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說這話時,他麵對首相秦檜的強勢,心情比逃過長江時更淒慌,楊沂中是他能活下去的最低保障…還好,楊存中還是忠誠的!


    15日,鄭剛中、李觀與金使兀林答讚謨相見,置酒於百家林,商議兩國在川陝地區劃界之事。兀林答讚謨提出將階、成、祐、鳳、商、秦6州全割給大金,鄭剛中嚴詞拒絕。兀林答讚謨說“階、成、祐、鳳4州就罷了!我們兩國就以大散關為界,請將商、秦2州交割”鄭剛中說“須待聖旨”兀林答讚謨說“既如此,請貴軍先從和尚原撤兵”鄭剛中答“割地之旨早上下,兵馬晚上便可盡退”兀林答讚謨又提出在大散關設立界碑,也被鄭剛中拒絕。


    接著胡世將上書,極言商、秦2州北部原屬劉豫,可以割讓。但南部,尤其和尚原、方山原兩處險要,從一開始就是吳玠死守之地。川陝三大戰之第一戰就發生在和尚原!這是吳玠血守的川陝緊要門戶,絕不可割讓!


    24日,24歲的金熙宗完顏亶生下兒子完顏濟安,大赦天下。同日,何鑄、曹勳代表南宋皇帝趙構,進誓表於大金“臣構言:今來畫疆,合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40裏並南40裏為界屬鄧州,其40裏外並西南盡屬光化軍,為敝邑沿邊州城。既蒙恩造,許備籓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歲貢銀絹25萬兩匹,自壬戌年(1142)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納。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臣今既進誓表,伏望上國蚤降誓詔。庶使敝邑永有憑焉”接著,宋使請求金國履行和約。歸還韋太後。金熙宗起初並不同意。何鑄伏地不言、曹勳再三懇請,金熙宗打發他們館驛休息。當晚,金國館伴使耶律紹文、楊用修來傳金熙宗之命,讓宋使來晨上殿,許歸宋徽宗、鄭太後的棺槨及韋太後。


    這樣,紹興第二次和議(皇統和議)正式達成。條約規定:宋金西以大散關、東以淮水為界。當年吳玠浴血苦戰之和尚原、方山原等地都在割讓之列。可說南宋帝國在西南方麵屏藩自損大半,而在中路地段則完全龜縮於淮水流域內部,自淮至江一片坦途。除拿人命堆之外,沒任何堡壘…


    3月9日,16歲的普安郡王趙瑗出閣就外第。


    13日,完顏宗弼進封太傅。


    17日,莫將、周聿兩人完成割讓唐、鄧2州的任務後回到臨安。在他們身後,李成率兵耀威宋金邊境之上,邊民驚擾。


    23日,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病逝於仙人關,臨終將重任托付於鄭剛中“公以近臣出使,苟利國家。以意可否之。請命於朝可也”


    同日,大金國由劉彥宗之子、左宣徽使劉筈帶著袞冕、圭寶、佩璲、玉冊來到臨安,正式冊封趙構為宋國皇帝。除此之外。金國還特別提出一條——不許無罪去首相!


    這是秦檜官途的最大保障!至此趙構突然發覺:秦檜已失控了,他再沒法把這位貼心得力的首相操控於股掌之間…


    趙構疲憊且滿足地靠在寶座上,回望十餘年來的奔逃求和路,一時間感慨萬端“朕今三十五歲,而發大半白,蓋勞心之所致也”真是不容易,終於和平了!可恢複到靖康之前的美好日子了…


    他身旁的秦檜微笑附和,是很不容易,這一點誰都同意。但更不容易的已開始。趙構的新生活絕不是他當初想象的那樣甜蜜美滿,他與秦檜的關係進入到了一新階段。


    25日。剛出生1個月的完顏濟安被冊立為大金國首任皇太子,這也標誌著女真族的漢化進入了一更高階段。不過這位皇太子的命運嘛…


    4月1日。趙構任命孟忠厚為迎護梓宮禮儀使、趙士會為都大總管、黃敦書提舉應辦一行事務、王次翁為奉迎兩宮禮儀使、藍珪為都大總管、王喚提舉一行事務,擺出超級豪華的陣勢,來迎接即將歸來的父母。6日,趙構冊封吳婉儀為貴妃。18日,盱眙知縣宋肇上報趙構原皇後邢氏已在五國城去世。26日,趙構下令為邢皇後發喪。


