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寓衡看他那般糾結,問道:「這麽難以抉擇?」


    鄭梓睿睜開眼,滿是疲憊,無力道:「我明日就帶她離開鹹滿縣。」


    果然,還是要護著她的,哪怕她犯了這麽重大的錯誤,宣玥寧像是在嘲諷自己可笑,到如今這地步,為何還要對鄭家人抱有一絲幻想。


    她添了一句,「不光離開鹹滿縣,還請八郎替我轉告十一娘,不要再來找我麻煩了,下一次,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鄭梓睿驚愕於她會說出此話,轉頭看她,隻見她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想為鄭亦雪辯解一二,可她燒鋪子再先,隻是道:「好,我會同她說的,這次是十一娘糊塗了,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裴寓衡眼眸幽深,「不必,事情不是八郎所為,何須道歉,七娘鋪子裏的損失,八郎給賠上吧。」


    他拿出王虎隨便亂寫的賬本,裏麵全是稀有料子燒壞多少匹,鄭梓睿翻也不翻,隻看到總數說好,利索地從拿出飛票。


    飛票一出,宣玥寧眼睛立刻就亮了,那點愁緒能和飛票比嗎?又不能吃。


    裴寓衡將其接過,一樣連數都未數就向宣玥寧伸手,「拿去,這是八郎賠你的。」


    她巴巴地從椅子上接過飛票,好得還克製自己沒當著鄭梓睿的麵數一數,一股腦地放進錢袋中,頓時渾身都舒爽了。


    可鄭梓睿看她那模樣,心口鈍痛,呐呐說:「這點錢不算什麽的,七娘何必在意,要是不夠,我在給七娘。」


    宣玥寧拍拍錢袋,不想再看見他了,站起身欲走,說道:「郎君從小錦衣玉食,怕是不能理解我們之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是什麽樣的,我這人別的愛好沒有,唯獨愛錢。」


    「七娘,等等,」鄭梓睿叫住了她,「我今年出去遊學,遇見一樁怪事,想同你們講講,七娘一起聽聽罷。」


    她拿不定主意,下意識看向裴寓衡,裴寓衡也是眉頭緊蹙,但看鄭梓睿苦笑連連的模樣,終還是對這個朋友心軟了,對她輕輕頷首。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自然也被鄭梓睿看在眼中,心裏說不出什麽酸澀滋味,便開了口,「那村子名叫周家莊,我帶著仆從在那借宿時,周家莊一漢子打婆娘,說她偷人,兒子不是自己的,我帶著仆從上前詢問,那婆娘指天發誓說自己絕對沒有做對不起當家的事,


    否則就天打五雷轟,什麽狠話都放了,那漢子平日裏舍不得自家婆娘受一點委屈,聽見婆娘的話蹲在地上抱頭就哭了,圍觀的人指指點點,也說他家婆子最是老實本分,他們那五歲小兒這時上前給漢子擦淚,一瞧之下,小兒冰雪伶俐,容貌確實與漢子不像,


    再細看去,就連他母親都不像,大家夥起了疑心,便說到了隔壁曾家村,曾家村出過進士,村民富裕,有一戶人家聲稱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他們的,一口咬定是抱錯了,他們家孩子身上有胎記,而這個孩子身上沒有。」


    說到這,鄭梓睿停了下來,自己為自己又倒了碗薑水,轉過頭看向宣玥寧,宣玥寧垂下眸子,已然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他的聲音繼續響起,「可巧的是周家莊那小兒身上就有胎記,而後我們去了曾家村,兩家孩子互換比較,同對方的父母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才確定是兩個孩子抱錯了,周家莊那漢子的婆娘沒有偷人,他們將兩個孩子換了過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


    「你們說,這故事是不是特別離奇?若非我親眼所見,還不能相信這世上真有粗心大意的父母,能將孩兒抱錯。」


    裴寓衡已是冷下臉來,「卻是很離奇。」


    鄭梓睿也感受到了裴寓衡的不快,卻還是轉頭同宣玥寧道:「我與七娘長相相似到被多人認錯,之前覺得是誤會,如今看來,興許七娘是我阿妹也說不定?」


    「八郎慎言!」裴寓衡將桌上地證據收了回來,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故事就是故事,怎可拿玥寧開玩笑?」


    「淳元是覺得我同七娘長得不像嗎?」他反問。


    「玥寧,是我的表妹,八郎,你莫要在此胡言亂語,」裴寓衡用手點著收到自己身邊的證據,「既然已同八郎商討好了,八郎還是趕緊回去收拾東西離開鹹滿縣。」


    鄭梓睿喃喃出聲,「我也覺得很是奇怪,簡直太奇怪了。」


    「不奇怪。」


    突然出聲的宣玥寧將針鋒相對的兩人均嚇了一跳。


    「玥寧,」裴寓衡的聲音裏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你先回屋。」


    宣玥寧安撫地衝他笑笑,正麵看向鄭梓睿,說道:「隻要是人都會出錯,換了孩子也不足為奇,八郎與我長得相似,我猜隻是巧合而已,倒不用讓八郎記掛在心上。」


    她挺直背脊,因著從裴寓衡的角度可以看清自己大半,兩隻手還安安分分放在腿上,而藏在鞋裏的腳趾全勾了起來,恨不得紮進地中。


    聽見自己用極其冷靜地口吻道:「我生在宣家,養在裴家,姑父姑母帶我如親女,玥寧雖是孤女,但從不哀怨悲傷,反而十分感激裴家將我教導成人,所以,八郎,是你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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