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並非惡人,隻是先前有些不顧他人感受罷了。”李師師笑道,“今個小官人早已痛改前非,奴家是信得過小官人的。”


    張正書一聽,立馬得瑟起來了:“看了沒,就算全世界都貶低我都好,有李行首這句話,我就足夠了。李行首,衝著你這句話,我給你兩千貫代言費!”壕氣衝天的張正書,把代言費直接翻了十倍之多,嚇得李師師都心神劇震了。


    “小官人,使不得,使不得!”李師師連忙說道:“奴家也沒做甚麽,白拿兩千貫錢,如何能成?”


    張正書認真地說道:“李行首過謙了,我這香水就是用李行首你的名頭,才能如此暢銷的。兩千貫,真的不多。再說了,我現在窮得隻剩下錢了,如果不給你錢,難道還要我以身相許麽?”


    本來是句玩笑話,但是一出口張正書就後悔了,他也覺得奇怪,怎麽到了李師師麵前就變得口無遮攔了呢?


    曾信驥一聽,差點沒蹦起來:“張正書,你好膽,居然敢搶李行首?”


    張正書聽得恍惚,差點以為曾信驥說的是:“禿驢,竟敢跟貧道搶師太?”因為他的一雙眼睛,是略帶緊張地看著李師師,對於曾信驥的話都聽得不入耳了。隻見李師師的眼神在一刹那間變得極為精彩,差點張正書還以為她要同意了。


    “小官人真會說笑,向來隻有女子以身相許,男子如何能以身相許?”李師師歎了口氣說道,“便是奴家應承了,小官人也不能給奴家贖身的……”


    曾信驥有點激動地說道:“我能,我能……”


    張正書似笑非笑地看著曾信驥,曾信驥一下子就蔫了:“好妹婿,我也是一時激動……”


    “理解理解,男人嘛……”張正書眼神裏包含著不用言喻的意思,連李師師都有點兜不住了,畢竟女子麵皮要薄一些。就跟後世很多電視劇裏演的一樣,一旦有人為行首贖身,這行首自然就會跟著走了,而且幾乎都是嫁與這人當妾。


    當然,行首從良後嫁人當妻子的也有,但比例實在太小了。宋人風氣開放,但也受不了鄰裏的誹議,娶個美妓做妻,那需要極其深厚的涵養和忍耐才行,不然三頭兩天被人戳著脊梁骨鄙夷,一般人還真受不住。


    曾信驥之所以脫口而出,其實也是存了這等心思。在大宋,男人納妾簡直就好像喝水吃飯那樣簡單隨意。甚至把妾侍當成物件一樣贈送的亦有之,所以有人為了黑蘇軾,還編排了蘇軾把一個正懷孕的妾侍送給了朋友,隻為了換一匹馬。且不說蘇軾這麽喜歡“應酬”,有沒有閑錢養妾侍都是兩說的;就是用妾侍換馬,聽起來就是荒唐的事,那時候蘇軾因為烏台詩案被貶了,沒死還是沾了宋朝“不殺文臣”這一條“祖製”的光。為了自保,誰敢和蘇軾扯上關係,更別說用一匹駿馬換他的妾侍了。這不是提著燈籠去茅廁,找死嗎!


    蘇軾那時候去黃州是屬於發配性質的,哪裏騎得了馬?再說了,宋朝的貶官是不能和家屬一同上路的,也就是說,蘇軾一路上都是被人看押著直奔黃州去。要不是蘇軾的弟弟蘇轍蘇子由,恐怕蘇軾的家眷都到不了黃州,更別說用妾侍換馬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不過宋人把妾侍當成財物一樣贈送買賣,也確實是事實。


    所以有了很多“前輩”的血淚教訓,李師師怎麽都不會輕易讓人贖身的。


    這也是宋朝的規矩,哪怕你再多錢都好,你再想為一個行首贖身也好,隻要這個行首不同意,你是無法幫她贖身的。很多行首享受慣了名氣帶來的虛榮,也不想這麽早就退下去。要知道,尋常娼妓賺錢不易,可行首每日見一個入幕之賓,少則十餘貫,多則上百貫,甚至還要更多。說實話,要是想贖身,她們自己都能贖得了,隻是不想罷了。


    這些行首見過了那麽多男人,哪個男人是口花花的,哪個男人是逢場作戲的,她們早就火眼金睛,看得清清楚楚了。不是誰都像“奉旨填詞”的柳永一樣,吃軟飯能吃出境界來,哪怕柳永已經五六十歲成了糟老頭子,全天下的行首都願意奉養柳永,隻為憐惜他的才華……


    若說後世男人的“偶像”是冠希哥,如今宋朝男人的偶像就是柳永了,誰不想像柳永一樣去到哪裏都被行首美妓搶著奉養?喝花酒喝到這種境界,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正因為是看透了男人,這些行首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意嫁人。好吧,其實很多也是嫁不出去了。所以,曾信驥的打算注定是落空的了。


    曾信驥尷尬地說道:“……不是,我……”


    “我懂的,我懂的……”張正書嘿嘿一笑道,“曾員外豪擲千金,隻為博紅顏一笑,嘖嘖嘖,這可真是個好新聞啊!”


    “好妹婿,你可不能這般害我啊!”曾信驥真的怕了,他直覺這個“好妹婿”是真的能做出這等事來的。如果此事傳揚了出去,且不說他老爹曾文儼會不會將他家法處置,家中鬧得雞飛狗跳是可以預料到的。


    “放心,我估計你是沒錢給李行首贖身的!”


    張正書嘿嘿一笑說道,直指問題核心。


    曾信驥一愣,然後啞然失笑道:“莫道你二哥我不知道行情,前些時日大哥給一行首贖了身,也不過是花了三千貫。李行首雖然比那行首更具聲名,但頂天了是兩萬貫吧?兩萬貫錢,我雖然一時間拿不出來,但籌措一番還能拿出來的……”


    這話說得底氣十足,不愧是大宋第一絲綢商賈。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現金流,現金流一旦斷裂,那麽再大的生意也沒轍了。曾信驥居然說能抽出兩萬貫來,還至於傷筋動骨,可想而知曾家的買賣做得有多大了。


    “二哥,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張正書歎了口氣,看向了李師師,有點無奈地說道:“讓李行首告訴你,她的贖身價是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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