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律脫離雷氏,集團的高層人士格局產生劇烈變動,天徹代替他成為執行總裁,而雷拓則繼任首席副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雷拓最近心情極佳,連生活也變得規律起來,父親對他的讚許與日俱增,和天徹共同成為父親倚重的左右手。


    但他卻並不以為然,“父親始終對我有戒心,也許他想借助我的能力,卻不見得想讓我坐上龍椅。”


    林靜努力吞咽下嘴邊蠢蠢欲動的問題,因為每次她問雷拓以後有什麽打算,他永遠是一句“不告訴你”。


    她咬牙切齒地笑笑,走到發球位置準備揮動球杆,“無所謂,反正我對你們那些勾心鬥角也沒興趣。”


    “真的是不能告訴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後應該怎麽做。”他雙手插在褲袋裏,頎長的身材站在青翠欲滴的草坪上,姿態閑適。


    “我還以為你胸有成竹呢,現在你應該努力工作幹出業績才能讓父親器重你啊。”


    “我正在做更重要的事情。”看著她生硬的握杆姿勢,他搖搖頭走過去糾正,“雙腳稍稍站開,膝蓋彎一點,像這樣用胳膊的力道把球打出去。”


    秋陽豔豔的高爾夫果嶺上,他手把手地教她正確握杆,高大身軀貼在她的背後,鼻端盡是青草香和他身上的氣息,靠得那麽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一呼一吸。


    教她打高爾夫,是比得到雷宇建設集團更重要的事情嗎?


    在他的耐心指點下,她越來越手忙腳亂,初次打高爾夫的成績一塌糊塗,至午餐時才達到第二個洞。換下運動裝,在會館附帶的懷石料理吃飯時,雷拓一直嘲笑她。


    “今天的球童一定對你印象深刻,說實話,你大概是建場以來水平最差的人。”


    “你總在旁邊陰魂不散似的監督,人家當然會緊張,發揮不了最高水平。”她信誓旦旦地喝著楓紅色木碗中的味噌湯,“下次我一個人來肯定可以練好。”


    “不行,你怎麽可以剝奪我看你出醜的樂趣?”


    林靜怒目而視。


    “既然你對高爾夫沒什麽興趣。下午去玩點別的吧,遊泳,打網球?”


    “你準備參加下一屆的奧運會嗎?”她瀕臨失控地反問,被他嘲笑了一上午,她現在心情要多惡劣就有多惡劣,“我是運動白癡啦,你不要老提那些我不擅長的東西嘛。”


    上大學的時候考八百米就整得她死去活來,現在結了婚竟讓還要被他折磨,真是沒天理!


    “其實我也不想的,”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他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但既然不能和你做床上運動,那就隻用做做別的補償了。”


    “你……”


    他收斂戲謔的唇角,“你太靜了,對健康不好。”


    “不用你操心。我每天睡前都做仰臥起坐。”


    “喜歡看賽車的女孩會是運動白癡?”笑容隱沒在茶杯後,他譏誚反問。


    “我葉公好龍不行嗎?”她頓了一下又說,“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我自己已經夠苦惱的了,你不必隨時提醒好不好?”


    若是在別人麵前,對這樣的譏嘲她隻會一笑置之,但是遇上了雷拓,她總是克製不住想要表現出自己好的一麵,求全之心太切,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原本就是個難於取悅的人。


    雷拓看著她,心中的溫柔牽動,突然靈光一閃,“葉公小姐,有個地方你肯定會喜歡。”


    “哪裏啊?”她興致索然地搭著話,其實有錢人去的高級會所也不過如此,來來去去沒什麽新鮮感。


    “去了就知道。”打量打量她的長裙和自己的西裝,“不過我們最好先換套休閑裝。”


    “我們穿成這個樣子,去哪家好餐廳都會被趕出來的。”本來出門時穿的衣服被寄存在店裏,現在他們身上都是廉價的佐丹奴,在遊樂場瘋狂一個下午的代價就是一身邋遢。不過好看的人,怎麽樣都好看,他穿著沒錢的大學生才會買的t恤衫和牛仔褲,頭發被風吹得淩亂,身上還有她吃烤肉串時不小心蹭上的汙跡,即便如此,依然英俊得令人屏息。


