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太傳統、太例行的事,與大遼國已建交107年,每年都要迎來送往四五次,事多時,如兩國皇帝皇後們紮堆死亡,那麽互相報喪,來回跑的次數要超過20多趟,這還不包括兩國公主王子結婚什麽的。所以107年的親戚串下來,沒誰再對訪問有興趣。但這次不一樣,宋朝派人出使,選出的人選讓整個開封城鬱悶。居然是個太監!


    整個官員隊伍都黑了臉。從不說太監壞話、和太監親密像一家人的蔡京也都忍不住罵娘。他當著皇帝、滿朝大臣的麵,公開說“派個太監當大使,難道中原沒人了嗎?這不是主動讓遼國、西夏、吐蕃、大理看笑話嗎”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朝是漢風最濃最純正的時代,以詩書禮儀誇示外邦,從沒在規矩上丟人現眼!可現在居然讓一陰陽人代表全國,全國男人能同意嗎?


    不同意?可後來也同意了。說實話:不是男人不陽剛,實在是該太監太威武,他的事跡就是宋朝當時所有威武事跡的代名詞!他是統率千軍萬馬,談笑間滅國拓地數千裏的軍方強人!趙佶時代的異域風光,被他一個人占盡——武裝大太監童貫!


    此前,他已造就了宋朝建國以來軍事方麵頂峰的成績,讓趙佶一邊享受著空前的物質、精神、靈異等樂趣,一麵不斷的攀登高峰。老實說:如這些一直進行,沒後來的意外的話,趙佶將是超越宋朝所有皇帝,包括開國之君趙匡胤在內的最偉大皇帝!


    在這樣的日子裏,趙佶瀟灑享樂,活得很開心。蔡京陪著趙佶玩、點撥著趙佶怎樣玩,以當時全地球最富裕、最會玩的宋朝,用全國財富去隨心所欲的玩,這是何等快活?趙佶、蔡京都很滿足…


    可相比之下。童貫就痛苦了!冠蓋滿京華,童貫獨憔悴!在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國度裏,需要一個軍人、一個戰神嗎?而童貫清楚的知道:如他不能成為戰神,那麽他隻能是一失去男性功能的殘廢!一走不出國都、沒地位沒聲譽的奴才!


    在這種煎熬裏。時間到了1111年9月…童貫搶到了出使大遼國的任務。出發前,他給自己定下兩大原則:1他必須做點什麽,不然以一太監身份到國外亮相,不僅是侮辱宋朝,更是在侮辱他本人!2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成為林攄第二…


    他是軍人、是西軍的代表,哪個身份都不允許他受半點欺侮!可談何容易?從他接受任務開始,挑釁就自始自終陪伴著他…


    走出國門前,老朋友蔡京對他冷嘲熱諷。進入遼國後,契丹人的反應有點詭異。幾乎每個見到他的人。在沒介紹前,都對他肅然起敬,在介紹後,都露出了懷疑、曖昧的笑容…


    童貫最受不了的就是這點!史載“他狀魁梧、偉觀視,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簡直是條剛健有力的大漢,從哪點上看,都不是個太監…但他偏偏就是個太監!他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長胡子,更沒法不讓人聯想他長著胡子,呆在深宮裏,得軍功。這一係列事件裏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隱情?


    這簡直是巨大的侮辱!童貫大怒!他忍無可忍但還是忍了,他知自己要做什麽。為著那個目的,受什麽樣的委屈他都認了!在遼國的日子裏,他平靜接觸遼國軍政兩界首腦人物,深入小心地了解他們。同時把一路上經過的地理山川都仔細記錄下來,時刻分析…因他在做近百年期間。宋朝所有軍人都不敢做的事!


    宋朝軍事從宋真宗開始,一直遵循著一原則——欲破遼國,先平西夏。到了宋神宗,又加了一點——欲平西夏,先複河湟。現在河湟收複了。第二步是西夏?可大遼國跳了出來,總插在宋夏之間,讓宋朝畏首畏尾。那為什麽不能顛倒下次序呢?


    遼國是皮、西夏是毛,拔毛皮會動?可剝皮的話,毛敢反對嗎?拿大遼國開刀,一勞永逸!童貫帶著這理想,一直堅持到了回國路上。路上經過了一條河、一座橋…


    在當時沒人知道這條河、這座橋有什麽意義。因它們太平常了。可從這時起,直到800餘年後,它們成了改變中國曆史的代名詞,前後兩次改變了中華民族的命運!這條河在826年後舉世聞名。每一個中國人都永遠記得:1937年7月7日那一天,日本人就在這條河、這座橋附近發動了“全麵侵華戰爭”


    永定河、盧溝橋!那是中國民族沉入穀底的恥辱,也是新生的中國最開始掙紮的見證!


