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彥很憤怒!嶽飛是他曾經的部下,且是很不聽話、很違逆他的叛將。這些年裏嶽飛聲威大震,每一次大功鑄就,都仿佛是對他的譏諷!這時宋廷的決策,更讓他無法忍受!王彥終究不同凡俗,在壓抑病痛中他突然振作,居然病體大好!


    14日,王彥受命前往臨安,途中經過嶽飛的駐地鄂州,嶽飛約他在江邊一敘。浩蕩的江水之畔,兩人執手交談,史書沒記載他們說了什麽,隻是一陣江風吹來,王彥立即登船解纜而去。那船乘風鼓棹,遠颺千裏,很快就遠了…


    嶽飛一直目送著,不斷歎息。王彥風骨硬朗,愈老彌甚,不愧一代英雄!不過回到現實中,嶽飛卻發現防務有了點小麻煩。


    八字軍全跟著王彥上臨安了,成了張浚的都督府嫡係。嶽家軍實力不僅沒因此而增強,反而要因接管原八字軍的荊南防區而分散兵力!嶽家軍臨戰減兵。


    此時的嶽家軍兵力達到了10萬,將官編製由原來的10將升到30將、每將平均兵力達3000餘人。這在以後將不斷擴充,直至達到曆史最強的84將。全軍分成12統製軍:背嵬軍、前軍、右軍、中軍、左軍、後軍、遊奕軍、踏白軍、選鋒軍、勝捷軍、破敵軍、水軍…其中背嵬軍是絕對的主力,嵬指酒瓶,背嵬軍意思就是替主將背酒瓶子的親兵。遊奕是巡回的意思、踏白是偵察兵。 嶽家軍中最有權勢的將軍是張憲、徐慶、王貴、牛皋。


    8月初,嶽飛的第二次北伐開始!


    牛皋做為前鋒,率先渡江北伐!他不僅戰力驚人,且對這一帶實在太熟悉了!第一個目標是汝州魯山縣附近的鎮汝軍,這是他故鄉。偽齊在這裏的守將是素有驍勇之名的薛亨,牛皋在交戰前聲稱必將生擒之!


    薛亨果真被生擒了。牛皋成功打穿了東路。連續攻克潁昌府的大部,讓偽齊軍隊向這一方向集結。隨後,嶽飛主力過江,攻擊方向是西邊的虢州…不必什麽友軍、兩路夾擊,嶽家軍本身足可做到這一點!


    王貴、董先、郝晸等知名主將一起攻打永興軍路虢州的盧氏縣,這是經精確計算的,因這裏有嶽家軍北伐最急需的東西——糧草!


    整整15萬石糧草囤積在這裏。嶽飛很清楚自己短板在哪,龐大軍隊所需的海量糧草沒法自給,隻能由後方運送。可要命的是他的駐地、他的主攻方向都在長江中上遊地帶,江浙等產糧地在長江下遊。逆水送糧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於是隻有去搶敵占區的… 糧草到手,攻勢豁然鋪開。王貴等人迅即攻占虢略、朱陽、欒川等縣,兵鋒繼續向西,突出虢州進入商州境內!


    嚴格劃分的話,虢、商2州屬於陝西,是吳玠的地盤。吳玠部將邵隆也早就上書要求收複這兩州,宋廷也預先批準了他。隻要打下來。他就是這兩州的主管…


    嶽飛踩過界了?可他沒停,進一步展開攻勢。橫掃整個商州。之後給吳玠寫信,說請派邵隆來上任吧…


    嶽飛先派牛皋向東吸引偽齊注意。再向西北搶奪軍糧,掃蕩全境再次吸引偽齊兵力後,才突然轉向此次北伐的真正目標——河南!嶽飛突然掉轉兵鋒。衝向順州,揭開了決戰的序幕!順州,距北宋原西京洛陽僅100餘裏…


    這就是嶽飛與其同時代所有戰將都不同的地方,他在戰場上變幻動靜無常,在別的將領如韓世忠總是在一城一池下牽扯糾纏時,他縱橫在廣闊戰區內隨心所欲。其每攻必克,每一動必有效果,這種能力實在讓敵方膽寒……


    捷報傳來,張浚喜出望外,他等的就是這個!如沒重大戰果,他沒法實施接下來的設想…


    9日,張浚入朝,請求皇帝北上建康,督率各路大將集體渡江,收複失地!趙構同意了。11日,臨安知府梁汝嘉被任命為巡幸隨駕都轉運使。12日,秦檜、孟庾被任命為正副留守。


