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斯文的眉輕皺了下,這才慎重地說:“你一出事,少夫人把碧波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便一個人到北方來找你,甚至不顧老爺子的勸阻。”


    “為何爹不讓她來?”沐青聽了,疑惑問道。


    “我原想尋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你……卻沒想到會是眼下這種情形。”


    秦衍看了看酒壇子,苦笑了下。這麽一大壇,居然沒兩下就被沐青喝了個精光。


    那日夢音和老爺子的對話,正巧被去而複返的他聽見;基於私心,他沒有阻止夢音的決定,甚至一得到確切的命令,便馬上替她安排好所有事情。


    “北方對少夫人而言,似乎是個危險的是非之地,我雖不明白其中緣由,但老爺子這麽說,裏頭肯定有什麽道理。”


    沐青皺眉。那日才知道夢音原來是北方人,現在又說她到這兒來會有危險;夢音的過去,究竟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此刻,他才發現相伴十年,他竟對她了解得那麽少,幾乎可說是一片空白。


    “青,不管怎麽說,我相信少夫人不會輕易背叛你,你見到的那一幕……也許有什麽隱情在;你要懷疑她,也該給她個機會解釋清楚,總好過在這兒喝悶酒,不是嗎?”秦衍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坐在門檻上。


    “快要八月十五了,你要是一直這個樣子,咱們多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了。”他看著天上的彎彎月亮,淡淡地開口,語氣依舊溫和,毫無責怪之意,就隻是單純的指出事實。


    沐青也站了起來,坐到門檻上看著月亮,眼瞳已恢複清明。“……我知道了。”


    他腦中又浮現當日白府東院裏,她扮成婢女前來尋他;他騙她他失憶,暖泉邊她說的話,言猶在耳,那時他仔細地看她,發現才分別一個多月,她竟已消瘦至此,必是途中吃了好多苦,又或者是為思念他而致?


    婚禮上那抹白衣仗劍的纖纖素影是為他而來,聰慧如她,早已識破了他的偽裝,卻是什麽都不問,隻是配合著他……


    “夢兒,我相信你,你心中,必是有我的。”他看著暈黃的月牙,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心胸狹隘之人,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不去想碧波園,不去想長白山莊,也不去想長白山莊,也不去想楚歡和夢音的關係,就隻是坐在那兒,專心地想著她。


    這日一大早,夢音便被喚醒,沐浴、梳妝、打扮,她幾次想阻止,服侍的婢女卻不管她的抗議,硬是將她折騰了一早上。


    “還喜歡嗎?這些可都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一切收拾妥當,楚歡正好跨進屋子,頓時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他的小夢音長大了,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夢音看著鏡裏的自己,身穿雪白短襦,外罩一件粉色窄袖小衫,下身同是粉色的百花繡樣裙,配著一雙白色粉線繡花鞋,頭上隻簡單地梳了一個側髻,一張素顏在夢音的堅持下不施脂粉,卻自然顯出了紅潤的氣色,比起平常一身的白衣白裙顯得更為朝氣蓬勃、嬌俏可人。


    “哥哥,為什麽突然……”夢音本不在意,看過之後隻是覺得並不排斥這樣的裝扮,因此一開口便是探問原因。


    “傻女孩,沐青昨天投了拜帖,等會兒便來,你當然要好好兒裝扮一下給他看看,以免他說我虐待你呢。”楚歡在桌上的首飾盒裏挑了挑,拿出一支白玉簪插進她發間,這才滿意地點頭。


    “夫君要來?”夢音一聽,臉現喜色,也隻有沐青能讓她淡定的表情破功。


    “瞧你高興的,哥哥可要吃醋了。”楚歡失笑,卻暗暗在心中想著,哼,沒付出一點代價,我是不會讓沐青那小子輕易帶走你的!


    夢音也意識到自己的轉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微笑道:“哥哥胡說什麽呢,你們兩個不能比的!”


