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影抱著受箭傷的她,躲開所有追擊的護院。


    憑借著他高明的輕功以及對杜府地形的熟悉,再利用聲東擊西之法,把護院們引往錯誤的方向追去。


    他這麽做很冒險,既要想辦法安全帶她走,更不能讓護院發現是他救了她。


    救她,等於背叛了杜櫻,但當時他並沒有多想,在見到她因中箭而跌落下來的那一刻,他立即上前接住她。


    唯一安穩的是,杜櫻尚未發現嶽雲繡還活著,不過此刻要安全的帶她出府,可就沒那麽容易了,現在大宅裏以為闖進了刺客,已出動全部的人,逐一搜索每一間房,遲早會發現他們。


    他該如何帶她脫離險境呢?


    目前他們藏身在其中一間廂房內,即使在這危險的處境下,他依然沉著冷靜,如一頭埋伏在草叢中的野豹,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我隻是想去馬房,帶走我的馬兒。”雖然他沒問,但她覺得有必要對他解釋一下。


    鷹眸收回視線,落在她蒼白的嬌顏上,她留著冷汗,臉色因中箭而蒼白,再瞧瞧她胸前逐漸浸濕擴大的血漬,外頭嚴密如網的搜索沒有令他皺個眉頭,但她身上這支穿胸而過的利箭卻讓他眉宇深鎖。


    他知道她很痛,卻忍著沒有叫痛。


    “你受傷不輕,別說話。”


    “我要死了,你走吧。”她不想連累他,犯不著多拖一個人下水。


    他沒有回答,即使在這當口,那嚴肅峻冷的麵容仍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如果他撇下她不管,她不會怪他的,畢竟他沒殺她之意,而且還救了她兩次。


    夠了,即使兩人先前有過節,她下了地府也不會恨他的,反正自己也忘光了。


    禦影研判目前的情勢,在杜櫻的人找到他們之前還有點時間,倘若他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她離開,必須先解決她身上這支會阻礙行動的箭。


    他從屋子裏找來一塊布,捆成一團,對她道:“咬著。”


    看著他堅定的眼,她很快明白他的打算,沒有拒絕,照他的命令咬著布。


    他拿出利劍將箭頭削斷,然後大掌伸到她背後緊握著箭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會很痛,忍耐著。”


    她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對他點頭。


    他的動作很快,沒有猶豫,一把抽出穿透她胸口的利箭,同時將因為劇痛而癱軟倒下的她攬入懷裏,迅速點住她幾個止血穴,抱起她往外走。


    接下來的事,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胸口如火燒一般的疼痛,君羊耳卯四四整理她隻能無力的窩在他懷裏,感受到自己被有力的環抱著,耳邊風聲呼嘯,很奇異的,她竟然一點都不害怕,閉著眼,完全將自己交給了他。


    在這四麵楚歌的情勢下,她腦子唯一想到的是,她還不曉得他的名字呢。


    “你叫什麽名字?”


    當她問出這句話時,幾乎說在嘴裏,發不出聲來,以為他可能聽不到,卻清楚的聽見渾厚的嗓音在她耳際回答。


    “我叫禦影。”


    禦影?好怪的名字,不過……正適合他給人的感覺。


    奇怪的男人,居然為了救不相幹的她而甘冒生命危險?!如果這次她還能活下來,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杜家小姐為何要殺她?禦影與自己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麽事?是否能夠化敵為友?


    如果她還能活著的話……


    空氣中飄著清香,淡淡的琴音悠揚,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嶽雲繡睜開美眸,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雅致的閨房裏,她身下躺的是柔軟的大床,上頭掛著床幔。


    她爬起身時,感到胸口一疼,禁不住呻吟一聲,撫著胸口,上頭包紮著繃帶,而她單薄的衣裳也換了。


    琴音在她呻吟出聲時停止,不一會兒,一名女子掀開床幔,對她輕笑。


    “你醒啦。”


    她想開口,但隨即又因為扯疼了胸前的傷口而秀眉深擰,貝齒咬著紅唇,忍過這一波難受的劇疼。


    “別亂動呀,來,我扶你。”


    女子來到床邊扶著她,將繡枕放在她背後,然後扶她慢慢的往後靠著。


    嶽雲繡原本緊擰的秀眉這才舒展開來,疑惑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你是……”


    “我是倚翠,是禦大俠將你帶來這裏的,他要我們好好照顧你。算你命大,那支箭射偏了,沒有傷到你的髒腑,又有咱們醫術高明的柳大夫親自為你療傷,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倚翠一邊用繡帕為她擦著額上的冷汗,一邊繼續說著。


    “你放心在這裏養傷,直到傷好為止,有什麽需要就叫我,如果我不在,還有寶釵、紅袖會照顧你,吃的喝的不必擔心,有王嬤嬤會張羅。好了,你還有什麽問題想問?”


