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這個陰冷秀才有點意外,“何以見得?”


    “要是你們想行凶,入門之後就會行動了,何必浪費口舌?”張正書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這不是問廢話嗎?


    陰冷秀才先是一愣,然後覺得好笑:“哈哈,你當我大宋的《刑統》是擺設麽,無端殺人,是要償命的!”


    “若是江湖尋仇,還會怕這個?汴梁城不設防,行凶之後,立即遠遁,又有哪個青天大老爺能這般厲害,能抓得住如此凶徒?”張正書也覺得好笑,在他看來,宋朝的武備鬆弛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程度,別說是什麽汪洋大盜了,就連普通人作案,規劃得好,完全是有機會逃脫的。


    “恐怕小官人對皇城司一無所知?”


    這陰冷秀才冷哼一聲,“沒有人可以在皇城司手上走脫!”這雖然有點誇大,但張正書知道,皇城司是有這個底氣的。


    瞧瞧皇城司的設置就知道了,一部分稱親從官,管警衛;另一部分稱親事官,也稱察子,這些人就管在京城各處,下至花街柳巷、上至政府大臣,探聽大小消息。人數也從最初時的幾十人發展到最多時的七千餘人。


    更有意思的是,這麽多人,偏偏都是在汴梁城內,不能外出。這是因為宋太宗曾經下旨,嚴禁皇城司邏卒出汴京。從此以後,一般沒有皇帝特旨,皇城司都隻能在汴梁城內活動。所以,這陰冷秀才說沒有人能在皇城司手底下走脫,這確實不是在吹牛。


    “原來如此……”


    張正書等著就是這句話,這陰冷秀才等於承認了自己是皇城司的官。


    說實話,張正書對皇城司的好感是一點都欠奉的。前不久,禦史中丞劉摯曾上奏彈劾皇城司:“領皇城司石得一,夫皇城司之有探邏也,本欲周知軍事之機密與夫大奸惡之隱匿者。而得一恣殘刻之資,為羅織之事,縱遣伺察者所在棋布,張阱而設網,家至而戶到,以無為有,以虛為實,上之朝士大夫,下之富家小戶,飛語朝上,而暮入於狴犴矣……淩辱棰訊,慘毒備至,無所求而不得,無所問而不承,被其陰害,不可勝數。於是上下之人其情惴惴,朝夕不敢自保而相顧以目者殆十年……”


    意思是,皇城司內宦石得一誣告陷害別人,不管是士大夫還是富家小戶,統統都成了他的“錢袋子”。因為誣陷了,就要花錢疏通。疏通的錢,還不是流入了皇城司的口袋?


    要說皇城司有功勞嗎?肯定是有功勞的,但現在的皇城司,已經被權錢的欲望蒙蔽了雙眼。打擊敵國間諜不見他們這麽用力,反倒是在搞錢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之所以“大桶張家”沒有被皇城司盯上,是因為“大桶張家”的主營業務是高利貸和租佃田地,至於汴梁城的商鋪是名聲不顯,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那是“大桶張家”的產業,這才避免了皇城司的毒手。不然的話,“大桶張家”早就被勒索幾回了。


    商賈天生就反感這種惡意勒索的胥吏,大宋的重重矛盾裏,這也是其中一個。基於此,張正書對皇城司有好感才怪。


    陰冷秀才也知道,他的身份可能瞞不過張正書。本來,他也不想著瞞過張正書。


    “以小官人的聰慧,怕是知道我等是何人了罷?”


    麵對陰冷秀才的試探,張正書裝傻充愣道:“你們不是官差麽?莫非不是開封府衙門的,而是大理寺的?”


    “得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陰冷秀才淡淡地說道,“張小官人連官家的身份都看得出,如何能看不出我等的身份來?”


    張正書苦笑一聲說道:“我若是聰明,那汴梁城滿大街的,又如何會叫我傻子?”


    這個典故,陰冷秀才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能造出自行灌溉係統、創辦報紙、造出酒精的人都傻子的話,那天底下就沒有甚麽聰明人了。張小官人,你的聰慧別人不知曉,難道我皇城司不知曉麽?”陰冷秀才淡淡地說道。


    張正書連忙起身,裝作才知道的模樣,拱手作揖說道:“原來是皇城司的官人大駕光臨,草民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恕罪……”


    既然對方是皇城司,那私闖民宅什麽的,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的了,想從這個方麵彈劾他們,基本不可能。張正書也不打算和皇城司起衝突,要是惹惱了一個官員那還好說,起碼人家整你也是擺明了車馬。比如,突擊檢查你的報社,懷疑你的言論不當什麽的。沒有證據,官員也不能拿你怎麽樣,最多隻是讓你不得安生罷了。可得罪了這些特務,那就隻能是寢食不安了。因為這些特務一旦誣陷你勾結敵國間諜,甚至誣陷你殺了人,那你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陰冷秀才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張正書莫名其妙。


    “張小官人,你叫咱家說甚麽好?你莫非打算就這麽裝傻充愣麽?”


    張正書這就有點不明白了:“官人此話怎講,草民真個是糊裏糊塗啊?”


    “難道非得讓咱家挑明麽?”


    陰冷秀才笑意不減,但眼中的寒光越來越盛,甚至張正書還以為他要暴起傷人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雙手緊張地攥著雙拳。他也知道,這個陰冷秀才想要動粗,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草民真個是不明白?”張正書額頭上有汗滲出來了,聲音都不自覺有點飄。


    “莫非小官人忘了,官家曾經賜予你一塊能號令皇城司上下的令牌?”


    陰冷秀才淡淡地說道,“換而言之,如今你才是皇城司的上司,雖沒有明文下令。但隻要小官人你拿著令牌,汴梁城中皇城司七千餘人,除了親從官外,親事官一律聽你調遣!咱家跟了官家這般久,也沒有小官人你如此聖眷,你是真個不知曉?”


    這個陰冷秀才的語氣雖然平平淡淡,但是一雙鷹隼般的利眸盯著張正書,似乎想要把他徹底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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