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人遺忘的婢女捂住嘴,噴笑出來。「噗……」


    「小月!」繡眉瞪眼道。


    婢女縮了縮脖子。「奴婢去幫忙準備早膳……」還沒說完就已經先溜了。


    「娘子……」見房裏隻剩下他們夫妻倆,風煜深放縱自己的想法,溫柔地執起繡眉的玉手。


    「嗯?」她本能地仰起螓首。


    「我突然覺得好像在作夢。」孤單了這麽久,如今有妻相伴,他真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是嗎?」繡眉反過來執起他的大掌,湊到唇邊,很凶悍地往虎口上一咬,留下了淺淺的齒痕。「疼不疼?」


    風煜深胸膛震動幾下,哈哈大笑。「不疼。」


    「終於聽到相公的笑聲了。」她還沒聽過。


    「我似乎也好久不曾這麽笑過。」風煜深頗有感觸地說。


    她端詳著不再板著臉的相公,不忘調侃兩句。「得要這樣才行,不然都沒有人敢靠近了。」


    「是,以後都聽娘子的。」他也開起了玩笑。


    繡眉橫他一眼。「這句話可以私底下說,別讓外人聽見,免得笑你懼內,那可丟臉了。」


    這記瞪眼,柔中帶媚,讓風煜深身軀跟著繃緊,全身的血液像要沸騰起來,真想再回到榻上溫存。


    「娘子……」


    「什麽?」她玉頰湧起紅暈。


    喀、喀兩聲,小廝和婢女捧著食案進房,覷見兩位主子的嘴巴幾乎都貼在一塊了,連忙背過身去。


    「奴才什麽也沒看到……」


    「奴婢這就出去……」


    風煜深顴骨微紅,清了清喉嚨。「好了,你們先把早膳擱下,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是。」小廝和婢女把東西一擱就出去了。


    小廝帶上房門,走了兩步,一臉若有所思地說:「二少爺好久沒這麽高興了。」


    「我看二少爺真的很喜歡二少夫人……」婢女很肯定地說道。


    他歎了口氣。「真是這樣就好了。」


    「一定是這樣的。」婢女笑咪咪地說。


    一早,感覺到氣溫下降了。


    龐氏看著一塊前來請安的兒子和媳婦兒,想到這幾天都是夫妻倆相偕而來,還聽府裏的奴仆說兩人天天形影不離的,心中頗為意外。


    「孩兒聽說爹今天請了假,是身子不舒服嗎?」風煜深關切地問。


    「沒什麽,隻是昨晚和幾位大人喝酒,早上起來有些宿醉,所以就請假在家,想說休息一天也好。」龐氏啜了口茶水說。


    「原來是這樣,沒事就好。」他這才放下心來。


    繡眉聽在耳裏,心中一動,想到自己可以做什麽了。


    「……奶奶!」稚嫩的嗓音隨著小小的身影跑進廳來。


    龐氏的心思被玉疆給拉了過去。「奶奶的心肝寶貝來了……」


    跟在兒子身後的李氏也跨進了門檻。「媳婦兒來給婆婆請安。」


    「好、好。」這個長媳一向最得她的緣了,龐氏抱著長孫,眉開眼笑地說:「別淨站著,坐下來說話。」


    接下來,坐在另一邊的風煜深開口招呼。「大嫂。」


    「小叔。」李氏低垂眸光,溫婉地回應。


    「見過大嫂。」繡眉起身屈了下膝。


    「二弟妹不用客氣。」李氏朝她笑說。


    繡眉看著坐在對麵的女子,年紀與風煜深相仿,個頭也比自己嬌小,不過舉手投足都顯示受過良好教養,屬於大家千金的風範,說話輕柔,人又好相處,很難讓人不去喜歡她。


    「奶奶……」玉疆賴在祖母懷中撒嬌。「娘已經答應我今天可以不用念書,讓永春和永冬陪我在院子裏玩。」


    龐氏撫著他的頭。「那待會兒教書先生來了,就請他先回去……」


    「不行!」風煜深立刻反對。「你忘了前幾天才害永春被打手心嗎?就因為你不認真念書,他才會受到連累,永春名義上是你的伴讀,不過他可是你三嬸的弟弟,不是府裏的奴才。」


    聽二叔提起這件事,玉疆也知道自己有錯,低頭不語。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龐氏自然為寶貝孫子說話。


    風煜深嚴厲地看著侄子,該罵還是要罵。「玉疆!」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跟永春道歉了……」小嘴嘟得高高的。