    嶽雲繡虛弱的開口。“我的衣裳……”


    “是我幫你換上的,你來的時候衣裳都是血,是我幫你把身子從頭到腳擦拭幹淨的。”


    嶽雲繡聽了,心下偷偷鬆了口氣,接著疑惑地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芳華苑。”


    “芳華苑……是什麽地方?”


    “嘿,你一定是外地來的,竟然不曉得咱們芳華苑的名號,簡單說,就是青樓。”


    嶽雲繡的確很意外,料不到禦影居然把她送到青樓養傷,不過很快的,她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了。


    她淡淡一笑。“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倚翠眼兒一亮,好奇問:“一般姑娘家聽到自己身處在青樓,都會嚇得慌張失色,你好像一點都不介意?”


    “承蒙姑娘收留雲繡、照顧雲繡,又為雲繡擦拭身子,雲繡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去介懷身處何處?你我素不相識,卻肯對雲繡伸出援手,雲繡隻望傷養好了,能夠報答姑娘。”


    倚翠本來是因為看在禦影的分上,才照顧她的,料不到嶽雲繡如此知書達理又識大體,對她立即產生好感,喜歡上她了。


    “好說好說,我雖然不曉得你發生什麽事,不過終於明白為何禦大俠拚死也要救你,你真是令人喜愛。”


    聽倚翠說這話的口氣,嶽雲繡就知道她誤會了,倚翠以為自己和禦影關係特殊,其實根本不是,她正要開口解釋,倚翠打斷了她。


    “哎呀,瞧我糊塗的,你受了重傷,虛弱得很,不能耗費太多心神說話,你先好好休息吧。”


    這時候門外有侍女來報,倚翠去門外和侍女說了幾句話後,又走回來對她叮囑道:“我得上工了,晚一點我再來看你。”


    扶她躺下後,放下床幔,倚翠便離開了。


    嶽雲繡閉上眼睛,讓自己放心靜養療傷,遠處琴音悠悠蕩蕩的,她想到禦影,明白他為何將她帶到芳華苑。


    隻有將她藏在青樓,才能確保她的安全,不讓敵人發現她。


    為了讓自己盡快複原,她必須好好靜養,於是她就這麽在芳華苑待下來了。


    這青樓妓院的姑娘,倚翠、寶釵和紅袖三人對她很好,會輪流照顧她,而她們口中醫術高明的柳大夫,是一位年屆六十的白發老者,據說這兒的青樓姑娘若生病了,都是給柳大夫看的。


    她所住的院落,位在芳華苑的後院,平日除了倚翠三人會來看她之外,再來就是柳大夫會定期來為她診脈換藥。


    休養了半個月後,她已可以下床走動,不過活動範圍隻在芳華苑。倚翠三人喜歡找她說話,她也總是靜靜的聽她們說話。


    雖說她們是以陪她為名來找她談心,但她知道,青樓姑娘之所以待在青樓,總有她們不得已的身世,夜晚她們賣笑討好歡客,實際上她們心中也有各自的苦悶,嶽雲繡能做的,就是靜靜的聽她們訴說苦悶,為她們分憂。


    不過當她自己一人獨處時,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禦影。


    自從他把她送到芳華苑後,便沒再出現過,為此,她竟感到有些失落。自己是怎麽了?為何會如此介懷他,難道她喜歡上他了?


    嶽雲繡察覺到自己對禦影的心意後,不由得臉紅,雙手撫著微燙的臉頰,連自己都感到詫異,竟然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


    她一個人獨坐在花園的亭子裏,正想得出神時,忽聞由遠而近的人聲。


    “禦大俠,您來啦。”


    聽到禦大俠三個字,嶽雲繡渾身一震,下意識的要躲起來,慌忙之中,她鑽進了花叢裏,讓身子完全掩蓋在裏頭。


    不一會兒,人聲漸至。


    “禦大俠,您好久沒來了。”


    “我們很想你呢。”


    “為什麽現在才來呢?”