    再看嶽家軍北伐:這次的先鋒是軍中的第四副將、堪稱兩宋之交最強戰將的楊再興!他的目標是大宋西京洛陽西方100多公裏的長水縣。對手是偽齊的一個都統製、一個統製所率的千餘人。


    楊再興的衝擊力令敵膽寒,戰鬥迅速結束,那位都統製被陣斬,連帶500多偽齊軍一同被殲滅。那位統製幸運些,和100多手下被活捉…


    楊再興沒停頓,再次向西京洛陽挺進,在一條叫張洪澗的河邊。他遇到了偽齊當地的最高長官:安撫使張宣讚與他隔河對峙…


    一條河…楊再興提起跳河就鬱悶,當哥沒跳過嗎?楊再興率軍冒箭雨渡河,衝上對岸,衝散張宣讚的兩千多人馬。並一路窮追,直到晚上二更天左右,楊再興不追了,原因是發現了大寶貝!張宣讚竟隨身帶著一萬多匹戰馬!楊再興樂瘋了,有了這些,誰還去追什麽賣國賊?搶,都搶過來!搶的是如此激烈,乃至於和戰馬堆在一起的一萬多石糧食都沒法帶走,全分給當地的貧苦百姓。


    9月1日,趙構動身北上。出杭州前,他去了天竺寺進香。出寺門時,正好嶽飛的捷報送到…趙構在一片歡騰中仔細看完了信,並沒說什麽,按原計劃出發。2日到達臨平鎮。3日到達崇德縣。召見縣令趙渙之,問以民間疾苦,渙之對曰沒有。再問戶口多少,渙之不能對。引得趙構大怒,當場削職問罪“朕猶恨累日風雨,不能乘馬,親往田間問勞父老”


    4日,趙構到達皂林。他叫來張浚,問了這樣一番話“嶽飛的捷報有沒有水份?我不是不信,更不是苛惜名爵賞賜,而是要知道真相”


    張浚告訴趙構:嶽飛已再一次收複了唐州。且嶽家軍不止是在戰場上縱橫捭闔所向無敵,在另一方麵做得更好!河南是嶽飛的家鄉,尤其相州一帶,他早就把間諜工作做到細致入微的程度。大的方向上。太行山一帶義軍早已與之結盟。小的細節上,征戰區域內的關隘、渡口上的車夫、舵手等人,食宿店鋪裏的雜役,都有嶽家軍的內應!


    當此時,隻看官家的決心怎樣?在戰場上,嶽飛已掌控一切!


    回到戰場,嶽飛的前鋒部隊迅速向洛陽逼近,以楊再興的衝擊力,隻需一兩天時間就可抵達西京城下,而敵人卻全都玩起了失蹤。劉豫父子伯侄都不見了、李成不見了、完顏宗弼也沒露麵。要知幾個月前,韓世忠過江時,這幫人一窩蜂擁了上去。仿佛那是塊肥肉,誰都想咬。可這時嶽飛長驅直入,一個多月了,人都跑哪去了?不會組團一起去打醬油了吧?


    形勢空前大好!可皇帝的心靈之火總是小有飄搖。連首相趙鼎也覺得事情不靠譜,他建議可以向北,但建康就太靠前了。不如按老規矩。到蘇州平江府…趙構采納了。


    之後他對嶽飛的支持是一封措辭優美的嘉獎信…一時間眾多類似的信飛過長江,寄到嶽飛手裏。各種驚歎讚美歎服圍繞著嶽飛。


    嶽飛很激動,可他最需要的東西——糧草始終沒到!他的確神勇無敵。孤軍深入,每戰必勝,不必友軍支援。可糧草是必須的。再精銳的兵少吃一頓飯就稱不上精兵,而此時他留守襄陽的守軍已有餓死的了,因要省下口糧去支援前線……


    5日,趙構到達秀州嘉興府。6日平望鎮。7日吳江縣。8日到達目的地平江府。10日,韓世忠自楚州來朝。


    23日,趙構下詔:江東轉運使向子湮負責供應劉光世軍隊錢糧、副使俞俟負責供應張俊軍隊錢糧、戶部員外郎霍蠡專門前往鄂州,負責供應嶽飛軍隊錢糧。25日,張浚奉命再往鎮江府視師。


    可這時的嶽家軍已開始撤退了。撤退時,嶽飛似對糧食產生了巨大怨念,他特意派人突襲偽齊的重鎮蔡州,為的不是殺那裏的兵,他下令把蔡州的糧都燒光!


