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婆子心一緊,道:「你放心,歡歡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隻要我還能拿得到解藥,我就給你們送去。」


    隨著一聲‘多謝’落下,仲庭已到院門之外。須臾之間,人就沒有蹤影。韓婆子心有餘悸地拍著心口,就見屋內叫老閻的老漢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老閻個子頗高,人特別的精瘦,聲音陰沉沉的,「要不要我去結果這小子?」


    韓婆子連忙擺手,「你不是他的對手,這小子年紀輕輕手段狠辣功力深厚,定然是個天賦極高的。他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必會有所防備。萬一打草驚蛇,死在他的劍下,太過不劃算。他要解藥我就給,反正也拖不了多長時間了。」


    算日子,少主快到夜歌了。到時候她隻要把一切都推到少主的頭上,讓姓仲的小子和少主對上,萬事便與她無關。


    老漢收起陰森的表情,氣勢一收變得如尋常人一般,粗聲粗聲道:「我都快餓死了,趕緊做飯去。」


    韓婆子嗔他一眼,平凡的五官頓時多了一種骨子裏透出來的風情,看得老漢直搓手。正欲把她拉回屋子,被她白一眼掙開。


    仲庭的身影一出現在院門口,原本張望的顏歡歡就收回目光。先前她看到他出去,也沒好問他去幹什麽。等他人到跟前,遞給她一個瓷瓶時,她更覺得懵然。


    「這是什麽東西?」


    「你的解藥。」


    她吃驚不小,「你……你去找她了?」


    他點頭,進屋。


    她忙追進去,「你是怎麽說服她把解藥給你的?」


    他冷冷地道:「何需說服,殺雞取卵即可。」


    手中瓷瓶頓時變得千斤重,她不知該做如何想。韓婆子是很可惡,但她從未想過要取別人的性命。這不是什麽聖母心理或是心慈手軟,而是根深在她骨子裏的教育不允許她輕賤生命。


    她的凝重換來的是他複雜的注視,「怎麽?覺得我心狠手辣?」


    「不,不是。就是覺得每個人都不應該無視生命。」


    「弱肉強食,你不要別人的命,別人就會要你的命,何錯之有?」


    「你說的沒錯,到底不一樣。」這不是她生活的年代,也不是她自小長大的環境。「謝謝你,我已經許久沒有……總之特別感謝你。」


    她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過禮物了,而且還是可以救命的解藥。自從家裏出事後,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她原本不是矯情的人,不知為何此時眼中湧出淚花。抬頭想將眼淚壓出去,卻發現越湧越多。


    眼前的男人麵冷心熱,才告訴自己不需要朋友,緊接著就替自己弄來解藥。這樣的幫助,這樣的行事準則如果不能稱為朋友的話,世上大概也沒什麽人敢自稱朋友。


    她一抹眼淚,望著他,「我……總之謝謝你。我先前說過的話永遠算數,我當你是我在這個世間上唯一的朋友。」


    他幽深的眸微眯著,「別哭了,我沒有殺她。」


    她突然笑了,眼淚滾落下來,這人連基本的安慰人都不懂,說世故又不世故,說單純又複雜,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我們晚上就吃炒雞蛋吧。」


    「好。」


    她把藥收好,挽著籃子去買菜,碰到認識的人便點頭微笑。少年們想看她又不敢看她,你推著我我推著你擠眉弄眼的。


    孩子們的打鬧聲,婦人們的搗衣聲以及談笑聲。巷子裏來來往往認識的人三三兩兩地打著招呼,‘嬸子’‘伯伯’‘二叔’之類的稱呼不絕於耳。


    一個少年道:「程一桶,你娘今天怎麽不請人去吃便飯了?」


    叫程一桶的少年瞬間紅臉,「李二狗子,我看你最近真是皮癢。」


    少年們打鬧的聲音讓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實又美好,不管到底還能活多久,活一天就應該感恩一天。那個瓷瓶裏的解藥共有兩顆,應該就是近兩個月韓婆子沒有給她服用的那兩顆,兩顆解藥代表她還能再活兩個月。既然能多活兩個月,就應該好好珍惜每一日。


    市井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尤其是菜市這樣人多事雜的地方。她這樣的長相,走到哪裏自然都會收到不少注視的目光。加上她的身份,少不得會被人在背後指點議論。


    「……這個歡歡姑娘瞧著真沒有架子,真是可惜了。我聽說王府和國公府聯姻大婚,第二天纖娘郡主就賭氣回了娘家。你們猜怎麽著?」


    「賣什麽關子啊,快說快說,急死個人了。」


    「嘿嘿……說咱們那位嬴國第一才子之稱的鎮國公世子爺不願與這位粗賤之地長大的纖娘郡主洞房。後來還是鎮國公夫人尋了一碗好藥給灌下去,這才成了事……」


    「……世家公子就是挑嘴,纖娘郡主長得花是花葉是葉的,以前咱們這一片多少年輕後生都惦記著。怎麽到了國公世子的眼裏,就變得什麽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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