    “我有要事在身。”渾厚沉穩的嗓音,在眾多嬌笑的銀鈴女聲中,聽起來特別清楚。


    真的是他!


    嶽雲繡整張臉都紅了,幸虧她躲得快,不然她可沒把握在發現自己喜歡上他後,還能夠坦然無事的麵對他,要是被禦影瞧出自己的心意,她寧可再一次失憶,或是挖洞把自己埋了。


    她的心脈跳得很快,許久未見到他了,隔著花叢的葉子細縫,她可以瞥見禦影高大的身影,他不是那種生得特別英俊的人,但有種粗獷雄偉的英雄氣概,令人一見就印象深刻。


    被眾多紅粉圍繞著,那張一向不苟言笑的石雕麵孔,居然露出罕見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擰著眉頭,他與這群青樓女子如此熟稔,難道他是常客?


    在芳華苑療傷期間,這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心中猜測著他把她送到這裏來,必然是和這兒的女子有些交情,現在瞧見這些女子們和他打情罵俏,而他也微笑以對,心中頗不是滋味。


    男人三妻四妾、逛妓院,被視為理所當然,更何況他與她並不相幹,她沒理由去管人家的閑事,不是嗎?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話雖如此,但她仍是心中有些悶悶的。


    “對了,找人去告訴雲繡姑娘一聲,說禦大俠來了。”


    突然提到她的名字,令她嚇了一跳。


    “寶釵去叫了,應該快來了。”


    禦影墨黑的眸底,閃過一抹精芒,他知道她的傷勢好多了,已經可以下床走路。倚翠等青樓女子是情深意重的人,將嶽雲繡托付給她們照顧,他很放心,也能避開杜櫻手下的追擊。


    他今日抽空來到芳華苑,別人隻會當他是上青樓,如此便能掩飾他來看她的行動,也能保護她的安危。


    他表麵上雖然與眾女子有說有笑,但心思一直注意著觀月閣的方向,心想她應該快來了才對。


    當那一頭出現了身影,內斂的目光立即綻放出一抹亮,但隨即又收斂。


    飄然走來的,不是雲繡,而是寶釵。


    “咦?寶釵,不是叫你去找雲繡來嗎?人呢?”


    “她沒來嗎?我剛才去了觀月閣找她,她人不在房裏,小桂說看見她到花園裏來散步了呢。”


    “是嗎?她在花園裏?我們怎麽沒看到人呢?”說著眾人還四麵張望著,連禦影的目光也往四周搜尋。


    嶽雲繡心想,你們當然看不到我,因為此刻我正丟臉得像一隻小狗,狼狽的跪趴在花叢裏。


    “如果她在花園散步,應該就在附近才對呀。”


    “說的是,這花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咱們來四處找找她。”


    於是眾青樓女子分別往亭子四周散去,在花園中喊著。


    “雲繡——雲繡——”


    “你在哪裏呀——雲繡——”


    別叫了,她死都不出來,因為她根本無法向人解釋自己為何偷偷摸摸的躲在這裏偷聽他們講話。


    一開始不出來,現在更不能出來。


    禦影關注的目光也在搜尋她的身影,適才因為有眾女談笑的聲音,所以掩蓋了周圍的風吹草動,可是當大家散開後,他靈敏的耳力立即發現異狀。


    有人潛藏在花叢裏。


    他的目光又回複以往的鷹隼銳利,表麵上不動聲色,卻暗暗運行內力,凝注於掌心。


    這人是誰?躲在暗處不現身,顯然不懷好意,難道是杜櫻的眼線?


    笑容從薄唇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隱藏的殺氣,趁著眾女正忙著尋找雲繡,沒注意到他這邊時,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朝花叢裏抓去。


    “啊!”


    嶽雲繡驚呼一聲,被他猝不及防伸來的大掌給嚇了一跳,而禦影也同樣震驚,料不到藏在花叢中的人會是她,倉促間趕忙收回力道,並且驚訝的瞪著她。


    “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嶽雲繡也呆住了,沒想到竟被他發現自己躲在這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霎時耳根子發熱,驚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人聽到她的呼叫聲,也都趕了過來。


    “咦?雲繡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


    這下可好了,她該怎麽解釋這種窘狀?老天爺,丟臉死了!


    大夥兒一雙雙驚訝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情急之下,她靈機一動,趕忙回答:“我在睡午覺。”


    劍眉微擰。“睡午覺?”