    「大嫂也別太縱容他。」風煜深轉向李氏,口氣則放緩了些。


    李氏沒有異議,柔順地接受小叔的意見。「是我太寵玉疆了,總是拗不過他,下次我會多注意的。」


    「這不是大嫂的錯,隻是玉疆快九歲了,也該開始用功念書,不要整天隻想著玩。」風煜深溫聲地解釋。


    她輕頷螓首。「小叔說得對。」


    「娘剛剛答應人家的……」玉疆哭喪著小臉。


    「玉疆乖,聽你二叔的話。」李氏安撫著兒子。


    玉疆瞄了下二叔,雖然平日很寵自己,不過也不敢真的惹他生氣,於是提出交換條件。「隻要二叔別有了二嬸,就忘了我和娘,要跟以前一樣常上咱們那兒走動,我就乖乖聽話。」


    「玉疆,別讓你二叔為難……」李氏困窘地低斥。


    一直沒有出聲的繡眉,將大嫂的尷尬看在眼底。


    若是沒有把兒子說的話想歪了,急忙開口製止,大嫂就不會有這種表情出現,這應該就叫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也叫作賊心虛。繡眉握緊粉拳,多想大聲地告訴大嫂,相公是她的,她不會讓給任何女人的。


    風煜深並沒有想太多,隻當侄子擔心不再受寵。「你爹臨終之前,二叔答應過他要照顧你們母子倆,又怎麽會忘了呢?你要好好念書,長大之後考個功名,你爹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我知道了。」玉疆勉為其難地答允。


    最後,龐氏把長媳和長孫留下來說話,風煜深便和妻子先行離開。


    「在想什麽?」一直沒聽到妻子的聲音,他開口問。


    繡眉不能讓醋意表現在臉上,免得相公以為她真的心眼小,容不下大嫂母子,於是隨口編了個理由。「隻是想到歸寧那一天隻有我回娘家,爹說下回希望咱們一塊回去看他。」


    其實繡眉也可以確定相公對大嫂沒有任何遐想,向來謹守以禮,那麽其他的事都是可以忍受的。


    「我的確是應該陪你回去。」風煜深知曉這是身為女婿該做的事。


    他不想再逃避下去,隻要有繡眉在身邊,便願意去麵對世人的眼光,即便再難堪,為了妻子,都願意去試試看。


    「對了!相公,我得去一下廚房。」她得趕緊做準備。


    「要做什麽?」他一臉莫名。


    「婆婆說公公宿醉,這會兒必定很不舒服,我想來煮醒酒湯。」繡眉一臉躍躍欲試,她可是難得有機會大展身手。


    「醒酒湯?娘應該有讓廚子準備,不需要你動手。」風煜深納悶地說。


    繡眉言笑晏晏地丟了一句「那可不一樣」,便來到專門給府裏的女眷們使用的小廚房,卷起袖口,開始準備需要的材料。


    而風煜深也跟了進去,看著妻子熟稔地動作,似乎對廚藝頗為拿手,於是睜大眼睛,好看個清楚。


    過沒多久,醒酒湯便煮好了。


    「這是……」風煜深看著眼前這碗從沒見過的醒酒湯,有些錯愕。


    她將醒酒湯放在食案上,遞給相公。「這叫酸梅豆腐醒酒湯,酸梅和豆腐這兩樣東西對解酒和恢複體力都很有幫助,你這就送去給公公喝了,應該很快就會舒服些。」這可是過世的娘教自己的妙方。


    風煜深接過食案。「好,我這就去。」


    就這樣,當躺在榻上,還在為宿醉而苦的風大人在喝了這碗醒酒湯之後,精神很快就恢複了,知道是二媳婦親手煮的,不禁大為讚賞。


    回到寢房內,風煜深更是一臉與有榮焉。「連娘看到那碗酸梅豆腐醒酒湯都很驚訝,因為效果真的很好,更想不到你有這番好手藝。」


    「這哪需要什麽手藝,相公可還沒見過我真正的手藝。」繡眉嬌睨著他說。


    「哪天可要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他眼底流露出濃濃的興趣。


    「這還用說,娘當初之所以教我這些,為的就是希望我跟那些遠庖廚的千金小姐不同,可以親自下廚做菜,好抓住相公的心。」她有些怔忡。「娘知道這是她唯一可以給我的東西……」


    「我的心不早就全在娘子身上了?」風煜深摟住妻子的肩頭說。


    「相公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繡眉軟軟地偎過去。


    「我可以對天發誓……」他敏感地察覺到繡眉在言談中,似有若無地透露出一股不信賴感,知曉在那種被輕視的環境中長大,長久下來,自然不敢也無法相信別人,所以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得到妻子的信任。


    當天下午,精神大好的風大人心想難得待在府裏,於是決定全家人晚上一塊用膳,自然也包括二房在內。


    老爺的命令一下,大廚房整個下午便忙得不可開交,奴仆們也是戰戰兢兢地等著伺候幾位主子,個個忙進忙出的。


    待風大人走進廳內,在主位上落坐,除了元配和側室,連長媳和長孫都來了,就是不見另外兩個兒子和媳婦兒。


    他先偏頭詢問側室:「煜棠和他那個媳婦兒呢?」


    孫氏嘴角抽搐,硬著頭皮回道:「老爺,他……說不想來。」她真會被那個隻會忤逆自己的兒子給氣死,就偏要跟她唱反調。


    「你生的兒子還真是好大的架子。」坐在另一側的龐氏忍不住挖苦。


    「大姊,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把煜棠管教好……」孫氏一臉皮笑肉不笑。「倒是煜深怎麽還沒來?該不會又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你……」龐氏臉色變了變。