    這場北伐徹徹底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劉豫!大齊皇帝陛下在嶽飛撤退後突然間暴跳起來,像被啥刺激著了一樣,瘋狂的在境內抓壯丁,短時間內就抓了30萬,號稱70萬,全都推上戰場!


    嶽飛才走沒幾天,他居然馬上主動進攻…看著很不可理喻,其實這是絕對必要的。他必須時刻保持對南宋的攻擊,不然將失去存在的價值!金國養他這條狗,他必須得去咬人!


    隻是出兵前,劉豫已有預感:這一次哪怕他再努力,打出輝煌的戰果,這個所謂的大齊國皇位也要坐不住了!


    金國正在變化中:以完顏宗翰為一方、完顏昌、完顏宗磐為二方、完顏宗弼為三方,女真人的傳統正在激烈上演!速度之快讓劉豫猝不及防,很多事他都做錯了。前麵說過:他本是完顏昌的人,可推他上寶座的卻是完顏宗翰。本著有奶就是娘的漢奸原則,他把完顏昌拋到一邊,對完顏宗翰一係效忠,這在過去幾年裏很見實效。


    大殿下權傾天下,威震女真、西夏、南宋,全天下沒誰敢對他說個不字,劉走狗覺得與有榮焉,他也可跟著升級,於是對女真貴族們也不那麽恭敬起來。可這時小皇帝完顏亶“用相權換軍權”完顏宗翰一下子權勢盡失,他沒了軍隊、沒了地盤,別說罩著從前的走狗們,連他自己都朝不保夕了!


    劉豫這次向金國求救,完顏宗磐居然說“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辟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進不能取,退不能守,兵連禍結,從無休息。從之則豫受其利,敗則我受其弊。況前年豫乞兵,嚐不利於江上矣。奈何許之”在這種情況下,劉豫隻能靠自己,金國完顏宗弼隻是在河北西路的浚州黎陽軍駐兵旁觀,看劉豫能“咬”出多大的成績來…


    劉豫下令:全軍半數以上換裝!都穿成女真人的模樣!9月下旬,偽齊分兵三路南侵:中路由太子劉麟統率,由壽州攻打廬州;東路由劉豫侄子劉猊統率,從渦水匯入淮河的紫荊鎮攻打濠州定遠縣;西路由孔彥舟統率,從光州攻打壽州六安縣…


    這讓長江對岸的南宋野朝一片驚慌。趙構君臣得到的情報是:劉豫發70萬精兵前來報仇,其中半數以上是女真騎兵!


    這消息隔著長江把趙構、趙鼎等人都嚇呆了,當年滅北宋時也沒這麽大場麵。趙鼎立即提議大家回臨安去!同時速命韓世忠渡過淮河牽製敵軍、而嶽飛沿長江而下,前來保衛他們!


    此時,張俊在盱眙軍、楊沂中在泗州、韓世忠在楚州、嶽飛在鄂州,劉豫很會選對手,直接選定了如今在廬州的淮西宣撫使劉光世!劉麟中路軍的主攻方向就奔著他來!


    “金兵”撲天蓋地而來,張俊、劉光世兩大將流星趕月般走。他們邊向後撤,邊向趙構要救兵。速度之快,讓正處在前線鎮江府的總指揮張浚都措手不及!也就是說:這兩人誰也沒請示,更沒獲得批準,純粹是臨陣私逃!這種卑劣行徑卻贏得一片的讚同聲!為什麽不逃呢?難道要先請示再匯報,用繁文縟節自縛手腳,被金軍追上消滅才正確嗎?那是自毀實力,毫無意義…這種論調很有市場,上層人物們認可。


    關鍵時刻,皇帝趙構還保留著一份理智!他要張浚立即匯報情況,確定在軍事上怎樣應對!


    張浚不管有多大毛病,至少有一好處:此人從沒被誰嚇倒過!他一直挺在前線,很快就了解了真相。哪有什麽女真騎兵,都是些西貝貨!


    他立即給趙構回信,反對讓嶽飛來救火。同時要求全軍反擊,這是全殲偽齊軍隊的大好時機!除了仍要速調嶽家軍來保護自己外,趙構同意了張浚其他所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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