    “反正剛才吃了不少零食,現在也不太餓。”


    林靜笑,本來還以為看到遊樂園的路邊攤他會扭頭就走,沒想到雷拓隻是笑笑說,“你敢吃,我就敢吃。”


    看著窗外緩緩流逝的霓虹燈,過往行人來去匆匆,她忽然提議:“我們去酒吧坐坐好不好。”


    雷拓點頭,她張望著車窗外的招牌,然後指著路邊一家叫兩棵樹的店麵,“我們就去這家吧?”


    他沒什麽意見,看她一臉興奮,不由得問:“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嗎?”


    “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和我很配嗎?兩棵樹不就是個‘林’字?”


    “真是自作多情。”


    這是一間jazz  pub,內牆和天花板全部用原木裝飾,中間真得有兩顆矮矮的小鬆樹。氣氛不錯,一支四人樂隊在演唱黑人藍調。


    他們坐在一張靠近角落的桌邊,他打開menu問道:“你想喝什麽,長島冰茶?”


    林靜搖搖頭,“太衝了,我的酒量沒那麽好。”


    “螺絲起子?”


    “失身酒?你存心灌醉我啊。”螺絲起子的調酒以柳橙汁為主,喝起來甜甜的感覺不到酒味,其實後勁極強,很容易醉。經常有人拿這個誘騙女孩子喝,所以又叫失身酒。那你還要扶一個爛醉如泥的人回家,可虧大了。”


    “順便吃吃你的豆腐就不算吃虧了。”


    “少來,這邊美女多得很,你勾勾小指頭就行了。”不是說對她的身體沒興趣嗎?何必拿她打趣。


    “沒興趣。”


    “噢?雷先生什麽時候清心寡欲起來了?”


    他眼望menu,對她這個白癡問題嗤之以鼻,“本來我也沒欲望強烈到無女不歡的地步。”


    挑染著紫色長發,還有些稚氣的酒保看他們遲遲不點東西喝,心急地跑過來,雷拓點了杯幹馬天尼,林靜也在服務生的推薦下點了店裏的招牌淡酒gin  fizz。


    “你經常帶女朋友到遊樂場裏嗎?”


    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婚前他追求她的時候,可是天天去高級餐廳和歌劇院,像那種環境幽雅,格調高尚之場所才適合他吧?


    “這是我第一次去遊樂場。”


    “胡說八道!難道你小時候媽媽沒帶你去過?”


    話剛脫口,她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出生時媽媽就過世了,怎麽可能帶他出去玩呢。


    長發男生將酒送上來。她將酒杯握在手中,訥訥地問:“你……沒有生氣吧?”


    “我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嗎?”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才好,過了半晌,自言自語地對著手中的杯子說起來:“我小時候也很少來遊樂場的,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而且我小時候是個有些孤僻的孩子哦,不愛說話,和我現在反差很大的,想象不出吧。”喝一口酒,有蘋果的清香,琴酒的味道淡淡的,月光一樣輕薄純淨,不愧是招牌,“你小時候一定很有領袖氣質,不會像我這樣吧?”


    領袖氣質?他失笑,現在的他尚且吊兒郎當,更別說幼時。


    “我不記得,”他仿佛無意回答,卻又在片刻之後說:“那時候我在孤兒院裏,忙著和別的孩子搶食物吃,哪有時間想孤不孤僻的問題。”


    他說得雲淡風輕,輪廓分明的臉上一絲情緒也沒有,她的心卻好似被重重一扯。


    他並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是在索取同情,但這樣反而讓她更難過。


    “真難想象你也有那種時候。”她眼中有點潮濕,不可思議地搖搖頭,雷拓永遠都是一副風流倜儻品味絕佳的豪門公子模樣,原來,這樣的他,也曾有過往事。


    “你還真以為我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大少爺?”他仰臉一口喝下杯中琥珀色的灼辣酒液,又叫了一杯,“什麽苦,我都吃過。”


    沉默了一會,兩人自顧自地喝著酒。


    “你最近心情很不錯哦。”


    “有嗎?”他不覺得最近有什麽特別。


    “當然,日理萬機的雷副總竟然會撥冗和我浪費一天時間,你以前不是把我當透明人嗎?”說到最後,語氣就不自覺有些嬌嗔。


    “日理萬機的林小姐撥冗和我浪費一天時間也很讓我感動,”他突然有些煩躁起來,陰陽怪氣地說,“你以前不是和天依玩得很熟嗎?”


