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懷疑塗管事。「他們能夠盜礦私賣,必然是有人在掩護他們,而整個礦場有這個能力的沒幾個人,老楊個性直爽敦厚,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另一個管事則死在這次的災變中,隻有他最有可能,而且當時看見坑道塌下來時,他曾經驚恐地脫口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路靖飛好奇地問。


    「他說:‘他們竟然連我也想殺。’」當時他受了傷,為免節外生枝,沒再追問塗管事那句話的意思,拖著受傷的身子帶領大家逃向附近的避難處後,便昏了過去。他接著問:「你從他那裏問出了什麽?」


    路靖飛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說出自個兒審問的結果,「塗管事僥幸逃過一死,怕破日堡會再派人殺他滅口,兩天前他收拾行李,準備逃走,幸好我之前就安排人暗中監視他,知道他逃走後,我親自帶人去把他逮回來,盤問之下,他終於招認。


    「在一個多月前,破日堡拿了一大筆銀子買通他,要他將挖得的礦運出來私下賣給破日堡,他一時財迷心竅,接受了那些銀子,開始勾結一些工人盜礦私賣。」


    南山這座礦產的是銅礦,質地精純,屬最上等,不少人競相出高價購買猶不可得,所以破日堡才會打起這座銅礦的主意。


    見兩人在談話,紀絲兒安靜地沏了杯茶,將茶放在二爺手邊。


    剛好渴了,路靖飛順手端起茶,咕嚕咕嚕一口喝完,讚了聲,「喝來喝去還是絲兒泡的茶好喝。」


    「二爺過獎了。」沒想到會被他這麽稱讚,她有些羞怯。


    睇向她,路靖飛滿臉笑容地說道:「我說真的,絲兒泡的茶嚐起來格外甘醇潤喉。」


    見弟弟竟向紀絲兒大獻殷勤,路靖麟劍眉輕攢,提醒他,「靖飛,咱們在談正事。」


    「欸,我才跟絲兒說兩句話,大哥你急什麽?」見大哥冷著眼瞪過來,路靖飛連忙收斂臉上的笑臉,回到正題,「那塗管事勾結工人盜礦私賣不久,便發現礦場似乎有人開始監視他,他害怕事跡敗露,所以就想收手不幹了。


    「但是破日堡不答應,還威脅他若敢收手,他們就要將他盜礦私賣的事告訴咱們,甚至還脅迫他,叫他想法子在大哥去巡視礦場時,製造意外謀害大哥,他沒那個膽子,遲遲不敢動手,結果沒兩天,就發生了崩塌的事情,連他自個兒都陷在裏頭。」


    聽完後,路靖麟問:「跟他勾串的那些工人,你全捉起來了?」


    「一個不漏的全捉了起來,現在正關在地牢。大哥,要怎麽處置他們?」


    思忖片刻,他指示,「把他們全部送官究辦。」


    聞言,路靖飛憤慨地大叫,「把他們送官究辦?這也太便宜他們了!依我說,應該直接把塗管事這夥吃裏扒外的家夥一刀砍了才是,哪需要送什麽官。」


    是塗管事先做出背叛連雲莊的事,就算他們動用私刑,也沒人敢說什麽。


    這些年來,破日堡使了不少卑鄙的手段對付連雲莊,與連雲莊一樣,破日堡也有親屬在朝為官,因此本地官府兩邊都不敢得罪,事情就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後不了了之。


    所以他壓根覺得沒必要再把這件事報到官府,還不如私下解決得好。


    「沒必要殺他們,把他們送到官府去,他們不會太好過的,那些死傷者的家屬不會饒了他們的。」


    細想了下,路靖飛恍然大悟,「我懂了,大哥是想讓他們受到世人的唾棄,同時讓那些死傷者的家屬可以報仇對吧?」那些傷亡者的眷屬也有一些親人在公門當差,自然會想辦法懲治他們。


    「嗯。關於這次礦災的事,你還查到什麽?」路靖麟接著問。


    「我一一查問過礦場裏所有的人,有人說礦坑崩塌時,曾瞧見有個人形跡十分可疑,慌慌張張地從裏麵逃出來,身上還透著絲煙硝味,後來在礦場西邊的林子裏發現一具屍體,他被一刀刺死,搜查他的身上,結果發現藏了一些火藥,我想一定是他點了火藥才讓礦坑崩塌的,可惜人已經死透了,死無對證。」


