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黃河大改道之後留下的梁山大泊為根據地,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聚眾起義,官軍莫敢攖其鋒。這時,亳州知州侯蒙上書,不如招安宋江,讓他去給宋朝平定方臘起義。有這樣的好事?宋朝當局當即任命侯蒙為東平知府,負責招安宋江。但侯蒙還未上任就死了,宋朝不得不再任命張叔夜為海州知州。張叔夜撫剿並用,終於使得宋江投降、起義平定。


    不過方臘起義卻絕不是受招安的梁山好漢們去平定的。解決方臘的,還是童貫那15萬大宋西軍!以一份自作主張的“罪己詔”解散起義軍的人心之後,童貫展開了進攻。這樣就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因戰況是一麵倒,沒相持、沒決戰,方臘的人不斷潰散、敗退,直到他逃回老家青溪,宋軍包圍了整個青溪。4月26日,擒住了方臘。


    過程很單調、很枯燥?也許。如看正常史書就是這些。但在這些單調裏隱藏著無數激流,不久後名揚天下、縱橫無敵的國之將帥們,都在這時嶄露了頭角!南征方臘,正是張俊、劉光世、吳氏兄弟、韓世忠等人崛起的時候,他們都參加了。可以說:這是他們成名的跳板…


    距離1103年介紹他們時,已過去了18年,當年的少年們都長大了。這些年裏,他們每個人或辛辛苦苦打生打死、或悠哉遊哉混日子,都有了各自一點點成績。


    先說劉光世,這位將門之子過得很順。他不必從基層做起,他老爹劉延慶早把路鋪好了,起點就是三班奉職。隨著一年年長大,升到了防禦使、鄜延路兵馬都監。至於打仗嘛,他也實習了幾次,畢竟劉延慶是西軍主將之一,這些年的宋夏之戰,上戰場實在很平常。但硬是沒劉光世的戰績記載…


    這就是劉光世一生寫照,他是宋朝有名的將軍、名列“中興四將”之一,可就是找不出他有什麽光輝或慘烈的戰績!


    人家就是能順利、快速、名利雙收的往上爬,哪怕老爹不在了。沒人關照,仍不耽誤他往上爬…所以後來有人很疑惑:他到底叫劉爬爬呢?還是叫劉跑跑?


    而在這次集體行動裏,還是不要打擾他了,讓他在父親的羽翼下繼續爬一年。一年後天地動蕩,他的衙內生活也要開始改變了…


    接下來是張俊。18年前默默走進西北軍營的少年現在有官銜了,是承信郎。翻下宋朝官銜係統表,這銜大致相當於三班借職。參照上麵的劉光世,人家起步就是三班奉職。人和人真是沒法比!同一個官銜,張俊是走遍宋朝江山,從大西北打到大西南。血戰近10年才勉強得到的!


    他16歲進入西軍當上三陽弓箭手,一直混在底層,默默無聞。1115年卜漏之亂,大宋西軍精銳入蜀平亂,張俊很幸運的在參戰部隊裏。殺得滿身血腥,終於脫離了大兵身份。回到西北,他當上了都指揮使…再與西夏開戰,張俊沒擠進主攻隊伍裏,讓富貴從手指縫裏溜走了,不過他是從攻者,軍功見者有份。分了他個小小的“承信郎”


    這就是張俊的命運,他有力、有才,可惜的是沒根基、沒運氣,這兩個極端讓他心靈強烈扭曲著“我要富貴”這種心靈呐喊一直伴隨著他從少年走向青年、從青年走向中年。歲月蹉跎、時日無多,留給他的機會更少了,於是當機會終於來臨時。他會加倍凶狠、無所顧忌的撲過去!攔在前麵的不管是什麽,哪怕天地難容、背信棄義,也別想擋住他!我要富貴!


    吳氏兄弟過得更平淡,比張俊還要平淡。哥哥吳玠生性沉默寡言,每天除練習弓馬。就是靜靜讀書。久而久之,連軍營裏都會忘記他。在這18年裏,他隸屬西北涇原軍,托宋夏之戰老斷斷續續、不停在打的福,他漸漸升了點官。是義副尉、隊將。就是個小隊長或大隊長…他弟弟吳璘更安靜,從始至終是哥哥的影子。哥哥是大隊長、他是小隊長。哥哥是小隊長、他是小班長…


    韓世忠是國之少年中的異類,在18歲那年他突然感觸,對當職業混混的日子厭煩了,那做什麽呢?看了看自身條件,不當混混當山賊、不當山賊去當兵!他走進了軍營…


    進軍營先測試,韓世忠挽強弓、騎劣馬“勇冠三軍”入伍沒幾年,宋夏戰爭開打,韓世忠隨軍出塞,第一戰在銀州境內的一小城,西夏人躲在城裏固守,拒絕出戰。韓世忠一個人衝上城去,斬關殺將,把敵將人頭扔出城外。宋軍士氣大振,一湧而進。


