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進前來提醒,“吉時已到,請王就位。”


    “嗯。”抿緊唇,嚴馭堂語重心長道:“但願今日一切順利。”說完,信步踏入前殿,開始依禮行祭祖之事。


    望著儀容端整、相貌堂堂的兒子,太後對身旁的嚴家三口輕道:“聽到這孩子願意栽培軍兒,哀家著實鬆了一口氣,也覺得對你們比較過意得去了。”


    “若王真想彌補什麽的話,光是栽培軍兒又怎麽足夠?”嚴四方淡然回應。


    “你還有何願望,可以直言,哀家會盡力幫你們爭取的。”


    “幫我們爭取?”嚴四方挑眉,“王能安然坐在皇位上,我嚴四方功不可沒,太後娘娘這話怎麽像我們本來不該得到這些似的?”


    見他用語與口氣都改變了,太後直覺皺眉,但仍平靜道:“哀家不是這個意思,自從你幫助皇兒登基,哀家每年欽賜的奇珍異寶、黃金白銀從未少過,為的就是聊表謝意,除了後來皇兒希望對政務親力親為,開始收攏包括你在內的皇親國戚的權力一事,哀家幫不上忙外,其他事哀家一向十分盡心盡力……”


    “也罷,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嚴四方撇唇道:“靠人不如靠己,成功與失敗有時隻有一步之遙,弱者與強者最大的差距往往就在遇到事情的態度上是求人,還是求己。”


    聽出他話裏帶著弦外之音,太後警覺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娘娘待會兒就會知道了。”嚴四方又是一笑,朝守在周圍的禁軍使了個眼色。


    下一刻,隻見原本應該在外指揮守備的嚴立軍忽然走進,而恭敬立於門口的禁軍則是手持兵器緊緊封住門口,殿內的其他禁軍則是紛紛拔劍——


    見狀,包括太後在內的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氣!


    “大膽!當著祖宗的麵,你們是想造反嗎?”壓下內心的震驚,太後怒斥。


    “嗬!大唐的秦王李世民不也是透過弑兄、屠弟與脅父的方法取得政權的嗎?


    “這樣的例子在曆史上可不是沒發生過!”嚴四方厲聲道。


    “你們也都知情嗎?”望著嚴夫人與嚴氏兄妹,太後驚聲問,然而回答她的隻是一片默然。


    “你們打算擁立誰?”環視太廟中的朝廷重臣,嚴四方氣定神閑道:“手上各自握有數十萬兵權的定邦將軍、揚武將軍及平寧將軍均已與我聯手,分別在京城及太廟附近埋有重兵,準備伺機而動,今日負責各位性命安全的還是我兒,你們是要選擇跟著我,從此平步青雲,還是要橫著出太廟之門,全憑你們的決定了!”


    聞言,多數人麵麵相覷,而幾個顯然事前即已知情的人則毫不猶豫的開始往嚴四方的方向移動。


    此時,一陣疑惑的咕噥聲劃破緊張的對峙氣氛——


    “奇怪,古代那麽多賢王明君將皇位禪讓給賢德之人,不去效法學習他們,為什麽偏偏挑了弑兄屠弟的唐太宗來效法?”


    “你——”


    別說嚴四方的臉色鐵青,就連其他人也是麵露驚異之色,尤其是映畫及太後,而在場唯一還會笑的就是嚴馭堂了——雖然那也是苦笑。


    “死丫頭,都大禍臨頭了還這麽嘴硬,老爺,就先成全她吧!”


    嚴夫人沒好氣道,一想到個空有美貌的丫頭居然差一點成為皇後,她就有氣!


    “你們確定真的要跟著這麽暴虐無道的人嗎?”望著與嚴氏夫婦站在同一邊的人,元千夢不確定的問:“將來你們要是一個不小心說錯話,恐怕也是性命堪虞!”