    「查出這人的身份了嗎?」


    「是塗管事引薦進來的,我問過塗管事關於這人的身份,他說是破日堡跟他暗中接頭的那人叫他帶進來的,隻知他名叫關四,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把塗管事這兩年來引進礦場的人全都仔細徹查過。」


    「大哥不交代,我也打算這麽做。不過,大哥,這次的事難道就這麽算了,要讓破日堡這麽欺到咱們頭上嗎?死了這麽多人,難道不用向他們討回公道?」提起這件事,路靖飛一臉憤怒。


    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半晌,隱約聽出了大概,紀絲兒忍不住啟口,「莊主,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說?」


    見她突然出聲,路靖麟睇向她,「什麽事?」


    「以前我挑菜去賣時,曾聽一位米店的大娘說,她家的米店先前雇了個夥計,老是私下偷拿店裏上好的米出去轉賣給對頭的店家,後來事跡敗露,那夥計被她趕走了,沒想到之後沒多久,那對頭店家競又私下跑去勾結另一名新來的夥計,要他將店裏最上好的米偷出去賣給他們。」


    聽到這兒,路靖飛追問:「然後呢?那名夥計真的將米偷出去賣了嗎?」


    「沒有,因為那夥計是她遠房親戚,受過她不少恩惠,所以他立刻把事情告訴那位大娘,這事就被戳破了,沒有得逞。」


    略一沉吟,路靖麟陡然明白她提起這件事的用意,「絲兒,你提起這件事,莫非是擔心破日堡會再來買通咱們連雲莊的人?」


    她擔憂地點頭。方才聽見他們談及破日堡想謀害他,她很怕他們一次不成會再來第二次,這次他已經傷成這樣,萬一再有下次……她不敢想像他能不能再僥幸逃過一劫。


    見她眉頭緊蹙,眼裏流露出濃濃的憂色,路靖麟溫言安撫她,「你放心,這次讓他們得逞是個意外,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我會連同這次在災變中傷亡的人向破日堡討回公道!」


    「大哥,莫非你已有什麽辦法?」聽他的話似乎已有盤算。


    「要徹底瓦解破日堡的勢力,要從京城那邊著手,來個釜底抽薪,讓他們再也無法翻身。」他神色冷峻的道。


    路靖飛一喜,「大哥莫非跟二叔和小弟他們已擬妥了什麽計策,要對付破日堡在朝中的人了?」


    「嗯,你等著看吧,不出幾個月就會有結果了。不過方才絲兒的話,倒讓我有了一個主意,可以先給他們一個教訓。」


    「什麽主意?」路靖飛興匆匆問。


    「周瑜棒打黃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火燒連環船。」他脫口答道,接著眼睛二亮,「啊!大哥,你想找人假意跟破日堡勾結?」


    「沒錯,你認為誰最適合扮演這個黃蓋?」


    「老楊。」路靖飛毫不遲疑地道,接著興致勃勃地追問:「那咱們要怎麽火燒連環船?難道要一把火炸了破日堡旗下的礦坑?!」熱血沸騰的他早就恨不得這麽做了。


    「那倒不需要,隻消讓他們花一大筆銀子,買回一批劣礦就得了。」他這是一石二鳥,吃了這個虧,諒他們往後也不敢再來收買礦場的人。


    路靖飛細思了下,擊掌道好,「用劣礦混充上等的好礦賣給他們,然後大撈他們一票,這個辦法好!雖然不能一把火炸了破日堡的礦坑,但能把他們騙得團團轉也妙極。」


    他接著笑嗬嗬看向紀絲兒,「多虧了絲兒才讓大哥想到這個法子,要是這次咱們能從破日堡那裏大撈一票,就包個大紅包打賞你。」


    她連忙搖頭,「絲兒不要什麽打賞,隻盼莊主與二爺都能平平安安就好。」她是真心這麽想,他們兩人都待她這麽好,她隻願他們能沒災沒病,一切順遂。


    聽見她這麽貼心的話,路靖飛朗笑道。「放心,咱們會長命百歲的。我聽說娘把小倩跟玉梅又調回棲雲閣了,這兩丫頭性情可悍得很,她們可有欺負你?」他關心地問。


    「沒有。」她輕搖螓首。


    「若是她們敢欺負你,你盡管來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我這兒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路靖麟冷冷道。弟弟對絲兒的親昵和關切令他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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