    兩個女人隻要見了麵就開始互相比較和鬥嘴了。


    「夠了!」風大人低斥一聲。「連吃頓飯都要這樣吵嗎?」就是這樣的氣氛,最小的兒子煜棠才不肯來參與。


    她們總算噤聲,不敢再說話了。


    「他們不來,咱們就先吃……」風大人心裏還是難掩失望,本想一家人可以聚聚,希望能增進感情,不過也知道次子自從破了相之後,就不曾和家人同桌吃飯,也就不再勉強。


    才說到這裏,眾人就見風煜深攙著妻子的手肘,跨進了門檻,不隻坐在桌旁的幾個主子,就連在一旁伺候的奴仆都不禁目瞪口呆了,因為這位二少爺已經很久沒有現身在這種場合中了。


    「爹、娘、二娘,咱們來晚了。」他率先開口向三位長輩致歉。


    繡眉也朝他們福了福身。「是媳婦兒不好,讓公公、婆婆和二娘久等了。」


    「來了就好。」風大人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多虧了你煮的那碗酸梅豆腐醒酒湯,不然我這頭到現在還在痛。」


    「這是媳婦兒該做的。」她不敢居功。


    風煜深體貼地扶著妻子在其中一隻圓凳上坐下。「娘子就坐這兒,都是自己人,不用太過拘束。」


    「我知道,謝謝相公。」繡眉抬頭朝他笑說。


    看到這一幕,在座的人都怔住了。


    風大人再次看向容貌嬌美的二媳婦,見她神色自若,淺笑盈盈,態度又是那麽自在平常,兩眼直視著夫婿的臉孔,對上頭的疤痕毫不在意,這可是連他這個親爹都辦不到的。


    「沒錯,不必拘束。」風大人口中附和。


    「是。」繡眉柔婉地頷首。


    「上菜吧!」他轉頭交代管事。


    於是,奴仆們將一道一道的美食送上桌,不過眾人的眼睛看的不是佳肴,而是不時小聲交談的夫妻倆,那親昵的姿態可不是裝出來的。


    就在這當口,不甘寂寞的玉疆馬上換了位置,移到風煜深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二叔,不要隻顧著跟她說話,都不理我。」


    風煜深朝侄子皺了下眉。「你該坐在你娘那兒。」


    「玉疆是在吃味嗎?」龐氏朝寶貝孫子招手。「到奶奶這兒來……」


    「不要!我要跟二叔坐。」玉疆年紀雖小,不過也敏感地察覺到二叔和二嬸的感情愈來愈好,真的要被搶走了。


    「玉疆,聽娘的話,快回來坐好。」李氏溫聲地勸說。


    他鼓著雙頰,這才很不情願地回到母親身邊。


    「好了,可以開動了。」風大人比了個手勢說。


    待風大人舉箸,挾了口菜,其他人才有動作。


    席間,沒有人說話,靜靜地吃了一會兒。


    繡眉盛了一小碗酸筍雞皮湯。「相公喝湯。」


    「我已經先把刺挑起來了……」風煜深也正好挾了塊荷包魚到她的碗裏,夫妻倆頓時為彼此的默契相視一笑。


    見這對夫妻感情要好,在座的人神色各異,有欣慰、訝異,還有稀罕,更有……落寞。


    李氏低頭吃著自己的飯,不想讓他人窺見她的心思,明知道是無望的,應該給予小叔真誠的祝福,可是見到夫妻倆恩愛的模樣,心裏還是難受得緊。


    而這一個多月下來,風大人原本不太確定當初答應讓兒子娶這個媳婦兒進門,到底是對還是錯,如今看來真的做對了,因為兒子臉上有了淡淡笑意,眼底的退縮和痛楚不再那麽明顯,對繡眉不禁要另眼相看了。


    如果能讓煜深走出陰霾,那麽這個媳婦兒可就功不可沒了,風大人不禁要作如是想。


    風煜深自然也瞧見其他人的眼神,雖然當作沒看到,可是他臉上早就盛滿以妻為榮的驕傲之色。


    「這道芙蓉雞片做得不錯,相公吃吃看……」話才說著,繡眉便舀了一匙到他碗裏,見他發愣,不禁疑惑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娘子要我吃,我就吃。」風煜深嘴角上揚地說。


    「貧嘴。」繡眉玉頰倏地一紅。


    「大姊這媳婦兒可真是有雙慧眼,看得出咱們煜深的好……」身為二娘的孫氏假惺惺地褒獎兩句。「你總算可以安心了。」


    直到這時,龐氏也終於肯用正眼來看繡眉,打從她進門,心裏還是懷著芥蒂,就是無法完全接納這個媳婦兒,不過見到兒子似乎比以前開心許多,當娘的不就是希望孩子能夠得到幸福,她還挑剔些什麽。


    「你說得很對,我是該安心了。」她歎氣地說。


    「謝謝娘。」風煜深感激地看著母親。


    風大人見狀,撚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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