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這樣的狼狽,他卻依舊氣度高華,神情平靜,仿佛先前屈辱的一幕從未發生過。他依舊是那個眾口讚譽,清風朗月般的宋家玉郎。


    初妍有些失望。他這麽平靜,似乎她先前的所作所為對他全然沒有影響般,不免生起幾許挫敗。


    都這樣了,他還能繼續維持他假惺惺的麵具?


    宋熾瞥了她一眼,忽然開口:「白天的事,我很抱歉。」


    初妍訝然看向他,心中生起警惕:他居然向她道歉?道歉又有什麽用。若再有下一次,他還會來找她。


    何況,宋熾的脾性,表麵光風霽月,實則睚眥必報,容不得人違逆欺辱,她這麽對他,解氣是解氣,她就不信他會這麽大度,輕輕放過她。


    他在打什麽鬼主意?


    初妍抿了抿淡粉的櫻唇,戒備地道:「道歉就不必了。隻望阿兄修心養性,心境平和,休要情緒激動。」三天兩頭就來個反噬,誰受得了?


    宋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


    虛偽!他功法反噬了這麽多年,要是有本事解決,早就解決了。當她小孩子哄呢。現在她隻求他好好穩定心境,少發作幾次。


    她懶得和他多糾纏,隨口應下,對宋熾道:「我要睡了,阿兄還是趁夜離開這裏吧。」


    宋熾哪能看不出她在虛應故事,見她打著嗬欠要合上窗,他抬手抵住:「還有一事要請教妍妍。」


    初妍真困了,腦袋一時有些混沌:他居然要「請教」她?請教什麽?


    正疑惑間,宋熾平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說我身患怪病,於子嗣有礙?」


    初妍一下子嗆了風,又怕咳嗽驚動他人,憋得臉都紅了:他怎麽會知道?他當時不是昏迷著嗎?


    宋熾慢條斯理地抬起手,動作自然地幫她順著背,悠悠開口:「妍妍壞我名聲,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


    這件事她確實理虧,初妍心虛,連他的動作都沒感覺到,訕笑道:「我,我也是為了阿兄。」


    他神色不動:「哦?」


    初妍道:「阿兄在世人心中,一直如芝蘭玉樹,高潔無瑕,忽然如宵小般倒在我屋中,著實有損你的形象。我,我這麽說,也是想方媽媽心生惻隱,不至於胡亂猜疑。」要完,這理由一聽就是胡謅,連她自己都騙不過去!


    宋熾微微一笑:「是嗎?」


    「是。」初妍硬著頭皮點頭,桃花眼兒撲閃撲閃,努力做出萬分誠懇的模樣。


    宋熾輕哂:「妍妍是嫌棄我,不想嫁我吧?」


    「是。」初妍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一緊張,把真話說出來了。說就說了吧,反正想瞞過宋熾本來就幾乎不可能。


    宋熾再次聽到她的拒絕,縱早有準備,氣血又是一陣翻騰。他不動聲色地將波動的情緒壓下去,心平氣和地問道:「為什麽?」


    月光倒映在他幽深的目中,泛起柔和的光影。他問得溫和,不複咄咄逼人之態,她卻越發緊張,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慣會裝模作樣騙人,越是溫和越是可怕。


    為什麽?因為前世你的無情,也因為……初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撿了個能說的答案:「我一直將你視作兄長,無法接受你會成為我的丈夫。」


    又是這個理由?宋熾深思地看向她:「妍妍,你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兄長。」


    可前世,他做了她一世的兄長,直到她被紅蓼叫人生生勒死都不知道真相。


    想到當初求生無路的絕望,白綾繞脖的痛苦,初妍剛剛怯了幾分的心又硬了起來,生硬地道:「可我把你當成了兄長般看待。」


    宋熾聲音低了下去:「妍妍親我的時候,幫我紓解的時候,是把我當作兄長看待的嗎?」


    初妍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居然敢提!


    宋熾道:「妍妍,我毀了你的清白,總要對你負責。」


    初妍道:「我說過,我不需你負責。」


    宋熾默了默,開口道:「那妍妍染指了我的清白,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初妍:「……」不敢置信地瞪向他。宋大人,你的臉呢,還要不要了?誰家男子會向女兒家討要清白啊?她幾乎氣急敗壞了:「你胡說什麽?我……」


    宋熾氣定神閑:「是不是胡說,妍妍心裏清楚。」他向她身後看了一眼,忽然染上了幾分笑意,斂了眉目,緩緩靠近她,附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轟」一下,如有熱浪卷過,初妍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一動都動不了。霜雪般的肌膚一點點染上緋紅,紅得幾乎要冒煙了。


    他怎麽能以這麽平淡的語氣,這麽若無其事的表情,對她說這樣的話!


    直到宋熾離開,初妍都仿佛夢遊般,恍恍惚惚了半天,才合上窗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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