,你們依然是無價之寶。”說完這番話,楊大波也像戴琳一樣,沒有任何致謝的舉動和話語,徑直下了講台。


    直到男人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時,風雷般的掌聲才姍然響起,卻是更加激烈,更加持久。


    驚異的神色在女人臉上一閃而過,戴琳由衷嘉許的點點頭,就連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表麵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講得非常精彩,三個簡短的故事把人的意誌、自信和價值闡述到哲理的高度,發人深省。


    雖然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場上的名流們紛紛尋找各自的舞伴,抱在一起翩翩起舞。


    楊大波彎身做個邀請的手勢,很有些貴族風度的說道:“我有這個榮幸麽?”


    戴琳本有些掙紮和牽強,但瞥到周圍人關注的目光時,還是緩緩的深處茭白的手腕。楊大波握住女人柔滑的指尖,進而在麵前一繞,女人的衣裙便如蓮花盛開般轉動一匝,最後與男人的手掌十指緊扣在一起。


    兩人的舞步一上來便沒有絲毫凝滯,開始的動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來、又像是往。是那樣的雍容不迫,又是那麽不已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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