    正說笑間,婢女前來通傳,說是客人到了。楚歡看著夢音雀躍地站了起來,眼睛一轉,一個惡劣的念頭悄然成形。


    那天有個婢女驚慌地來找他,說是苑裏來了一個刺客,問了嘉木閣的方向就將她給打昏了,算算時間,正好是他和夢音相認的那天。


    那個刺客很有可能就是沐青。按理說那個男人對夢音的獨占欲毫不隱藏,若是來了,理應會直接帶走夢音才是,然而他卻毫無所覺。


    那麽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呢……想著,楚歡牽起了夢音的手便往前頭走去。


    前廳裏,沐青麵無表情地坐著。秦衍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嚇得上前添茶的人把茶水都灑了,隻是在心裏暗暗好笑,麵上依舊平靜,隻是溫文地端坐著。


    兩人並沒有等很久,楚歡便帶著夢音出現。秦衍趕緊站了起來,見到他們緊緊交握的手,不由得偷眼去看沐青,隻見他表情雖無太大變化,卻還是僵了一下。


    “勞沐少主和秦北路司跑這一趟,楚某失禮了。”話雖說的客氣,語氣卻絲毫不以為意。楚歡恢複一貫的淡漠,隻是微微一揖,便大步地走到正中坐下,握著夢音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夢音掙不開手,隻好跟著在他身邊坐下,隻是眼睛卻一直看著沐青,帶著欣喜和疑惑,不懂他為什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似乎正在生氣。


    廳中靜默了好一晌,就在秦衍忍不住想要開口之際,沐青突然開口,省去了所有的客氣和禮節。“我們今天是來談正事的,就別耽擱時間了,開始吧。”


    他聲音陰沉,臉色更加難看,引得夢音忍不住開口問道:“夫君,你莫不是哪兒不舒服?”說著就要站起來走過去,卻被楚歡一把拉住,又按回位子。


    “小夢音,你乖,等我們談完再說。”語氣分明十足寵溺,也不管旁邊還有兩個人在,夢音隻得坐了回去,不再說話,隻依然擔憂地望著沐青。


    廳中再度靜了下來,突然砰的一聲,響起了瓷器碎裂聲音,眾人聞聲尋找聲音來處,卻發現沐青手中的杯子已被他捏成碎片,掌中一片殷紅。


    “夫君!”夢音驚呼一聲,這回硬是甩開了楚歡的手,衝到他身邊,就要拿起他的手來察看,豈料沐青卻手一挪,避開了夢音的碰觸,又若無其事地張開手,任由掌中的瓷器碎片和著血落在地上,染紅了她的鞋,她一怔,茫然地看著他。


    他從來不會拒絕她的觸碰的,今天怎麽……


    “貴府的杯子真是不經用。”沐青看都不看夢音一眼,隻是略帶嘲諷地開口。


    “楚某不知沐少主手勁如此大,還請恕罪。”楚歡似笑非笑地開口,一揮手,馬上有人又奉了一杯茶上來。


    夢音尷尬地站在那兒,沐青從頭到尾都把她當成空氣,這在以前是從來不可能的事,就連秦衍也是大開眼界,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僵局。


    “小夢音,回來這兒坐著。”楚歡見夢音站在那兒進退維穀,冷冷地瞪了沐青一眼,便柔聲喚她,心中既為了看到沐青失態的樣子而偷笑,又把他無視夢音的舉動偷偷記上一筆。


    “楚總管,咱們還是趕緊說正事吧。”秦衍抹了抹汗,抓緊時間開口,直覺身旁的男人看起來雖平靜,心中必是怒火衝天了,看看那杯子碎得多徹底!


    “哦?北路司有事快說吧,我這妹子看起來不太開心,我也快要沒什麽心情在這兒作陪了。”楚歡隻是單手支頤,懶懶地應道,好似下一刻便要送客。


    沐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有當場拉了夢音就走,方才她和楚歡牽手進來的那一幕,已讓他險些克製不住,隻得在心中拚命提醒自己今天是來辦正事的,卻又聽到楚歡阻止她關心自己,才不小心捏碎了那隻杯子。


    “哥哥,你們快些談完吧,夫君他的手……”夢音雖是回到了位子上,仍是關注地望著沐青,平時淡然的表情帶著擔憂,看得楚歡暗暗不快,心道:憑什麽那小子可以時時影響夢音的心情?是以他隻是哼了一聲,也不開口。


    而沐青見楚歡明擺著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那隻受傷的手又不自覺地握緊,幸好他並沒有去拿新茶,否則肯定要再捏破一隻杯子的。


    妒火燒得他失去了冷靜,全然沒注意到兩人的稱謂。


    “咳……少夫人,不知楚總管和少夫人的關係是……”秦衍感到若是不先把這樁事弄清楚了,他們今天恐怕是白來了,幹脆硬著頭皮問。才開口,便被沐青和楚歡的眼光盯得心裏發麻,有些後悔自己的多事。


    “怎麽?我不是有請人送信回去解釋了嗎?”夢音聽見秦衍這樣問,不由得疑惑地看向楚歡,他不是說都辦好了?