    “對。”


    “在這裏?”


    她秀美緊蹙,氣羞的瞪著他。“不行嗎?”他最好別再繼續問,否則她下不了台,以後都躲著不要再見他了。


    禦影原本很疑惑,當瞧見她羞窘的神情後,稍加推敲,驀地恍然大悟,眸中一亮,嗯,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他懂了。


    黑眸裏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他懂,但其他姑娘可沒他的慧根。


    “雲繡姑娘,你怎麽睡在這裏呀?”


    “花園裏有蟲子呀。”


    “有蟲子還不打緊,就怕著涼了。”


    “我、我知道,我本來在賞花,突然覺得累,想休息一下,誰知竟然睡著了,我……我回房去了。”就怕被他們發現自己不自在的神情,更怕禦影的目光,不想給他瞧出心事,她急著想走,卻突然感到胸口一疼。


    她的傷勢雖有起色,但是剛才被他一嚇,大概是急火攻心,無端弄疼了傷口。


    她是個耐疼的人,極力忍住胸口的疼痛,但神情上的異狀,依然逃不過他的眼,伸出的雙臂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之下,一把抱住她。


    “啊——你做什麽?放我下來——”


    “你傷勢未好,不宜勞累,我送你回房。”


    “那也不用你抱呀,請寶釵扶我回房就行了。”


    “別亂動,要是讓傷口更疼了,會惡化的。”


    她沒再亂動,心中很訝異,原來他看出來了。


    窩在他寬闊有力的胸懷裏,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如此抱著,但心跳卻比上回更劇烈。


    她不想自作多情,知道他對她隻是本著救人一命的心態,回想剛才他對眾女子的態度一樣好,換了任何人在她的處境下,他也必然同樣對待。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不該再接受他給予的關懷了。


    “其實你不必這麽麻煩,我沒那麽柔弱,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但你真的不需要做到這樣。”


    “沒關係,幫人幫到底。”他淡淡的回答,沒理會她的拒絕。


    “但是我會過意不去呀,你沒瞧見她們吃味的模樣嗎?你去陪她們吧。”她是真心誠意的建議。


    “我是來看你的。”


    “現在你已經看到我了呀,不是嗎?我很好,傷口複原得很快,你的責任完了,不必再擔心我了,你去陪她們吧。”


    “如果你再說個不停,我就吻你。”


    這話說得不疾不徐,像是輕描淡寫一般,卻宛如平地一聲雷,轟得她腦袋瓜一陣隆隆響,驚愕的瞪大眼,張著嘴,呆呆的看著他。


    他說什麽?他要吻她?


    沒聽錯吧?他他他——竟然威脅要吻她?!


    很好,她終於安靜了,將這嚇呆的容顏收進深邃的眼底,他臉上沒笑,心裏卻在笑。


    抱著她,穿過拱門和曲橋,經過一個又一個院落,來到她所休養的觀月閣,直接跨進門內,將她安放在床榻上後,他也坐在一旁。


    “讓我看看你的傷。”


    她本來還處在驚嚇失魂當中,而他這一句話,又把她的神智給拉回來,再度驚呼出口。


    “你說什麽!”


    “我要看你的傷。”他伸出手要掀開她的衣襟,仿佛這麽做是很自然的事。


    “不——不用了!”


    “剛才在花園裏,我不知道是你,才會攻擊你,雖然及時收回力道,但仍留有三分餘力未收回,可能波及到你的傷口了。”


    她心慌意亂,哪可能掀衣襟給他看呀?早羞紅了臉,忙阻止他的手。


    “我沒事——你的手別伸過來呀——啊!好痛——”她痛得臉色泛白,五官全皺在一塊兒,疼痛讓她使不出力氣,就這麽被大掌掀開了衣襟,露出衣裳下白皙玉嫩的肌膚,還有包著紗布的胸口,上頭果然染了淡淡的鮮紅,令他大皺其眉。


    他的氣勁果然讓她傷口又裂開了,懊惱自己的衝動,沒認出是她就冒然出手,傷了無辜的她,這樣的錯誤不該發生,他實在太粗心了。


    當禦影盯著她的傷口在懊悔自責時,嶽雲繡正忙著羞於見人,她臉頰發燙,即使明知他是關心自己的傷勢,並無輕薄之心;但她未曾被一個男人掀開衣襟這樣仔細察看,雖然有紗布包著重要部位,還是羞死人了。