    “天依現在正期末考試呢,天天嚷著要打倒萬惡的科舉製度,嗬嗬。”想起她披頭散發地狂算數理統計的樣子,林靜笑得伏在桌上東倒西歪,“二哥現在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


    而且,自從知道了雷天徹喜歡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每次看到他們都覺得怪怪的。


    他們一家人,好像都怪怪的。


    “看不到喜歡的人一定很鬱悶吧?”


    “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


    燈光昏黃,酒吧裏彌漫著駐唱歌手沙啞磁性的歌聲,加上酒精的迷醉,真是個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的地方,她不自覺將心事脫口而出:“其實,我很喜歡你呢。”


    很喜歡很喜歡啊,從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雷拓隻是笑,她喜歡他,他一直都知道。可喜歡算什麽?淺薄而善變,像迷戀一件衣服一首歌,當時如癡如狂,事後……不過是記憶中淡淡的影子。


    她對他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


    “喜歡我什麽?我的外表?”


    “大概是吧。”


    “你太重視表象了,這不是好事。”


    “視覺刺激是很強烈的,如果你不是這麽帥,我可能就不一定會答應和你結婚了。”


    “虛榮。”他澀澀地評論,說不出心頭是什麽感受。


    “是啊。”她爽快地一口承認,“我是很膚淺啊。可是你們男人又高深到哪裏去了,可別說自己不在乎容貌,嗬,你哪一任女友不是國色天香啊?”


    “再美麗也沒有用,她們誰也打動不了我的心。


    她一笑,不假思索地反問:“你有心嗎?”


    我有心嗎?他隻是茫茫然凝望她微醉的臉,酒吧裏氣氛舒緩慵懶,令人熏然欲睡。他卻感覺到自己全身血液奔流,心跳如脫韁暴走,活了這麽多年,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心髒的跳動,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是因為和她在一起嗎?


    不,不會的,他怎麽會愛上一個人?


    但他卻忽然慌了起來。


    “喂,發什麽呆啊?”林靜見他一副物我兩忘的樣子,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晃,“魂兮魂兮快歸來。”


    他捉住她淘氣作亂的手腕,意外地發現她有一雙非常美麗的手,纖細柔軟的十指,指尖是貝殼一般的粉紅。


    十指交握,真奇怪,以前怎麽會從沒注意過?


    或者,喜歡上一個人,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你到底怎麽了,雷拓?”


    “沒事,我們還是回去吧。”


    “你還是別回去了。”微啞的性感嗓音響起,周心璧的一隻清輝玉手繞在欲下床的雷拓胸膛上,牆上的古董掛鍾已經走過十二點,“天氣又不好,今晚留下來吧。”


    不知道是他變得冷淡,還是自己變得太執著。近來她總覺得雷拓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候看他沉寂獨思,神色溫柔,就好像——就好像愛上一個人似的。


    “我怕會打擾你。”他客氣地婉拒,移開她的手,“你也不習慣和別人同床入睡,何必勉強自己呢。”


    “我也知道你向來一個人睡,就當是為了我破個例,好不好?”


    抱著一個人睡到天亮並不比獨自占據整張床舒服,可是,深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沒有人會不渴望擁抱著對方的體溫,傾聽彼此的脈搏,在晨光鳥語中共同醒來。


    “所有人都一樣。”


    她拈起床頭水晶盤中的嫣紅草莓,“難道跟你太太也不習慣同床共枕嗎?”


