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直著身子,沒有轉過身看他離去,也沒有開口挽留他,直到聽見門扉打開又關起的聲音後,原本憋住的呼吸才重重吐出來,忍不住狂跳的心兒,終於能夠暫時放鬆下來。


    「果然是個多疑之人……」她低聲的喃喃著。


    不但多疑,還不輕信他人,看來想得到他的心,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得走。


    玉丹瓔徹底被冷落了。


    該用膳時,會有丫鬟送來膳食,晨起清洗也有丫鬟服侍,但除此之外便什麽都沒有了,連一個貼身丫鬟也沒配給她。


    其他丫鬟們見到她,雖會行禮,但態度也是非常規矩冷淡。


    雖然她已是名義上的妾,不過受到相爺的刻意冷落,此刻的有名無實讓她處於一種尷尬地位,做什麽都不妥。


    言崇宇有意孤立她,已經幾天沒出現了,連帶府內其他人也一並孤立她。


    「如果讓你守活寡,你也無怨無悔?」


    這怎麽可能?她進到宰相府的目的,可不是來守活寡的,就算目前的情況對她不利,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是她的挑戰,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認輸!


    七日之後,她摸清宰相府內所有的狀況,準備主動出擊了。


    是夜,她無聲來到廚房外頭,看見一個丫鬟正在灶上燒水,灶旁的托盤上已經擺好一隻紫砂茶壺,等水燒開,就能馬上泡茶。


    從她這七日的暗中觀察下來得知,這茶是要泡給言崇宇喝的,因為每日用完晚膳後,他會待在書房內審閱公文,這一壺熱茶已成為他在書房內的必備之物。


    看著水燒開,丫鬟已將茶給泡好,玉丹瓔也走入廚房裏,丫鬟一愣,行禮道:「玉姑娘。」


    玉丹瓔漾起笑顏,客氣有禮地詢問:「請問這是要送去給相爺的茶嗎?」


    「是。」丫鬟乖乖回答。


    「可否讓我送過去?」


    「你要送?可這是奴婢的工……呃?」


    玉丹瓔在她手裏塞了一錠銀子,沈甸甸的,可是不少錢,丫鬟訝異地瞧著手中銀子,再瞧向玉丹瓔,像是在問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請你幫個忙,一點小敬意。」玉丹瓔保持著客氣笑顏。「我隻是想見見相爺罷了,請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我會說是我自己趁著你不在時擅自將茶端走的。」


    丫鬟摸了摸手中的銀子,內心有些掙紮,這銀子抵得過她好幾個月的薪餉,掙紮到最後,她抵擋不了銀子的誘惑,還是答應了。「好吧,茶你端走,但隻此一次哦。」


    「多謝。」玉丹瓔笑容大了些,順利端走托盤。


    宰相府內的房屋格局她已經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必詢問任何人,她便能找到書房,沒有迷路。


    她騰出一隻手輕敲門板,沒過多久,門內便傳來回應。「進來。」


    玉丹瓔進到書房內,一眼就看到言崇宇坐在桌案後看書,大概以為是平常的丫鬟送茶來,不以為意,所以視線一直放在書冊上,連抬起頭來看她一眼都沒有。


    她來到桌案邊,將托盤放妥在桌上後,柔聲開口:「相爺。」


    聽到這柔媚的嗓音,言崇宇眉微挑,終於抬起頭,看向笑意盎然的她。


    他故意冷落她,就是想挫她的銳氣,也想看看她打算如何幫自己扭轉乾坤,脫離被冷落的日子,本以為不出幾日她就會找上他,沒想到她倒是挺沈得住氣的,整整過了七日才出現。


    她的態度還是一貫的冷靜、有自信,沒有出現一點挫敗或是焦躁的神色。


    這女人不簡單,他不得不猜想,究竟是何種環境,才能造就她如此沉穩的姿態?