    “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傷口又裂了,怎會沒事?”他的眉宇始終緊擰,目光從她胸前紗布上的淡淡血紅,改而移到肩膀上的傷疤,在她左肩上有一條劍傷所留下的疤痕,粗糙的指腹輕輕撫著那條疤痕,他知道,這是他造成的。


    那一次,他奉了杜櫻的命令追殺她,所以刺了她一劍。現在,這條傷疤永遠的留在她的左肩上了,這個事實令他臉色更加難看;他很後悔對她這麽做,就算這並非出自他本意,而是奉命行事,但他仍是懊悔。


    嶽雲繡並不想給他瞧見左肩上難看的疤痕,這令她不好受,她不是怕醜,而是下意識不想給他瞧見,當他的大掌觸碰到她的左肩時,更讓她感到羞赧。


    “你看夠了沒啊?”抵不過他的力氣,她隻好向他抗議,心下氣惱,疤痕醜又不是她的錯,他幹麽露出如此嚇人的表情?


    禦影收回目光,望向她羞惱的表情,冷靜的蓋好她的衣襟後,對門外命令。


    “來人。”


    門外無人應答,一陣安靜無聲,嶽雲繡沒好氣的問他:“你在叫誰?門外又沒人。”


    禦影沒有跟她辯解,繼續對門外的人命令。


    “我知道你們在門外偷聽,快進來。”


    原本安靜的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去呀。”


    “他又不是叫我,你去才對。”


    “為什麽要我去?”


    “你去啦——”


    嶽雲繡先是一怔,繼而哭笑不得,聽也知道門外躲了很多人。


    “倚翠,進來。”禦影沉聲命令。


    過了一會兒,門兒被悄悄打開,倚翠探頭進來,一臉尷尬的對他們嘻嘻笑。


    “禦大俠,您找我呀。”倚翠一邊笑道,一邊朝他們走來,眼兒還往嶽雲繡曖昧的瞄了瞄。


    “去找柳大夫來,嶽姑娘的傷口又流血了。”


    “什麽?”倚翠收起了笑,轉而詫異道:“是嗎?哎呀,那可不得了,我立刻叫阿南去找柳大夫來。”說完就急急走回去,開門退出了房外,還不時聽到她在外頭高聲喊。“別擋路呀,你們全擠在這裏,禦大俠也沒空理你們呀,人家是來探望嶽姑娘的。”接著是女子們的吵鬧聲,過了一會兒,又恢複了寧靜。


    倚翠有什麽說什麽,她的話惹得嶽雲繡羞紅了臉,不敢看向禦影。這時候她想到適才在花園時他所說的話,又想到他與那些煙花女子說笑的情景,想必他時常說些輕薄的玩笑話吧,讓她禁不住輕責。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你不該跟我開那玩笑。”


    “什麽玩笑?”


    “就是剛才在花園裏……你說的那句話……會讓人誤會的。”


    “我沒有開玩笑。”


    她倏然抬起頭,驚訝的瞪著他,不敢置信。


    “你……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句話嗎?”


    “知道。”


    他回答得毫無猶豫,又那麽理所當然而堅定,目光瞬也不瞬地直直盯住她,她被他盯得再度心慌意亂。


    他這是向她表明心跡嗎?難道他也跟她一樣,對彼此有著同樣的心情?但她仍有一點不明白。


    “可是……這一個月來,你從來沒來過……”


    “我有。”


    “咦?”


    “我來過,隻是你不知道。”


    她先是一陣迷惑,倏然像是想起什麽而恍然大悟。


    有幾回在夜深人靜時,她在睡夢中,總感覺到有個人站在床邊望著她,可當她睜開眼睛時,卻沒發現任何人。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在作夢,但是醒來後,總會發現一點異樣,像是原本半開的窗子關上了,或是桌上多了一杯溫熱的茶,有時候她隔天醒來,發現身上多了一條薄毯,她一直以為是倚翠她們,卻沒想到是他。


    她內心澎湃,不敢置信,原來他一直在她身邊關照著她。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大掌撫上她蒼白卻不失一股沉靜之美的臉蛋,鼻息緩緩移近。


    “因為我的心思,就跟你躲在花園裏‘睡覺’的心思是一樣的。”


    啊?!


    她還處在呆愕驚訝中,微啟的芳唇已教他薄唇沾染,烙下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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