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大,足夠睡好幾人。她抱了一床被子睡到裏麵。閉上眼睛心裏放鬆得很,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一刻鍾後,感覺靜悄悄的。


    有沒有所謂是另一回事,被人嫌棄又是另一回事。她不由摸著自己的臉,滑滑嫩嫩的很是水靈。沒有道理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仲庭的表情舉止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直接將她無視。


    受到小小挫折的自尊心冒頭,她慢慢從榻上坐起。用手做梳,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梳理著頭發。廣袖流水墨發如雲,玉白的手指在墨發間穿梭,說不出的好看。


    「仲哥哥,你怎麽還不進來睡?」


    「我還不困。」他道。


    「你是不是怕我呀?我又不吃人。」


    「不是,別亂想。」


    「既然不是,那你趕緊進來睡覺吧,我保證安分睡覺不亂動。我睡相好不打呼嚕不磨牙。你放心,我做人有底線,半夜絕對不會把你怎麽樣。」


    仲庭捏著玉瓶的手收緊,下頜繃著。


    好大一會兒,他慢慢進內室,一進去就對上她望過來的眼神。她手梳頭的動作不停,大大的杏眼滴溜溜的轉,全是信任和純真。


    他緩緩走近,將要靠近床沿。


    她猛然撲過去,一把將他抱住。察覺到他渾身的僵硬和緊繃的麵色,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看把你嚇的,你至於嗎?」


    一時間,溫香軟玉幽香盈滿,他整個人僵住。


    有女投懷送抱,多少男人求之不來。他倒好,視她為洪水猛獸。不過要是別的男人知道她的底細,恐怕都會避她不及,還真是有點小小失落啊。


    她放開他,道:「我和你開個玩笑的,我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仲哥哥,誰知道仲哥哥你居然不信我。」


    「不是。」


    「如果不是,你為什麽怕我?你別說你不怕我,你的行為已經出賣了你。你也不想想,之前我都沒有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現在已經有了解藥,你覺得我會急於一時嗎?再說了,天下男人多的是,我找誰不是找,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眼神突然淩厲,她會找別人?捏著玉瓶的手越發的收緊,心跟著緊繃。「確實不應急於一時,這藥我先替你保管。」


    她疑惑,「為什麽,那藥是給我解毒的,不是應該讓我收著嗎?」


    他擋開她伸過來的手,「藥不是給你服的,你拿著也沒有用。再說藥是王爺給我的,就該由我先保管。」


    貓在牆根下的應王捶胸頓足,仲小子那個榆木腦袋怎麽這麽不開竅。多好的良辰美景,多好的水到渠成。人家歡丫頭都能放得開,一個男人還在那裏擰巴。還保管藥,那藥要是用不上,哪裏用得著保管。


    他巴望著天,自言自語,「這小子肯定是中看不中用,白瞎我的一片苦心。」


    仲庭耳力極好,聞言脫鞋上床。顏歡歡還想說什麽,他比一個噤聲的動作,用眼神示意窗外有人偷聽。


    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老前輩那個老頑童,一時之間玩興大起,故意嬌呼:「哎呀,仲哥哥你這是要做什麽?不……不要啊……」


    仲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湊近低語,「不能讓老前輩笑話你不行,事關男人的尊嚴,我懂的。」


    「我……」


    「我知道你行的,你不用和我解釋。」她眨著眼壓低聲音道,然後聲音放大,「仲哥哥,你……你別忘了吃藥啊……」


    那玉瓶就在他的手上,她自然地拿過來,倒出一粒假裝要給他喂,「一顆夠不夠啊,要不我們來兩顆?」


    一邊說著一邊動作,還作勢捏著他的嘴給他喂。誰知藥丸在她手中一滑,直接滑進他的口中。


    她傻了,「快……快吐出來!」


    他看著她優美的下頜,以前散落到自己臉上的烏發,聲音暗啞,「吐不出來。」


    「為什麽?」


    「化了。」


    什麽?


    化了!!


    窗根底下的應王緩緩直起身來,得意地撫著白須,嘿嘿一笑。那藥入口即化,根本不給人反悔的餘地。開什麽玩笑,敢冒死吃河豚肉的人,豈能容對方有半分猶豫之心。


    他望天良久,天邊一輪殘月。今月曾經照故人,故人卻不曾見今月。若是那個人還在,這世間又該是怎樣一番光景。歲歲年年,年年歲歲,多少個春秋輪回,多少個寒暑交替。有生之年,他真的能完成那個人的托付嗎?


    藥已用,他就不信不能成事,除非仲小子是柳下惠。


    慢悠悠地躬著身離開,白發在風中飛揚著,一邊低聲哼著歌:「……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唱著唱著,渾濁的眼中湧滿淚水。他停下來,繼續望著天上的殘月,「三十多年了,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喝過灑……真懷念那些日子何等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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