    “……忘了。”楚歡麵無表情地別過頭,被夢音看得有些心虛。雖然他覺得自己這麽做十分理直氣壯,卻不敢接受夢音質疑的眼光。


    夢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夫君今天的行為這麽奇怪,肯定是誤會了自己和楚歡的關係,想到方才兩人還牽著手一同進來,她急急地開口解釋:“夫君,你不要誤會,他是……我的親哥哥!”一句話說出來,廳裏的三個男人反應不一,沐青和秦衍張大了嘴,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楚歡則是不開心平白丟了一個耍弄沐青的機會,是以也不說話,隻是冷冷地點頭。


    “親哥哥?”好半天,沐青才茫然地抬起頭,仔細審視眼前的兩張臉,越看越覺得真有七八分相似。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難怪當時我第一眼瞧見你,便覺得眼熟!”原來,是和夢音長得像!


    秦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們從小便一直認定夢音在這世上已無親人,沒想到今天卻冒出一個哥哥來,且還是長白山莊的總管!


    沐青一經提點,便馬上連起了所有枝節。夢音姓楚,楚歡也姓楚,夢音是北方人……也就是說,這個男人,隻是夢音的哥哥!


    “原來!哈哈,我真是個笨蛋,哈哈哈哈!”沐青當下樂得大笑,心中對夢音的所有不快都散去了,隻是看著夢音和別的男人坐在一起,還是覺得十分礙眼,一下子又覺得笑不出來了,直瞪著楚歡。


    “少夫人這麽說,可有什麽明證?”秦衍雖已信了七八分,然而天性謹慎的他仍是想再確認。原來夢音和長白山莊果真關係匪淺,這麽說來,楚天豪也姓楚……隻是從來沒有人聯想過罷了。


    “這要從十二年前說起……”楚歡接收到妹妹責怪的目光,隻得清清喉嚨,為眾人解釋起這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當年楚天興夫婦共育有一子一女,便是楚歡和夢音,兄妹倆自幼感情融洽,常常手牽手出去玩。就在夢音七歲那一年,兩個孩子到西丘去遊玩的時候,竟遭到殺手偷襲,當時的幾個暗衛死命護衛,然而楚歡卻因為保護妹妹而身中數劍,性命垂危。


    楚天興將重傷的他暗暗交與太行老人帶走,對外不漏一點口風,宣稱楚歡傷重不治,當時夢音還哭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楚母把她勸住了。


    那之後夢音又出了幾次意外,楚天興抓不出凶手,卻再也不敢把夢音留在身邊,便暗中將她托付給沐龍。夢音走後不久,便傳出楚天興夫婦離奇身亡,接著楚天豪接手了長白山莊,四處尋找楚歡和夢音的下落,卻毫無所獲。


    “爹爹早知道有人圖謀長白山莊,才會預先把我們都送走,沒想到……”楚歡冷冷地說道,雙手緊握;夢音安慰地握住他的手,此舉又讓沐青感到不快,雖然心中酸氣直冒,卻沒有當場發作。


    他傷好之後,便跟著太行老人習武,待他學成下山,才知長白山莊早已易主。


    楚歡覺得楚天豪十分可疑,便給自己謊造了一個身份,順利進入長白山莊,一步步做到總管,暗暗收集蛛絲馬跡,證明了楚天豪的確是當年的幕後黑手,隻是苦於羽翼未豐,又沒有夢音的下落,因而不敢貿然行動。


    “不能殺了楚天豪便算,我定要他自己交還長白山莊,再到爹娘墳前給他們磕頭認錯!”楚歡說到後來,已有些激動,他深吸了好幾口氣,試著平複情緒。


    想起父母,夢音有些黯然。童年的記憶已很遙遠,當年她懵懂地被送走,這些年在沐龍的刻意引導下,對長白山莊的事可說是幾乎不知,隻知道自己從前在那兒住過,還有個很疼她的哥哥。


    那一雙在冬夜大雪中豪邁飲酒談樂、把她捧在手心嗬寵的父母,如今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可好?父親的威嚴,母親的溫柔,夢音發現已經有好久沒有想起了。


    “夢兒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兒,到時會有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出現,代替我們疼愛你、照顧你。”母親總是一邊替她梳著頭,一邊如此對她說。


    爹、娘,您們看到了嗎,夢兒不僅跟大哥團聚了,還遇到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沐青……她在心中暗暗說道,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沐青正在思索著這個故事,突然察覺到她的目光,不由得回望過去,替她感到心疼,同時對楚天豪又更加憎厭一分。