    “你這丫頭還說!”嚴夫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麽不怕死的人。


    擔心她挑釁的話語會讓情勢更加失控,嚴馭堂連忙捏住元千夢的小手,示意她暫時噤聲。


    此時,嚴四方銳利的雙眼盯住鎮定的嚴馭堂,“你不說點什麽嗎?我的侄兒。”


    “先前在宮外,皇叔都能兩次派人狙殺朕了,如今發動政變,朕還該意外嗎?”嚴馭堂冷笑。


    “什麽?你曾經兩次派人去刺殺皇兒?”太後簡直無法置信的瞪著嚴四方。


    嚴四方隻是閑適的淡笑,“看來你全知道了。”


    “紙向來是包不住火的,雞蛋再密也有縫,不是嗎?”嚴馭堂薄唇微揚。


    “嗬!若你願意主動下詔將皇位讓給軍兒,我或許還能放了你、你的母後以及你親選的皇後一條生路,否則就別怪我無情了。”


    “不知皇叔所謂的生路是指什麽?”


    “我會讓你們的下半生,至少能在天牢裏安穩的度過。”


    “那與死並無差別,不是嗎?”嚴馭堂冷聲反問。


    “對你而言或許是那樣沒錯,不過那至少可以保全你所愛的人。”


    “要朕讓位給立軍……這是皇叔還是立軍自己的意思?”嚴馭堂朝不久前還宣誓對自己效忠的堂弟多看了一眼。


    但嚴立軍卻隻是靜默不語——他已經選擇與父親站在同一邊,如今說再多也沒意義。


    “哼!當然是我的意思,當初如果我不出手保你,如今先後坐在龍椅上的也可以是我和軍兒,畢竟我們都同樣擁有皇室的血脈!不過我選擇幫你,沒想到後來你竟忘恩負義,意圖拔除我在朝中的地位,是你逼我這麽做的!”


    “皇叔真的是因為朕沒收你的權勢,才會策動這場政變嗎?”嚴馭堂的俊容逐漸轉為陰沉,“早在那之前,皇叔便有篡位的打算了吧?”


    “這……”嚴四方語塞,“你別胡說八道!”


    “事到如今,皇叔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嚴馭堂淡然一笑,“在朕十六歲那年,到攝政王府與皇叔對飲,皇叔卻讓朕喝下毒酒時,朕便知道了。”


    此時,太後也對自己竟一直都未發現到嚴四方的包藏禍心感到懊惱不已。


    “你當時就已發現了?”嚴四方難得露出大驚之色。


    多年來他一直都在納悶著,是府裏的人加錯了藥,還是嚴馭堂百毒不侵,原來是他早就識破自己的伎倆!


    “沒錯,若非及早察覺,朕及時將毒酒吐出,隻怕早已命喪黃泉。在那之後,朕行事便更加小心,也決定先發製人。”


    “知道我有加害之心,你怎會至今還留著我?”他這侄兒有本事在那麽早就發現到他的詭計,卻一直按兵不動,是腦袋有問題嗎?


    “就是念及皇叔扶植朕坐上龍椅,因此朕保留你的攝政王之名,以及所有應有的待遇,沒想到多年來,皇叔的野心從未停歇。”


    “當然!”嚴四方咬牙,“當年我因為一時之仁,助你登基,但後來我就後悔了!能號令天下,誰會甘願屈居於人下?特別是攝政王的權力原本就無法完全的滿足我,更遑論你後來還取消了它!”


    “所以皇叔精心策劃了這些是嗎?”


    “沒錯,那之後我便一直苦思下手的方法,卻老是差一點點,這次我諒你插翅也難飛!哼!這張龍椅我們是要定了!”


    “眼前替皇叔撐腰的主要是這些禁軍吧?皇叔有意讓立軍登基的話,恐怕得先問過他們的意思。”嚴馭堂微微一笑。


    “這還有什麽好問的!他們都是軍兒的心腹,你要他們決定,豈不是自取滅亡!”


    就在嚴四方得意大笑之際,在場所有禁軍手中的冷光冷不防都指向他。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嚴四方等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他們是想從此平步青雲,還是要身首異處——這些話朕在日前便派人私下問過他們了,而現在,他們給了朕答案——不!不隻他們,就連殿外,方才皇叔點名的三位將軍的人馬也已向朕


    輸誠,說明一切的計謀了。“


    “這……”沒料到情勢會急轉直下,嚴四方頓時麵如死灰。


    “即使在最後一刻,朕仍希望你們能放棄行動,沒想到你們還是動手了!”