    5月,何鑄等人從金國返回。孟庾、李正文、畢良使等一起返回。完顏宗弼則向南宋索要鄭億年、張中孚及杜充、宇文虛中、張孝純、王進等人的家屬。


    6月18日,尚書省上奏:金使完顏宗賢、劉陶已出發,並由高居安護送韋太後一行前來。趙構大喜,任命曹勳為接伴使。


    23日,由於陝西重新劃界,原秦鳳路經略使兼秦州知州吳璘被改任為階、秦、岷、鳳4州經略使。


    7月2日,韋太後一行在金國山東西路的首府東平府上船,沿清河一路南下,往南宋淮南東路的楚州而來。


    5日,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兼鳳翔知府楊從儀改任鳳州知州。


    8月1日,完顏宗弼再次要求商州及和尚原、方山原之地,而川陝宣撫副使鄭剛中也上書說和尚原自1134年仙人關之戰後已被吳玠棄守,轉屬劉豫…


    6日,韋太後一行開始渡淮,趙構派韋太後的弟弟、平樂郡王韋淵前往迎接。之後又命秦魯國大長公主、吳國長公主前往迎接。21日,皇帝親自在臨安東北25公裏的臨平鎮迎接。普安郡王趙瑗、宰相秦檜、樞密使張俊、太傅韓世忠及侍從、兩省、三衙管軍及2483人組成的儀仗隊,這是趙構哭著喊著,不惜舉國稱臣、自毀長城所乞盼來的,所以迎接的力度堪稱浩大。


    不料他親媽就是個棒槌,見麵後對秦檜、張俊等頂級宰執視而不見,對親生兒子也不大理會,直接問“誰是韓世忠?在北邊大名鼎鼎,俺早就想見一見了”現場一片寂靜…


    好在韋太後迅速進入角色,從此之後該說的說、該做的做、該忘的全忘。如她從五國城離開時。全體被擄趙宋皇族女子們集體給她餞行,她答應回去後馬上動員趙構給她們想辦法,好在江南再聚。如臨行前欽宗皇帝跌跌撞撞跑來。攀著車輪對她哀求“蹛之,第與吾南歸。但得太一宮主足矣,無他望於九哥也”定要救我回去啊,給個宮觀閑職就行了,絕沒其它想法!曾經的九五至尊,聲淚俱下,惶惑難言,誰見了誰難受。韋氏也被感動了,她當場發誓“放心。一定幫你,不然瞎我的眼睛”聽到這樣的承諾,欽宗才放開了手,看著韋太後的車駕漸行漸遠,消失在遙遠的南方天際。那是他今生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可韋氏把它忘了,把北方所有的親族都忘了。順便提下:後來她真的瞎了…


    至於該做的,是她殺了一個人。這是一件陣年舊帳,很多年前還曾撫慰過趙構孤獨的心靈:宋徽宗第二十女柔福帝姬。可韋太後歸來後,聲稱柔福帝姬早已死在北方了,這是個假貨。金國人一直為此而笑話趙構!趙構大怒,派人審訊,結果是韋太後說的正確。該帝姬是一介民女假冒。她本是開封城裏一美貌女孩,逃亡中結識了一在柔福帝姬身邊伺候的宮女,從而知道自己長得和柔福很像,進而突發奇想去冒充,從而騙倒了所有人,得到十餘年的富貴生活…結案:她被殺了。


    這件事是不是另有隱情,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年深日久,證據泯滅,無法考據。隻有兩個同樣是傳說的信息可參考一下:


    1趙構為生母韋氏改了年齡。刻意加大了10歲;2韋氏在北國15年,與金將生有兩個兒子。


    兩相對照。聯想第一時間殺柔福,內幕呼之欲出。無非是一些皇家的臉麵、一些中國封建式的遮掩。不去說它了。畢竟隻是些無證據的猜想…


    從這時起,韋太後過上了好日子。她在臨安城的皇宮深處唯我獨尊,每頓飯少吃一點,她兒子都會憂形於色、坐臥不安。母慈子孝,宋人楷模。至於趙佶的棺材,沒經開棺驗明正身就直接埋進了土裏,仿佛裏麵有什麽機密,很怕人知道…