    回到宋朝,1111年10月左右,當童貫一行走到這裏時,永定河還充滿著河水,不像現在這樣幹涸。它上方也沒長266.5米、寬7.5米、10座橋墩、11個橋孔、140條望柱、627座石獅的石體橋…橋要在78年後才建造、石獅子更要在明朝才完工。當童貫一行走到這裏時,它還隻是座浮橋…走到這裏,按慣例要休息幾天,因已到了燕雲16州,再向前就是大宋的土地了,契丹人要在這裏盡最後一次地主之誼…


    就在這幾天裏的一個傍晚,有個當地的漢人悄悄接近了童貫,和他說了一會話。之後這人就消失了,誰也不知他去了哪,現場隻剩下童貫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裏。他神遊物外、浮想聯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狂喜著、也懷疑著;驚異著、更夢想著…


    在見到這個人之前,童貫所做的都是些前期工作,都是些理論上才存在的可能性。如他收集了各方麵情報,為以後進攻遼國做準備。看著很積極,其實很飄渺。他收集得再多再精有什麽用呢?戰爭打的是實力。隻要宋遼間不開戰、隻要宋朝實力超不過遼國、隻要趙佶不想跟遼國死磕,那他這些收集都是浪費的無用功!


    可這個人出現後,一切都不同了!他把宋朝存在了132年的恐遼症瞬間治好,大遼國這稱霸東亞200多年的龐然巨物再也沒了威懾感。對宋朝而言,它變成了塊最甜蜜可口的大蛋糕!既鬆又軟,隨時可以去咬!吃掉它,不僅宋朝會強勢崛起,童貫更能一步登天。成為有宋以來最了不起的英雄!


    那時,沒人還會在意他是個太監,隻會記得他是開天辟地似的人物!比開國之主趙匡胤更強、比後周世宗皇帝柴榮更偉大!


    前提是: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主觀上,童貫祈禱這件事是真的。理智上。他時刻提醒自己:在真正實據顯示前,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帶著這判斷,他回到了國內…


    而關於盧溝橋邊的那一夜、那個人、那段談話,童貫沒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死黨蔡京、也包括皇帝趙佶…而對中國曆史有著重大影響的這一盧溝橋之夜、1111年就這樣過去了…


    政和2年(1112)2月10日,視線切換至大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這位皇帝生活節奏和趙佶配合得挺好,和趙佶腳前腳後登基。上位後光芒四射,過上了趙佶式的享樂生活。隻不過限於北邊物產、人文條件差了點,他在這方麵很矬,隻知跑馬打獵、拜佛建塔,貌似沒創意?但他有特色…


    這是種很別致的宴會。在非常冷的寒冬裏,大多是農曆2月新年前後舉行,地點通常都在混同江。那時大雪封江、玉帶千裏。在這種環境裏紮下皇帳,各部落首領來覲見。衛士們砸開冰層,捕到的第一批魚。用這批魚向契丹皇帝致敬…是為頭魚宴!


    聽著很風雅,看上去挺有趣?可這實在是這些邊遠部落首領們的一大難關,每到這時,他們都失去了自由和尊嚴,變成了契丹人的玩具!


    皇帝想打獵了?他們去呼鹿。想看遠距離獵殺?他們得去射虎。想看真人版近距離搏鬥了?他們得去搏熊…等皇帝渴了餓了、想吃頭魚宴了?他們得跳舞唱歌祝興…


    每年如此,今年也一樣。當時耶律延禧喝得很高興,下令各酋長入場。給朕跳起來!


    於是各民族、各部落的酋長們醞釀情緒、活動身體,依次下場開跳。一個接一個,耶律延禧的興致達到了高潮,卻突然被打斷!舞台冷場了!前邊跳完,後邊該跳的卻端坐不動!全場目光看過去,發現那是個彪形大漢。身高體壯、相貌雄偉,他冷冷地坐著,一動不動!


    旁邊人喝問“為什麽不跳”


    “我不會”很平淡的3個字,耶律延禧爆跳了起來!這是挑釁!是赤裸裸的、大遼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的當麵挑釁!絕不能容忍,殺了他!


    耶律延禧拔出刀來。要親手砍了這敢掃他興的小跳蚤!曆史證明:這一刻,就像宋哲宗躺在病床上,命運將主動權送到了他的手上,隻要抓住,曆史就會改寫!耶律延禧也是這樣,隻要他砍下去,那就萬事皆無,一了百了!


    可惜的是他被人攔住了!他寵信的大臣、大遼第三奸臣、北院樞密使蕭奉先笑著說“為一野蠻人生氣實在不值得,何況您殺了他,會嚇壞周圍這些玩具的,以後誰還來陪您玩呢”


    “是…嗎”耶律延禧慢慢把刀放下了,他從小在仇恨裏長大,尤其對耶律乙辛式的奸臣非常敏感,他審視的目光在第三奸臣的身上遊移,努力地想,也想不出遼國京城裏的高官,和這窮山惡水裏的刁民能有什麽瓜葛?


    之後,他慢慢坐了下去。也是啊,為一小跳蚤掃興不值得…來!跳起來,接著樂!


    就這樣,當天吃飽跳夠、各方散場,沒人死亡或流血,也沒人再注意那個聲稱不會跳舞的愣頭青是何方神聖?該愣頭青名叫完顏阿骨打,是一個生女真。居住在安出虎水附近。按說他沒所謂薦枕的屈辱、更不必受銀牌天使的欺壓,為啥對遼國皇帝這麽敵視呢?


    鬼都知道:你肯定會跳舞,但就是不給耶律延禧跳!


    當然是有原因的,前麵說了,熟女真是苦的,要每年砍人搶鷹,死傷一大片。可生女真呢?沒招誰惹誰,居然每年都被砍,究其原因,都是因這耶律延禧、因大遼國!


    完顏阿骨打是自由生成的北方豪傑,他不像熟女真那樣被畜養出了奴性。有火就要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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