    “好,算你棋高一著,不過這件事還沒結束呢!”嚴四方冷笑,下一刻,隻見他動作俐落的一把抓過離他們最近的太後。


    “母後!”嚴馭堂下意識上前一步。


    嚴四方卻是緊緊勒住太後的脖子,沉聲道:“讓我們走!”


    “老爺!咱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嚴夫人此時已是心亂如麻。


    “爹,不要錯上加錯了!隻要咱們求堂哥,他說不定會網開一麵——”


    “不!我這是在替我們找活路。”望著神色冷峻的侄兒,嚴四方沉聲道:“我們要帶太後離開這裏,隻要你立刻備妥快馬讓我們平安抵達天機國邊境,我便會放了她。”


    “你們想用這樣的方式逃離天機國嗎?”黑眸中正醞釀著風暴,“即使你們離開,朕也會想盡辦法找到你們——”


    “廢話少說!”嚴四方不耐煩的打斷,“你隻有兩條路,一是乖乖聽我的話,二是拿太後的命去替夏芷茵報仇!”


    “皇兒,讓他們逃了說不定後患無窮……你盡管下令格殺他們,不要管母後……”不待她說完,嚴四方立即用力收束手臂,惹得太後額上的青筋暴露。


    “母後!”嚴馭堂捏緊拳頭,眼神是想殺人的。


    “瞧你一副聰明樣,沒想到其實也挺傻的。”元千夢笑了出來,“太後年老力衰,在趕路時說不定還會造成你們的困擾,你們要也應該是挾持我吧?”


    “不準胡鬧!”這是嚴馭堂第一次對元千夢這麽嚴厲的說話。


    “我是說真的!”元千夢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並轉向嚴四方,“你們放開太後,我是未來的皇後,由我陪你們到邊境也一樣。”


    “要是你高估自己的重要性,那我們一家四口的命豈不是要白白的犧牲了?”


    嚴四方冷笑,一雙利眼卻是直盯著元千夢,像是在考慮她的話。


    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嚴馭堂,元千夢一字一字的問:“您說,我有沒有高估自己對您的重要性?”


    緊緊咬唇好一會兒,嚴馭堂頹然的搖了頭。


    是的,他很重視她,沒想到她卻當著人前利用這一點,要去換回母後……該說她是太聰明,還是太傻……


    看出嚴馭堂的掙紮之色不像是在作假,嚴四方朝元千夢道:“好吧!就由你陪我們去邊境,快點過來!”


    “千夢!”嚴馭堂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聲音卻是粗嗄而苦澀的。


    她半點武功也不會,加上她的個性壓根不受駕馭,萬—在路上出了意外,得罪了皇叔,惹來殺身之禍該怎麽辦?


    沒錯,他早就發現自己喜歡上她了,因此他更無法想像要是好不容易遇見的心儀之人發生萬一該怎麽辦?


    他不確定自己能再次承受失去所愛的痛苦……


    麵對濃眉幾乎打結的他,元千夢卻隻是輕笑,並大步走向嚴四方。


    “丫頭!你別多事,如果你以為自我犧牲便能討哀家歡心,那是白費心機,無論你怎麽做,哀家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你!”太後表現得毫不領情。


    然而,這些話並未讓元千夢的腳步停下。


    隻手抓著太後,嚴四方以另一隻手扣住自動送上門的元千夢,揚聲大笑,“哈哈,這兩個我都要了!你以為我真會傻到隻擇其一嗎?那太冒險了,我才不會那麽笨!”


    “你說話不算話!”元千夢憤然瞪著他。


    “丫頭,是你太天真,還是你以為我真的那麽天真?”


    “我想……答案應該是後者吧!”衣袖中露出未被扣住的另一隻手,元千夢迅速舉起玉笛一吹!


    隻聽得嚴四方當下慘叫一聲——隻因他的咽喉被插入好幾根銀針!“你這死丫頭!”


    嚴四方父子氣急敗壞的想掐死她,嚴馭堂與禁軍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手;接下來,隻見太廟中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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