    第二戰在蒿平嶺,那裏被西夏人包圍了,韓世忠率精銳騎兵去解圍,他順利完成任務,可覺得不過癮。他從小路又回去了,這時敵軍雲集,眾寡懸殊,韓世忠不僅沒跑,反而率人馬殺了過去!在幾十萬人廝殺的戰陣中,個人再猛也沒啥效果?可韓世忠不同,他一生玩的就是個人英雄主義,總能用極少數兵力扭轉戰局,幹出不可思議的事!如這時,他居然把敵人給打退了。退了後他還是不過癮,他問抓來的俘虜“喂,那個騎兵很厲害嘛,他是誰”中獎了,那是西夏駙馬,叫兀移…韓世忠躍馬過去,一刀砍倒!接著繼續砍下去,直到西夏人全軍崩潰…


    這一戰後,大宋西軍整個軍營裏全都知道有一空前猛人誕生了!可事情幹過了頭總會有點副作用。等論功行賞時,這種戰績報上去,連主帥童貫都不信了“騙人是吧”大太監覺得鬱悶“騙人居然騙到了俺頭上?哼,這麽多功勞,有一個是真的就不錯了!對!就隻給他記一次功”


    消息傳來,整個大宋西軍都為他鳴不平!憑什麽?這世道連英雄都沒法當!反觀韓世忠本人倒沒什麽,在他心裏,這不過多砍了幾個人、少拿點工錢而已,難道以後再砍不著了嗎?切!急什麽!


    於是他轉身躥進軍營深處,去喝酒打架找樂子去了。機會很快就來了,他很幸運,被調上最前線,去當工程兵。


    前麵說過:從範仲淹開始。宋朝不斷在西北修堡壘,步步蠶食,把西夏人生存空間擠掉。這一條是行之有效的,每一代西軍都在做。現在輪到韓世忠。巧合的是他所在的工程隊,隸屬於劉光世老爹劉延慶…


    韓世忠他們剛蓋個堡壘,起名天降山砦,就被西夏人占領了。這很窩火,但也平常,這種事在宋夏邊境常有的。可韓世忠受不了,這是他蓋起來的!他半夜起來,獨自一個人摸上寨牆,手起刀落砍了兩個西夏人,想了想。這年頭殺人講證據的,不然童太監不認賬。他回身把兩個人頭切了下來,之後又想了想,殺人也要看時間、地點的。散步時殺的和半夜爬牆殺的,難度不一樣的。於是他順手把天降山砦的護牆氈子割下兩塊。帶回了營裏。之後這樣的事他又做過兩次。


    18年過去了,他做到了“勇副尉”簡單說:是比兵蛋子大一點的兵蛋子。這簡直是欺負人,最後連西軍高層們自己都看不過去了,在韓世忠跟著童貫過長江打方臘時,補償性地給了他個偏將頭銜。韓偏將高興了些,這直接導致了他對戰場的渴望。曆史證明:這次南征,幾乎所有風頭都被他占盡了!至於最後結果嘛?請參照之前打西夏的時候…


    1121年。國之少年中最小的那個人仍遠遠遊離在主流之外——嶽飛!這年他19歲了,還是一農民,在別的少年走遍了山河大地、血染征衣,心靈裏浸漬了名利、憤鬱時,他始終生活在農田裏,為每年每季能多打些糧食費盡心機。


    嶽飛的成長是困苦的。《宋史嶽飛傳》記載:他剛出生還沒滿月,黃河在內黃大改道,滔天的洪水裏,他媽媽姚氏抱著他坐進一大缸,順水漂流才得了救…未滿月。便連自己的家園都沒了。


    當然也有不同說法,現代研究宋史的大師們引經據典,說這事是沒的。原因有三:1北宋末年,黃河並不流經內黃縣境內。2嶽飛生日是1103年2月15日,農曆二三月間,不是黃河決口的時段。3除《宋史嶽飛傳》外的其他史書,沒記載黃河這一年曾在內黃決口…可這能證明什麽呢?證明嶽飛從小生活優越、衣食無缺?所以一生所作所為都沒什麽了不起的?事實是哪怕沒這場大水,嶽飛生活仍困苦,他出生在貧瘠土地上、長在貧困的農民家裏。這決定了他童年、少年隻能過著勉強溫飽的日子。在這種生活裏,他沒法接受最起碼的私塾教育,認字看書都由父母教導,也沒法吃到好東西,正常來說,他身體素質會非常一般?