    秦衍沉吟半晌,問了一個問題:“我記得楚天興的兒子似乎叫做楚懸風……”至於夢音,他一直以為隻是恰好同名罷了。


    “我正是楚懸風。”楚懸風點點頭,取出一塊玉,造型質樸,上頭刻著風字,筆劃清楚,足見做工之細。秦衍正覺得那玉十分眼熟,便見到沐青掏出了一塊相同的,隻是上麵刻的是一個音字。


    “小夢音,你把你的玉給他了?”楚懸風一見到沐青身上的玉,便皺起了眉。


    這兩塊玉是當年楚天興從關外回來帶上的,笑說正好尋到了一對好玉,又各自嵌了兩個孩子的名,便一人一塊,是兩人打小不離身的東西。


    “她是我娘子,自然要給我個表記。”沐青得意地炫耀。就算對方是夢音的哥哥,他還是醋勁不小,正好借機扳回一城。


    “哼,我可沒答應,你們那場婚事根本是坑蒙拐騙,作不得數!”沐青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楚懸風便恨恨地說道。


    他一知道夢音的下落,便派了心腹到碧波園去,想看看夢音這幾年的生活是否過得好,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場婚禮和江湖上的一些風言風語,疼愛妹妹的楚懸風當時便覺得這樣簡直虧待了夢音,早已在心中另有盤算。


    “懸風哥哥……”夢音想說些什麽,卻被沐青製止。


    “我承認當時的確是委屈了她,若是楚兄要我再明媒正娶一次,我定給夢音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說著溫柔地看她一眼,目光中盡是疼寵。


    夢音雖竭力維持平常,臉還是泛起了淡淡紅暈。


    楚懸風沒想到沐青會如此幹脆答應,心中浮起一絲激賞,隻是神色仍舊冷淡。這時夢音卻拉扯他的袖子,附耳過去,不知說了什麽,隻見楚懸風突然激動地扣住她手腕,夢音則點了點頭,臉兒更紅了。


    “哼,婚禮可以不用重辦,但你需得昭告天下,你娶的是我楚懸風的妹妹,長白山莊大小姐,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隨侍丫鬟!”楚懸風臉色難看,沉默了好半天才吐出話,算是妥協。


    “這當然。”沐青聞言,大喜過望,一時忘了要采究方才夢音悄悄和楚懸風說了些什麽。楚懸風見他答應,這才點頭,卻還是帶著一點不甘心。


    “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楚某便長話短說了。八月十五,長白山莊慣例要舉行一場比武,許多江湖上的弟兄都會來捧場……”


    沐青點點頭。“我知道,是邀月大會。”


    長白山莊每年中秋都會以武會友,邀請各門各派的得意子弟前來比武,美其名曰長白邀月,這幾年下來,早已是江湖上一項年度盛事,年輕子弟莫不以得此彩頭為榮,每年均有不少人來參加。


    “今年的邀月大會,楚天豪想一舉取代碧波園在北方所有的勢力,反之,我們亦可以利用……”楚懸風說著,看向沐青,目光透著了然。“你之前的失憶是裝的吧?”


    “哼,我都還沒找你算賬,那些殺手是你派的吧?”沐青冷哼一聲,毫不畏懼地回視,看似恨不得跟楚懸風打上一架。


    “要是不用這招,你小子早給楚天豪算計了去,說起來我才要跟你算賬,竟敢惹得小夢音傷心,想娶那個白秋,還差點拜了堂!”楚懸風收到夢音譴責的目光,心虛地辯駁,說著說著卻也動了氣,眼看兩人就要大打出手。


    這兩人好像天生不對盤,說不上兩句便要吵起來。


    “你還好意思提。我有可能打不過那區區幾個人嗎?還不是你給我下的藥!我也就是想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誰知道偏生被個煩人的纏上!”


    沐青越說越來氣,他早已有一套自己的計劃,偏偏全被楚懸風給打亂了,他又想起那時使不出力的事,認定就是他下的藥。


    沐青從來罕遇敵手,被圍攻得那麽狼狽還是頭一遭,是以心中早已十分憋屈,打算著定要揪出那幾個人來雪恥。


    “那藥可不是我下的。本來我也懶得管你,要不是你是小夢音的……我早就放你回去自生自滅了!”楚懸風怒極反笑,那丈夫兩字硬是吞了回去,語氣極盡嘲諷。


    “哥哥,沒關係的,夫君沒事,而且從沒有忘了我,我……很開心。”夢音突然出聲,眼底蘊滿溫柔,又有些為難地看著已經站起來準備拉開架勢的兩個男人,然而話中的意思仍是偏向沐青。


    沐青一聽,便得意了起來,向夢音遞去一個大大的笑容,讓楚懸風頓覺刺眼得很,卻不願說自己的妹妹偏心,袍袖一甩,便逕自離去了。


    “這……”秦衍焦急地想去追,又覺有些不妥;看向沐青,見他早就得寸進尺地膩在夢音身邊,要她替自己受傷的那隻手包紮。他突然覺得很想長歎一口氣。


    怎麽平時決策果斷的少主一遇上少夫人,便成了個長不大的孩子?