    “是。”


    “我真的很奇怪你為什麽要娶那個林靜,你根本就不是個適合家庭生活的人,要娶也該娶個有背景的女人啊。”


    像他們這種家世的人,結婚隻是一樁勢力結合的買賣,如何能做到利益最大化才是問題所在。連她自己也是這樣,愛情遊戲玩得再投入,也不會和隨便什麽人結婚。


    再說她也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麽喜歡林靜的地方。


    那個平凡的小丫頭,她並不放在眼裏,那麽,他不會是和尹月藕斷絲連吧?


    笑容盛放如芍藥,彈指之傾,心卻已九百六十轉。


    他站在長窗前整理襯衫紐扣,窗外水聲嘩嘩,是初冬季節不常見的傾盆大雨。


    “心璧,我們不要再來往了。”


    風情萬種的笑靨僵在臉上,“不要再來往了?”


    “對。”


    “為什麽?”她恍惚地又重複了一句,“為什麽?”


    “不是說好了,合則來,不合則散。”


    在銀行和談判桌旁長大的周心璧,漸漸穩下突遭衝擊的驚訝,“我自信不比天下任何一個女人差。”


    “的確,像你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少之又少。”


    “那你對我有什麽不滿?”


    “我沒有什麽不滿,隻是,雖信美而非吾土。”他浮出淡笑,“以你的條件,  可以找個比我出色得多的男人。”


    “但我就想要你這個壞男人。”


    “我已經結婚了。”


    “什麽時候你也介意這些繁文縟節了?”她隨意套上色彩斑斕的阿拉伯風格的外袍,蓮步緩緩移向他身後,“結婚不過是個儀式,”明麗無瑕的臉龐貼上挺拔肩頭,“雷拓,我愛你。”


    “但我不愛你。”


    她再難保持冷靜,“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麽,就是我嗎?你未必就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愛我。”


    “你就想用幾句話把我打發嗎?我周心璧可不是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小狗。”豔如桃李的眉眼間怒火三千。


    “我並不介意被說成是你甩了我。”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


    “希望你也能配合。”


    “我會恨你的。”


    他隻是微笑。愛他或是恨他,支持他或是背叛他,都無所謂。


    就像林靜曾經說過的,他有自己的世界。


    “你越恨我就代表你還越愛我,”他的嗓音悠遠而漠然,“聰明的人不會記恨,原諒我、忘了我,這才是最好的報複,我在你的生命中無足輕重,根本不值得記憶。”


    她過了半天才開口:“和你分手的女人,你都這麽勸她們?”


    “不。”


    無星無月的深夜,隻有雨泄如注,他朝她伸出右手,“我們還是朋友。”


    她無言地也伸出手相握,掌心冰涼。


    還是朋友?嗬,前塵多諷刺。


    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如墨夜色中,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她不知道眼前視線的模糊,究竟是雨還是淚。


    滿庭芳是一家清幽雅致的茶坊,店麵寬敞,座位之間由竹簾稍加區隔,充滿思古之濃情,連茶具都是仿明代官窯的製品,周心璧將約會地點選在這裏,看來頗具品位。


    這是當然,她可是銀行家的千金小姐,持有牛津碩士學位和注冊會計師執照,社交圈最美麗的富家女之一,以及……雷拓的女朋友之一。


    雷拓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吧,美麗成熟優雅嫵媚,工作上不遜於須眉,林靜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不明白她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找上自己。


    兩廂坐定,周心璧也不急著說明來意,隻一派安然地打量著她,然後浮上一個意味不明的嬌豔笑容,首先開口:“今天天氣很好,林小姐。”在英倫多年,她也養成了必談天氣的習慣。


    “是啊。”注意到她用的稱呼不是雷太太,林靜有些高興。


    被叫做某某太太總讓人有種失去自我的錯覺。


    看著她平和單純的臉色,周心璧有些疑惑,“你覺得自己過得幸福嗎?”


    林靜倒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至少,沒什麽不幸福的。”


    “那你覺得幸福是什麽?”


