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陸銑的懷柔功夫做的很好。因史書記載“交趾大恐,因遣使朝貢,辭禮滋益恭”


    接下來要說的是已變得隨心所欲、朝野上下再也沒人能阻止他的趙曙先生開始做的一些非常絕妙的事:


    他就像玩一樣,拿國家頂級官銜都當玩具。翰林學士王疇,官做到這位置,文采是不必說了,王疇難得的是口才也非常棒。某天晚上,他和趙曙偶然閑聊了起來,沒想到聊的是非常投機。


    趙曙很高興,沒幾天的12月15日突然任命王疇做樞密副使。一般來說,翰林學士是兩製官,從兩製進兩府,很合乎邏輯,沒問題…但具體到王疇身上,問題就很大。


    宋朝有規矩,無論誰出任兩府宰執,必須得有在外地做省長以上領導的經曆。一來這會讓宰執人選有毒麗處理事務經驗。二來是防止那些總賴在京城裏享福,資格熬到一定程度的官場老油條們混進最高權力機構。


    而這位王翰林就正是地道的官場老油條,從登科後一直35年沒離開過開封城,在人間天堂裏過日子,哪知為政的艱難、百姓的苦楚?


    眼看著出錯,好在當天值班寫詔書的知製誥錢公輔是明白人,知製誥是兩製官,有權力“封還詞頭”詞頭,是未生效的皇帝任命,隻有兩製官動筆按詞頭寫成正規詔書後,任命才會生效。而兩製官一旦覺得這任命不妥,他有權把詞頭封還,拒寫詔書,終止任命程序!這是宋朝政府一非常開明、也非常英明的政策。為的就是製約皇權,防止濫用。具體來說,就是防止趙曙這樣的二杆子行為。不過二杆子之所是二杆子,其原因就是有個少根弦的腦袋。


    趙曙居然抓狂了!他也不想想在他之前100多年間被封還的詞頭不計其數,從根本上講這是兩製官在認真工作。對他這皇帝負責。可他的認為卻是:這是他親政以來第一次任命兩府官員,就被駁回了,實在沒麵子!


    16日,他命令把錢公輔貶官,知製誥不要做了,到滁州去當團練副使。不料這詞頭發下去,又被另一位知製誥祖無擇給封還了。這懲罰太重,根本不合規矩!


    趙曙快氣瘋了,他感覺自己嚴重地被大臣們鄙視了。為挽回影響、增強威望,他決定把祖無擇一塊貶官。都滾得遠遠的!


    很可惜,這命令也沒能實現,他親愛的首相大人韓琦趕了過來,悄悄告訴他:這麽搞簡直就是不著調,皇帝不是這樣當的!


    趙曙冷靜了些,畢竟韓琦是他最信得過的人。但必須還得懲罰!17日,錢公輔定要貶到外地。祖無擇嘛…知製誥繼續當,罰銅30斤。這事告一段落,通過這件事。大臣們心裏稍微對趙曙摸到了點底。覺得他是個情緒大於理智的人?


    那就好辦了,隻要過幾天緩一緩,氣消了也就好辦了?幾天後,龍圖閣直學士盧士宗認為時機成熟了。那天他到便殿匯報審刑院工作,發現皇帝的情緒非常好。於是他委婉提出了大家對錢公輔被貶到外地的看法:真是有些太重了,您是不是重新考慮下?


    趙曙當天看著他什麽話也沒說,錢公輔仍被貶。1年後,盧士宗被貶廣德軍…


    這麽點破事,過了一年居然還念念不忘。真讓人很驚奇…


    治平2年(1065)1月1日,出生才6年多的、大契丹有史以來的最天才兒童耶律浚被立為皇太子。而耶律浚的文武全才、英姿勃發、瀟灑風流…這一切都讓大遼第一奸臣耶律乙辛惶惶不安…


    其實,錢公輔、盧士宗己很幸運了。有個人基本上沒犯什麽事,卻也被貶出京城,到杭州去當地方官:慶曆名臣、大才子蔡襄。


    蔡襄當時是三司使,他的作風很溫和,除早年的《四賢一不孝》詩外,基本不顯山露水。是那種默默做事、本份做人的好同誌。可不知為什麽,宋英宗從即位開始就極端討厭他,隔三差五就要敲打一番…


    某次蔡襄請了一天假,話說請一天假有什麽大不了的?可趙曙火了,當場發飆:三司掌管天下錢糧,事務繁多,蔡襄近十天來請了四次假,何不用別人?請假的後果居然是丟官罷職…韓琦、歐陽修忙走了過來,蔡襄是他們老朋友,說什麽也得保一下?


    韓琦說:三司近年來辦事沒失誤,罷職無名。況且這時要找一才識比蔡襄更好的,也沒人選…趙曙仍繃緊了臉,連韓琦麵子都不給了。


    歐陽修選擇動之以情,說蔡襄請假是為盡孝。他媽媽80多歲、近來多病,他沒法不照顧。況且蔡襄隻請朝假,不誤起居,公事更沒耽誤過,罷免實在不應該?


    趙曙勉強不再追究。但大臣們驚奇地發現:打擊蔡襄就成皇帝的主要工作了。從那次起,時不時地皇上就會關注下三司的工作、變著法地找茬,總之定要把蔡襄趕下台!


    情況嚴重,幾個慶曆老夥伴私下聚在一起問:蔡襄你到底幹了什麽,把皇上惹成這樣?蔡襄努力回憶,可就想不起來:我真的冤啊!沒事惹皇上幹什麽?