    至此宋金兩國和約內的條款基本達成。兩國各取所需。土地、人口都交換完畢,開始各自收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22日,韋太後入住慈寧宮。26日,以皇太後還宮,遣執政官祭告天地。29日,宋徽宗、鄭太後、邢皇後的梓宮運至臨安行宮,安置於龍德別宮內。


    29日,南宋朝廷正式複書完顏宗弼,許以陝西割地之事。宋使楊從儀、王彥、範之寧3人與金使賀景仁具體操作。商州隻留下南部的上津、豐陽2縣劃入利州東路的金州。秦州隻留下南部的天水縣劃入利州東路。和尚原、方山原全部放棄,兩國以大散關為界。南宋在大散關以南、鳳州的興趙原重建控扼之所。


    議和之後,川陝宣撫司及右護軍將士們分屯三邊與沿流17郡:吳璘5萬人駐守利州西路的興州、楊政2萬人駐守利州東路的興元府、郭浩1萬人駐守利州東路的金州。其餘各地,不一而足…


    昔日吳玠的部將、商州守將邵隆在州幾十年,與金人屢次反複爭奪商州。如今一紙割地的聖旨,邵隆怏怏不已,甚至秘密安排兵士假扮盜賊以劫之。秦檜怒。不久後,將邵隆改任為荊湖北路辰州知州。


    9月16日,秦檜進封太師、魏國公。直至1155年10月去世,秦檜在南宋朝廷一直專權了15年。趙構的噩夢開始了,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平衡,趙構卻突然覺得自己生不如死,因他失去了一切!


    一切不外乎軍、政、財。軍事上全滅,政治上趙構雖是堂堂南宋開國皇帝,和議前手操國家權柄,生殺予奪隨心所欲,連嶽飛也死得悄無聲息。可和議剛剛達成,他陡然間發覺形勢變了!秦檜頭頂著上位宗主國頒發的首相豁免權,把南宋帝國最高行政長官的位置變成了不動產,這是一顆漢人官場上從未見過的妖異種子,它迅速生根發芽,衍生出一大片無邊無沿的罪惡森林…


    先是從秦字本身開始,是凡與秦檜姓氏有關的人都雞犬升天。他兄弟、兒子、孫子們都濟身官場,飛黃騰達,哪怕剛剛出生,還在繈褓中就有三品官位在身。


    再從最身邊的姓氏擴散出去,王氏妻黨。秦檜之妻王氏是北宋名相王珪的孫女,名門大族枝繁葉茂,哪怕曆經靖康之難、建炎南渡等一係列摧殘,仍是煌煌巨族。王氏的叔伯輩不去說了,光她兄弟們就有王喚、王會、王著、王曉、王曆、王晌、王曬、王嚴等一大堆。王氏一族“憑恃權勢,恣為不法。淩奪百姓田宅,甚於寇盜”靖康之難,姓王的人“以城投拜”是非常徹底的投降派,在秦檜得勢後,為非作歹到匪夷所思。


    南宋官場上流傳著一段相當著名的段子。吳縣的縣太爺某夜突然派人去敲平江知府大人的大門。半夜三更,知府大人硬是被叫了起來,問什麽事?回答居然是縣太爺喝多了很難受,聽說你這兒有鹹齏汁,來取一瓶…拿頂頭上司這麽涮著玩,怎麽看都是找死吧?


    不!這位知府還真的忍氣吞聲去庫房拿了一瓶送人了事。為什麽呢?隻因這位縣太爺姓王,叫王子溶,是王氏兄弟王喚的兒子…


    現在大家知道姓王的人有多囂張了吧?可他們仍很不開心,因站在秦姓旁邊的不止有他們一族,還有另一家姓林的。從某種意義上說,秦、林之間靠得更近。


    林姓出自福建路興化軍仙遊縣,是名不見經傳、足不出本省的鄉下人,可他兒子林一飛卻遠涉千裏,被一紙調令調到了秦檜身邊,與首相大人朝夕無距離接觸,隨意出入內宅,沒任何禁忌地融入了秦家的生活。因他是秦檜的親生兒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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