    但嶽飛天生神力!挽弓能300斤,開腰弩8石(接近今1000斤)這種力量是有宋一代的巔峰!在當時,隻有韓世忠能與之匹敵!灑脫的韓世忠,憑著這種勇力,無論當混混還是當大兵,都逍遙快活。而嶽飛生性沉厚忠義,他心裏有一道道門檻時刻製約著自己,永遠不要行差踏錯。這讓他在做農民時越活越累,最後連溫飽都保持不了,得出去給別人種田打工了!


    嶽飛老家是相州湯陰縣,他打工的地方是相州最著名一戶人家,安陽縣韓氏的“晝錦堂”這名字很囂張,典故出自項羽那句敗家名言“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西楚霸王就死在了這句話上!典故這樣差,為什麽還有人用呢?因用的人百無禁忌。他就是北宋史上的異類——韓琦!


    韓琦當官,堪稱兩袖金風,給家族留下了豐厚遺產。晝錦堂是集莊園別墅於一體的超大建築群,光是田產就不下數千畝,在目前這到處刮地皮、全民族集體破產的時代裏,是非常搶眼的。可像李彥、楊戩這些人,卻從沒把目光瞄向這塊地。韓氏一門權貴,在徽宗初年還有韓忠彥當過首相,到韓琦孫子這輩還能出使遼國,是地道的特權階級,向來免稅免役免欺壓。這實在是個理想的打工地點,嶽飛就投奔了這裏。在晝錦堂,嶽飛做著兩份工,一個是農活、另一個是保安。


    據說有次韓家被100多個強盜圍攻,嶽飛登上圍牆,一箭射死匪首張超。這是嶽飛在曆史裏射殺的第一個人,同時解救了韓氏的危難,卻對自身命運沒什麽改善。改善什麽?韓氏門下有多少將官折腰,連鼎鼎大名的狄青也得躬身站在韓琦的階下!小小一農民,會射箭又怎樣?還不是個人下之人?這樣的生活,還要再過兩年才結束。那時嶽飛會走出這片小天地,到外麵的廣闊世界闖蕩。是的!他起步太晚了,晚得錯過了好多精彩時段。但冥冥中自有天意,2年後他出現在世人麵前時,正是中原陸沉、天翻地覆的關鍵時刻!


    1121年,嶽飛還在忍耐中。沒辦法,他家裏有老有小,都等著吃飯。忘了說:嶽飛15歲結婚,妻子是比他大些的劉氏,在他外出打工前,第一個兒子嶽雲已降生了。有人說嶽雲不是嶽飛親生的,是義子。這其實和前麵那次決堤一樣,是或不是,有什麽不同嗎?重要的是嶽雲是嶽飛的好兒子,他一生追隨父親。


    於公,他是父親最得力的部下。於私,他生死都和父親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回到江南睦州青溪縣,這片青山溪穀戰雲密布,成了一死結。這道難題是宋朝開國161年來從沒出現過的,哪怕仁宗時狄青遠征嶺南,都沒這麽難!


    山裏,起義軍負隅頑抗,這是跟著方臘走到底、連宋朝皇帝罪己詔都不信的受苦人。山外緊緊包圍著15萬宋軍,這是宋朝當時全部家底,按實力計算,這是比狄青南征時都龐大的軍力,無論如何,戰鬥力要遠遠超出種田耕地的農夫。可童貫卻不敢強攻!


    第一是地理不熟,青溪縣山很大、洞口很多,鑽進去就走不出來。第二,方臘是敢拚命的人,他童貫敢嗎?不用說拚光,隻要折扣過30%就是不敢想象的災難!之後拿什麽去抵擋西夏、去聯金滅遼?都得指望手邊這些兵,這是絕不能有損耗的!但不打進去,方臘能滅掉嗎?


    這道難題困住了所有宋軍,多少身經百戰的將軍謀士都想不出辦法來。死結擰得越來越緊,這時沒人注意到:有一個大兵身影悄悄溜出了軍營,摸進了青溪山裏。


    這人避開了山路,潛入幽暗的深穀,他不知道方向,隻是想當然往更深更暗的地方走。他想得很簡單:無論誰想藏在深山裏,都是越險越深越難走的地方才行,方臘就應在那種地方躲著?但理論和實際真的有差距啊!山好大,要找到什麽時候才能把方臘摸出來?


    有困難,可難不住這個人。這人在山裏轉來轉去,據說是突然間遇到一深山裏生活的女人。這是多好運氣啊,不僅遇到原住民,且該原住民還告訴了他方臘藏身的具體位置…


    知道地點後,他一個人就摸了進去,根本沒想著回去找援兵。在他心裏,這是錢、這是官職、這是英雄揚名立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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