    「怎麽,耐不住寂寞,終於主動找上門來了?」言崇宇淡淡哼笑,故意說道。「這該怎麽辦,恐怕你的後半輩子就得這麽度過,我勸你,還是趁早習慣吧。」


    「得寵的臣子,也會有失勢的時候;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不一定永遠都無法重新得到王上的關愛,世事難料,相爺說是不是?」玉丹瓔笑著反問。


    「那也得看個人的造化。」


    「所以妾身此刻,正在改變自己的造化。」


    言崇宇終於將書冊合起,興致勃勃地瞧著她,等著看她打算出什麽招。「說來聽聽。」


    「相爺是否還記得,妾身曾經說過,妾身是為了相爺而來的,而且妾身將相爺視為『挑戰』?」


    「記得,然後?」


    「說實話,妾身的確想得到相爺的愛,但這並不等於……妾身喜愛相爺。」


    言崇宇表情微變,雙眉輕蹙,不懂她到底在玩什麽花招。


    她想得到他,卻不愛他?就算是真的,她接近他是有其他目的,但有誰會將這種事情坦白?


    她這是在故弄玄虛?他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話再度出乎他的預料,也讓他更摸不透她。


    「其實……妾身是個好勝心極強的人。」她毫不畏懼的直視他。「所有曾經見過妾身的客人,都極盡所能想要再見妾身一麵,唯獨相爺沒有任何消息,讓妾身既失望,卻又不甘被忽略。」


    「就因為我是唯一一個不買你帳的人,你就甘願拋棄所有,進到宰相府,隻為了將我迷倒?」


    「因為相爺值得……」她輕勾起嘴角,笑得更是嫵媚動人。「值得妾身用盡所有心力『挑戰』。」


    「所以等你達到目的之後又如何?你就滿意了?」眉間皺痕微微加深,一股無名火開始在體內燒起,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她把他當成什麽?她能玩弄其他男人於股掌之間,可他並不是那些愚蠢的男人,會輕易沉迷美色,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相爺此刻是在氣惱嗎?惱妾身接近相爺的真正目的,不是因為對相爺傾心,而是單純來雪恥的?」玉丹瓔氣定神閑地低頭倒茶,散逸出一陣淡雅的清香。「不然……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什麽遊戲?」


    「看是妾身先得到相爺的心,還是相爺先將妾身給迷倒。」她將斟了七分滿的茶盞遞到言崇宇麵前。「相爺敢玩嗎?這場遊戲代價可不小。」


    輸了,賠上的可是自己的心,人隻有一顆心,賠掉便再也拿不回來,隻能甘心認栽。


    言崇宇頓時明白,她剛才繞了那麽一大圈,甚至故意用出激將法,就是不甘冷落,非得誘他跳入這最後一個坑裏頭。


    誰先愛上誰,先愛上的人就輸了,這個戰帖下得有意思,也激起他好勝不服輸的鬥誌。


    她成功引起他的興趣,讓自己不但不會再受到冷落,甚至還有大大的翻身機會。


    「哈哈哈哈……」他朗笑出聲,爽快接過茶盞。「有趣,我就和你玩上一局,鹿死誰手,不到最後一刻沒人知道結果。」


    無論她這麽做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他都決定和她耗到底,接受她的挑戰!


    玉丹瓔替自己贏來了一個貼身丫鬟,而傭仆們對她的態度也有微妙的轉變,大家在私底下都很好奇,不知道她是否真能得到相爺的寵愛?


    而言崇宇還是沒有在玉丹瓔的房內過夜,隻不過不再徹底冷落她,在用膳時,也會派人邀她過來一同用膳。


    他在觀察她,她也就由著他觀察,打算見招拆招。


    「相爺,妾身可否請求一些事情?」


    趁著用膳時刻,玉丹瓔柔聲開口,一雙美眸始終帶著柔媚笑意,就連嗓音也是柔柔的,舒人心魂。


    「什麽事情?」


    「平時相爺不在府內時,妾身得了空閑,想找些事情做,請相爺應允。」


    她又想做什麽了?他一邊猜測她的用意,一邊回答:「隻要是不違禮教之事,你就做吧。」


    「若是妾身想做的事情,需要額外用到其他東西……」


    「那就告訴於總管,讓於總管幫你備妥。」


    「多謝相爺。」她開心的漾起燦笑,不再有任何要求,繼續陪言崇宇用膳。


    言崇宇瞧著她的笑顏,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要求他答應這些事情,肯定是有什麽計劃,而且是針對他而來的。


    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期待,她接下來又想做些什麽事,試圖攻占他的心?