    “秦衍,你先回去吧,讓小河分堂的弟兄們做好準備,到時邀月大會少不了要他們出一份力。”正出神,沐青喚回他的神智,明快地交代。


    “少主你呢?”


    “我留在這兒,和楚……兄商討更完善的計劃。”沐青本想直呼楚懸風的名字,卻突然想到他畢竟是夢音的哥哥,隻得硬生生改口。


    秦衍自去了,夢音這才帶著沐青回房,讓他坐在榻上,拿出藥箱,又捧來了一盆清水,依著他的腳邊坐下,替他仔細清理傷口。


    沐青任由夢音擺弄,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待夢音處理好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他灼熱的目光。


    “夫君?”她仰頭輕喚,有些擔心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沐青不說話,隻是下了榻,隨意地坐在她身邊,低頭便是一記深吻。


    夢音隻覺得頭暈目眩,沐青的這個吻來得霸道又猛烈,他張狂地探索那張紅唇所有的甜美,一手還緊緊扣住她的後腦,不讓她後退,全然不同於以往那份細致溫柔,一下子讓她忘了呼吸,臉脹得通紅。


    “傻瓜,快吸口氣。”好不容易他才放開她,看見她傻氣的樣子,不由得低低笑了出來,順勢環住她,讓她靠坐在自己腿中,滿足地低歎。


    “……還以為你看上別的男人,不要我了。”


    “夢兒是夫君的人永遠都是。”


    一陣敲門聲響起,夢音連忙就要站起來,沐青卻不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隻是不耐煩地問道:“哪個不識相的……”


    “小姐,主子說了,請沐少主別一直賴在小姐閨房,他有要事相商。”門外的人顯然知道沐青不會來開門,幹脆直接在門口把楚懸風交代的話說了一遍。


    “可惡!”沐青咒罵出聲,正打算來個不予理會,門外女子再度說道:“沐少主,主子正在等您。”


    沐青一聽,氣得擁緊了夢音,認真打算著直接把嬌妻帶回去的可能性,省得溫存還要看人臉色。


    “夫君,那畢竟是我哥哥……”看出沐青不想過去,夢音低低說道;話隻說了一半,雙眼直盯著他,帶著一絲企盼。


    “夢兒,你老實告訴我,楚懸風那家夥和我,哪個比較重要?”沐青突然開口問,無比緊張,無比認真,生怕被比下去。


    一直以來,他都是夢音生命裏的重心,哪知道現在又冒出一個男人;雖然那人是她親哥哥,卻明顯地愛妹如命,也就難怪他要吃醋了。


    夢音微張著嘴,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夫君,難不成你在吃哥哥的醋?”


    沐青有些被看穿的懊惱。都說女子心思如發細,而夢音本來就是個敏銳心細的人,一下子便看穿他在意何事。心中不禁微微泛甜。


    “哥哥雖然重要,但夫君才是那個和我相伴一生的人。”她柔聲開口,毫不遲疑。雖然早已願意把一生都交給眼前這個人,卻頭一次清晰且堅定地用一個女子愛一個男子的心情說出來。


    “夢兒……此話當真?”沐青掩不住狂喜,就算如今擁她在懷,他還是不時要懷疑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或是做了一場美夢,此刻聽見她這話,頓時覺得此生足矣,忍不住想再確認一次。


    “是。以身相許,也以生相許。”她說著,柔柔地偎進他懷中,像是找到了世上最安心的依靠,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夢兒……我也想承諾你一事。”沐青輕撫她的發,口氣認真:“等到這件事了結,我便帶你遊曆天下,你想看什麽風景,我都陪你。”


    夢音聽了,感動地點點頭。她沒想到自己十六歲時說的那番話,他竟一直牢牢記著,一時情動,勾住了他的脖子,獻上了紅唇。


    站在門外的星兒聽到裏頭又沒了聲息,微微歎氣,卻也隻能繼續耐心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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