    最後決定由韓琦出麵,去探聽下原因。之後就見韓琦臉色相當難看地回來了,仔細辨認,那不是事情難辦的煩惱,而是嚇的…


    原來那涉及到了趙曙還在當皇太子時的一件隱密事。據說選了趙曙後,仁宗半夜獨自流淚,他想起了自己3個早逝的親生兒子,怎能不傷心?這時親近的內侍們如任守忠之流出現,他們埋怨仁宗立太子太倉促,可以從容再選嘛,這個趙曙不理想…


    這其中也有“一二知名”的近臣,這些人還寫了些奏章,都是關於另立太子的。幸運的是這些奏章一直都放在仁宗的臥床上,趙曙登基後不久就都燒了。可誰也不敢肯定趙曙到底看過沒?尤其不能確定的是,那“一二知名”近臣到底都是誰!


    看韓琦臉色,大家就都知道了問題嚴重性。事實上韓琦就有心病,他當初就有過別的心思,也寫過那種奏章!但現在最可怕的情況就是趙曙事實上沒親眼見過。但卻知道有這麽一件事!這才最要命!懷疑上誰誰就會倒大黴,還沒法解釋!


    可也不能聽之任之?幾位大佬想了又想,決定得跟皇上講清楚,這不止是蔡襄一個人的事,搞不好大家都麻煩!


    某天他們集體進宮,由韓琦大著膽子問:皇帝知道有這麽件事嗎?這和蔡襄有關嗎?


    趙曙立即就精神了,說:雖沒見過文字,但在慶寧宮(他當皇太子時的寢宮)時就聽說過了。是蔡襄寫的!


    韓琦長出口氣,沒親眼見過…是蔡襄!好!非常好!第一沒實據、第二不是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勸說:事出曖昧,到底怎樣。得查清楚才能確定,總不能這樣僅憑謠言就定案?那樣以後隨時都會有小人造謠生事,正經人沒法活了!


    次相曾公亮也加了一句:開封城是八卦最多的地方,狗仔隊防不勝防,什麽謠言都有市場,十有**都不可信!


    可惜皇帝的樣子是擺明了不信他們。蔡襄就是犯人,就是當初要害他當不上皇太子,現在當不上皇帝的那個死對頭!


    要說還是歐陽修最有學問,他換了個角度問:皇上您覺得這事到底有沒有呢?趙曙更絕。把角度再顛倒了一次才回答“雖不見文字,亦安能保其必無”是沒看見實物,但也不能保證一定沒?


    如果說韓琦擠走富弼用的是流氓政治,趙曙這就是流氓邏輯。在證據不存在的情況下。同樣可證明證據不是絕對不存在的!


    歐陽修有點頭暈,但古文運動複興的大才子畢生能耐就在以理著文,就是凡事先把道理想清楚了,才會動筆寫字。於是平靜地勸說:皇上。無跡可尋的事不可信,其實就算有真憑實據的也作不了準!仁宗時期,夏竦讓丫環模仿石介筆跡寫信給富弼。誣陷兩人密謀造反。前幾年還有人偽造了我本人的奏章,建議減少宮裏內侍,結果弄得太監們見了我就咬牙切齒。這都是例子。所以別說沒文字,就算有,也可能別有內情。皇上您還是算了…


    這樣的勸說入情於理,拿事實說話,可說非常到位了?不!趙曙的賤人潛能被完全激發,他的流氓邏輯上升到一空前無恥的地步:肯定是蔡襄!不然“為何造謗者不及他人”按他這邏輯,世上所有受害受苦的人都是自作自受,為什麽是你而不是別人出事呢?所以:定是你自己的原因!


    談話到此結束,就算語言大師到了歐陽修的地步也沒話可講了。大家搖頭苦笑出宮,今天實在長見識。蔡襄,算你命苦,到外地上班去…


    2月11日,蔡襄出知杭州,換上來的人是呂夷簡次子呂公弼。以前至和年間就做過三司使。與趙曙的第一次談話,聊到為什麽這次還選他時,差點沒把呂公子鬱悶死!


    趙曙說:你還記得當年嗎?我做王子時嫌馬匹不好,派人到三司去換。你說身為宗室,應當避嫌,就是不答應。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你了!


    皇帝的意思就是:我選頂級大臣隻看中浮光掠影的一些小事,不去評估你對整個官場生涯的貢獻…呂公弼越想越鬱悶,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否定?傳出去別人會認為他當上計相,完全是好多年前的一小機遇,是個投機取巧之徒!


    其實他沒必要這樣難受,相比之下,他還算說得過去的。趙曙接下來提拔的人才叫好玩。如三司度支判官皮公弼,這位老兄又貪又奸,是全開封著名的大貪官。再如集賢院直學士王廣淵,這是全體士大夫公認的鑽營求職、不顧廉恥名單中的第一名…至於為什麽會提拔他?很簡單,王廣淵是趙曙沒當皇太子時的幕僚。


    綜上所述,亂七八糟,但也很容易就能挑出其中主線,趙曙完全是以個人一己好惡為標準,選帝國的棟梁大臣。這是所有時代裏做領導的人最要不得的一惡習。他自己是痛快了,可是在拿整個國家管理層的有效運行開玩笑!


    而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都要從趙曙皇帝的特殊心理變化來解釋。隻有回到這一原始點,才能承前啟後,把他即位以來所有事情都解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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