    得到言崇宇的允許後,玉丹瓔便開始她的「計劃」,她請於總管買了一批花株回來,放在她的院落內,然後,開始親手在院落裏種植花草。


    沒人猜得透她在想什麽,而她,正是要讓人猜不透,如此一來言崇宇才會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他越關注她,就會一點一滴、慢慢的將她放在心上,並且毫無所覺,這正是她所要的結果。


    「玉姑娘,看您一雙手都沾了泥,連衣裳也髒了,何不直接請花匠來種呢?」貼身丫鬟小桃在一旁幫忙搬花株,一邊忍不住勸阻。


    「反正我平日閑著也是閑著,正好乘機將庭院整理整理,弄成我喜愛的模樣,看了也順眼。」玉丹瓔還是沒有停下手邊動作,蹲在院落一角,整理剛種下去的花草。


    「可玉姑娘,一般小妾才不會做這種事情,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樣相爺看了才會歡喜呀。」她既然已經配給玉丹瓔當貼身丫鬟,自然就要幫主子及自己打算,就怕主子此刻髒兮兮的模樣,相爺看了會直皺眉頭。


    「一般的小妾呀……」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就是因為我並不一般,才得這麽做。」


    小桃困惑地微皺起眉,根本聽不懂玉丹瓔的意思。


    兩人專注在新栽的花株上,填土澆水,忙碌得很,絲毫未曾發覺,言崇宇此刻正站在跨院的拱門後,無聲地瞧著她們。


    他微蹙雙眉,看不透玉丹瓔這一回又在玩什麽把戲,單純的栽種花草,能栽出什麽心機來?


    他低聲詢問後頭一並跟來的於總管:「這幾日她就隻是單純的在庭院內種花?」


    「回相爺,的確是如此。」


    「往後無論她做了些什麽,記得要向我稟報。」他瞧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繼續觀察,反正他們倆有的是時間耗。


    「遵命,相爺。」


    玉丹瓔花了約五日的時間整理好她的庭院,接下來向於總管要了一組文房四寶,閑來無事就待在自己房內,不知道在畫些什麽。


    於總管立即向相爺報告此事,言崇宇蹙了蹙眉,還是不懂她的用意,隻吩咐於總管繼續注意。


    再之後,玉丹瓔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於總管都照實報告,但無論是哪一件事情,都很尋常,就像玉丹瓔真的隻是單純解悶找事做,是他多想了。


    但怎麽可能?她才信心十足地向他下戰帖,看誰會先得到誰的心,怎麽才轉眼之間,她就不再試圖討好他,反倒悠閑的過起日子來?


    他不相信,她肯定是在琢磨些什麽,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這種狀況持續了半個月,言崇宇始終在注意玉丹瓔的一舉一動,不斷揣測她的用意,但越是揣測,她就越像是一個謎團,讓他始終摸不清她的真麵目。


    真是個棘手的女人,但越是棘手,反倒越是讓他掛記在心,時時都想著該如何做,才能解開她這個謎團。


    「相爺。」


    這一日,言崇宇午後沒多久就從王宮內回來,他才一踏入宰相府,於總管就出現在他麵前,又要向他報告玉丹瓔做了哪些事情。


    「她這回又做了什麽?」


    「她要小的請工匠過來,似乎……是要在她的院落內建高台。」於總管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建什麽高台?」言崇宇微微挑眉,她的所做所為還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小的也不甚明白。」於總管老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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