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酒意的作用還是剛剛被被子悶住,他素來清冷蒼白的麵上染上了紅暈,薄唇紅潤,黑眸中仿佛蒙著一層霧氣,帶上了幾分妖嬈豔色。


    初妍冷冷道:「你該走了。」


    宋熾垂下眼。初妍這才發現,他有著濃密得讓人嫉妒的睫毛,黑而直,垂下眼時,恍若一排小刷子,襯得那對湛黑的眼格外漂亮。


    喝高了的宋大人,褪去了清冷的外衣,任性得叫人無奈。偏偏他還不吵不鬧,讓她連氣都不知道該怎麽撒。


    她頭痛地揉了揉眉心:這叫什麽事?


    她索性不理他,低頭整理剛剛匆忙披上的外袍。


    她不開口,宋熾忍不住了:「你不趕我?」


    初妍聲音冷淡:「我趕你,你就肯走嗎?宋大人存心要毀了我,我又有什麽辦法?」


    宋熾皺起眉來:「妍妍,我怎麽會毀了你?」


    初妍道:「夜半時分,宋大人一個青年男子,出現在我的閨房,隻要有蛛絲馬跡落於人眼,我會是什麽下場?宋大人還說不是想要毀了我?」


    宋熾撐著額頭:「我會小心,不會讓你落人口實。」


    初妍道:「你若真小心,就不會來這一趟。」


    是,理智知道該當如此,可人非聖賢,總有情難自禁之時。宋熾看向她,她神色間一片冰冷,漂亮的桃花眼中藏著怒意,沒有絲毫女兒家的柔情與羞澀。


    他的心頓如置於火焰灼燒,剛剛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再次問出:「你就這麽討厭我?」


    初妍不答,竟是默認了。


    心頭那把火焰越燒越高,他又問:「因為‘夢’中我傷害了你?」


    初妍依舊沒有開口,想了想,點了點頭。


    宋熾呼吸窒住,許久,啞聲開口:「妍妍,這樣對我不公平。」


    嗬,對他不公平?對前世被他欺騙,被他利用,壓榨到死的她就公平了嗎?


    初妍淡淡開口:「宋大人,這世上本就無公平可言。」


    他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總要我輸個明白。」


    他自問,除了最初逼迫她做他的妹妹,之後從未有意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便是密室意外發生,也是她不小心闖入。他知道女兒家的清白珍貴,為此寧願放棄清修之願,娶她為妻。


    他救過她的性命,守諾為她尋找親人,決心娶她之後,將僅有的一點柔情全給了他。


    可她,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將他拒之門外,棄如敝履。


    她的心怎麽就能這麽狠!


    烏雲飄過,遮蔽了天上的孤月。燭台上,燭火搖曳,光影晃動。宋熾撐著額頭坐在床沿,雪膚暈紅,烏發似墨,玄衣迤邐,黑眸中蒙著一層陰翳。


    他又恢複了初識時的模樣,孤高清冷如天上之月,清潤的嗓音泠泠,似冰玉相擊:「妍妍,我願意認輸。可你總要讓我輸得明白。你究竟夢到了什麽,叫你對我如此耿耿於懷?」


    初妍想了想,迎上他的目光:「若我讓你輸得明白,你就會放過我,不再堅持要娶我為妻?」


    宋熾靜靜地抬眸看她,臉上慢慢褪去了所有表情:她用了「放過」兩字,原來,他的求娶在她心中果然是叫她避之唯恐不及。


    氣氛凝滯,無形的壓力彌漫,初妍五指屈起,慢慢握成拳。他不言不笑時,顯得分外冷峻迫人,她的目光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退縮。


    宋熾忽然嗤笑一聲。


    初妍抿了抿唇,秀眉不高興地皺起。


    宋熾放下支著額頭的手,移開目光:「婚姻乃結兩姓之好,若你心懷不甘,我又豈會強求?我自幼在佛門長大,並無娶妻之念,本就打算奉養母親百年之後,依舊皈依我佛。」


    初妍先不想信他,聽到後麵幾句,卻有幾分動搖了。


    上一世,他縱化身惡鬼,染上無邊殺孽,那串佛珠也從未離手過。被逐出宋家後,他緇衣芒鞋,長居佛寺,哪怕重入官場,青雲直上也未曾改變。直到她死亡,他都未動過娶妻之念。


    這一世,他對她幾次動情都是由於功法反噬。所以,他對她不肯放手,隻是出於責任和不甘心吧?他的責任心使他必須要對她的清白,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許他被人拒絕,事實上,他應該比她更不想成親。


    所以,之前她也許用錯了方法?他們完全可以好聚好散,看在盧夫人麵上,她也不想和他鬧得太難看。


    初妍思前想後,權衡利弊。若是真能與他說開,兩不相幹,其實,還是值得冒一點風險的。他能主動放手真是再好不過。


    她也不願和他鬧翻。上輩子,他的手段,他翻臉無情時的心狠,件件樁樁都令她刻骨銘心,與他為敵實在是個糟糕的主意。


    何況,這一世,他沒有對不起她,反而救過她,她做不到因他上一世的錯誤報複他,隻想選擇遠離他,好好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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