    冬日閑暇,陽光溫暖而遲慢,一寸寸爬上秀氣的紫檀木桌。她微笑,“幸福就是,這世界上還有個可以自在曬太陽的地方。”


    “看起來你是個容易滿足的女人。”


    “容易滿足的人才容易幸福。”


    “即使你的丈夫可能在別的地方和別的女人一起曬太陽。”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懂。”揚揚黛眉,迷人的鳳眼目光閃爍,“你知道我和雷拓的私人關係嗎?”


    她尷尬地點點頭。


    “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她究竟是太愛他,還是太不愛他?


    林靜隻用一個笑容將這個問題打發掉。現實不會因她的態度而改變,介意又有什麽用呢?“那你呢,你不介意他是一個有婦之夫嗎?


    周心璧低斂娥眉,看著杯中色澤灩灩的滇紅,一半灑脫一半無奈,“我可沒想過要和他結婚。雷拓是個好情人,卻做不成好丈夫。”


    她心中惻然,“你來找我又有什麽用呢?”


    “我想來看看是何方神聖贏了我。”這麽一個毫無特色的女人,容貌才情家世皆平平不說,連性格也乏味,她到底憑什麽令雷拓垂青。


    “我?贏了你?”她幾乎笑出聲來,嘲諷的,卻又無端帶著悵然,“我哪裏有這種本事。”


    自從那次去酒吧之後,雷拓一直都很忙,再也沒有單獨和她出去過。也許是被她的那句“其實我很喜歡你”給嚇住了吧。


    “廢話,你會不知道我們分手了?”


    她無辜地搖搖頭,雷拓什麽時候會向她報告自己的感情生活了?“就算你們分手了,贏的人也不是我。愛情是男人和女人的戰爭,不是兩個女人的戰爭。”


    我們誰都沒有贏。贏的人隻有他,我們都輸得一敗塗地。


    周心璧心弦震動,開始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她有生活的智慧。


    “林小姐在哪裏高就?”


    “以前在一家時尚雜誌社做編輯,結婚後,我就把工作辭掉了。”


    “為什麽要辭掉工作?”女人沒有經濟上的獨立怎麽會有自己的人格?世界上就是有太多依靠男人生存的米蟲,才會讓男人以為自己是天。


    她笑笑,“我……不大喜歡工作。”朝九晚五在辦公室裏虛度年華,就算有前途又怎樣?所謂功成名就,所謂遠大前程,都不如天天能睡到自然醒。


    “有很多事情不喜歡也要做。男人總比女人會保護自己,什麽時候都別忘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周心璧垂落墨睫,被遺棄的滋味太苦澀。不論對誰付出,都有可能血本無歸,隻有事業永遠不會辜負你。


    “呃?”


    “雷拓不喜歡太依附於他的女人,他的每一任女友都是美貌與智慧並重的時代女性。你若想跟他久一點,最好先學會自立。”


    美貌與智慧並重,那他還真應該去做香港小姐的評委。林靜抿抿嘴掩住想笑的衝動,看著大美女恨鐵不成鋼的嬌容,不欲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下去。


    有人漏夜趕科場,有人辭官歸故裏。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沒有誰對誰錯。


    但是她實在搞不清楚周心璧的企圖何在,若說善意,她的語調咄咄逼人;若說惡意,她又似乎並不恨自己,還要她給自己留條後路,“周小姐,你能不能明確地告訴我,你想和我談什麽?”


    “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應該和他離婚。”


    林靜瞠目結舌。


    “他這樣對待我,我決不會善罷甘休,你也不想和他一起流浪街頭吧。和他離婚才是上上之選,趁我還沒有讓他身敗名裂之前先分走他一半財產,也是樁美事。”


    “這個,我恐怕……不能和他離婚。”


    周心璧冷哼一聲:“你就這麽愛他?”


    轉眼望著街景,她沒有回答。愛他嗎,這就是愛嗎?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周心璧忿忿然站起身抬起手想給她一巴掌,然後自己瀟灑退場,讓她回去後和雷拓鬧個天翻地覆。


    就當是送給雷拓的臨別禮物吧,惹惱了女人,罪過可是很大的。


    然而她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住。


    “你要在一個男人的麵前打他的妻子嗎?”一隻手製住了她欲揮下的巴掌,“周小姐,請自重,不要作出這樣幼稚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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