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小懲便是杖責,想來王府的規矩太大,連宮裏的刑罰都自歎不如。」


    房纖娘到底是九井巷長大的姑娘,聽不懂這裏麵的玄機。可她身邊的婆子浸淫王府多年,又是開山妃特意分出來的得力幫手,當下賠笑道:「仲公子息怒,我家郡主方才是一時情急,故意嚇唬顏姑娘的。」


    「我不管你們是真要打還是假打,你們要記住一點。她再是淪為庶民,那也是王府裏養了十八年的女兒,便是在陛下娘娘們麵前,也是得臉的。世家貴女以貞賢為重,淑德次之。你家郡主不想名聲有損,還是多加約束的好。」


    這番話,房纖娘聽懂了。


    「仲庭,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這個顏歡歡才來幾天,你為什麽就這麽向著她?」


    壓著顏歡歡的婆子鬆開,她得以喘息平複。她也很驚訝,這個仲庭氣度不凡倒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從她的視線看去,他身量修長神清骨秀,有著超乎年紀的冷清沉著,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她聽到他回道:「草民就事論事,當年你們身份被調換,是那有心之人的惡意,也有王妃娘娘的疏忽。唯獨你們二人皆是無辜,郡主無辜她亦無辜。你與其把氣撒在她的身上,倒不如讓王妃娘娘好好查查其中隱情。」


    就憑這番話,她心生好感。原以為是個遇事衝動的中二男子,沒想到是個如此三觀正理智冷靜的人。


    顯然這樣的話房纖娘是聽不進去的,她隻知道自己受了十八的苦。而顏歡歡卻占了她的身份享盡榮華富貴。讓她不恨顏歡歡,她做不到。因為這番話,她更恨顏歡歡。母妃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知道母妃一直記掛這個養女。甚至時常對自己流露出失望的眼神,覺得自己不比上顏歡歡。「本郡主的事,還輪對不到你來管!」


    仲庭道:「郡主要打草民的家人,草民不能坐視不理。」


    房纖娘不甘心,身邊的婆子強硬起來,低語提示她不能壞名聲,否則鎮國公府那裏不好交待。鎮國公府四個字還是比較好用的,房纖娘一想到薑世子,慢慢把心頭的火壓下去。那婆子見勢加一把火,總算把房纖娘給哄走了。房纖娘臨走之時頻頻回頭,她以為仲庭會舍不得她,沒想到仲庭根本沒看她。她氣得一甩那婆子的手,狠狠踩在車夫的背上馬車,心裏盤算著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呼啦啦的一堆人離開仲家,圍觀的人街坊們擠進來,七嘴八舌地問候仲庭的身體。仲庭走向顏歡歡,就那麽俯視著她。


    她自己起身,表情無害,「哥哥。」


    這聲哥哥叫得他眉頭微皺,想著這女子口中離奇的鬼怪故事。女鬼們追著書生公子喊著哥哥郎君,靜寂的心泛起波瀾。


    他看著她乖巧討好的樣子,眸色幽深。


    地麵上倒著人的身影,因近午時身影縮在腳底下縮成一個圈。不大的院子,院子裏的雜草,一張張遙遠熟悉的麵孔。鼻子裏聞到的是九井巷裏特有的氣味,看到的是記憶中最深的情景。


    他微眯著眼,若有所思。


    自己還活著,眼前的女子也不是鬼。


    街坊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房纖娘,都道纖娘這女娃要不得。以前在巷子裏房纖娘的風評就不好,大多與她長得好自視過高有關。


    這些人中,以程家的圓臉嬸子最為嗓門大。


    「我早前就說過,纖娘那女娃不地道。你們看看這一朝飛上枝頭當了郡主,不指望幫襯鄉裏鄉親,竟然還到咱們巷子裏耍起威風來。」


    「虧得庭子醒得及時,要不然啊歡歡姑娘可要遭大罪了。」


    「可不是嘛,都街裏街坊的,耍那些個威風嚇唬誰啊。」


    顏歡歡覺得仲庭看自己的眼神挺古怪的,她心下琢磨,是不是自己剛才叫的那聲哥哥不太對。他們到底是陌生人,一上來就叫人哥哥是不是太急進了?她當時一心想拉近兩人的距離,想給他留個好的第一印象,看來有些適得其反了。


    「仲……仲大哥,剛才我……」


    程嬸立馬打斷她的話,「哎喲,歡歡姑娘,什麽仲大哥,剛才不是叫哥哥的嘛。哥哥妹妹的多好聽,大家說是吧。」


    「就是就是的,想當年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哥來妹去的。這哥哥妹妹啊,聽起來才像是一家人。庭子還不知道吧?以後歡歡姑娘就是你的小媳婦。你呀可得要好好待人家,人家曾經是王府的郡主,難得還不嬌氣。這幾天大家夥兒可是看在眼裏,歡歡姑娘忙裏忙外的,是個安心過日子的。」


    這話頭子一起,仲家小院裏更是熱鬧。隻聽得這個說一句那個補一句,把真假郡主之事說得個底朝天。


    「庭子,嬸子跟你說。纖娘就不是個踏實過日子的,成天在外麵野仗著有幾分姿色想攀高枝。要不是她不願意,你們哪能拖到現在還沒圓房。歡歡姑娘和她不一樣,人家歡歡姑娘這幾天學生火做飯,還會熬藥。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們挑個日子趕緊把房圓了。以後生幾個大胖小子,仲家也就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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