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昂也隻能過嘴癮,二人都知他不會違背女帝意願。


    裴寓衡從容地走進蕭子昂的房間,抬起寬袖低聲咳嗽了幾聲,臉色更是蒼白,「蕭監察史,我有一樁交易想同你做。」


    「瞧瞧,我這小廝太不懂事,怎麽也不給裴縣令倒杯水,」他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把壺,「水有些涼,我這就讓他燒壺熱水進來。」


    而後,真就讓小廝重新倒了合適水溫的水進來,親自遞給裴寓衡,「不知淳元,想同我做何交易,蕭某洗耳恭聽。」


    前一句還譏諷著,後一句蕭子昂就能哥倆好到勾肩搭背的親密樣,見風使舵的本領可謂之高。


    裴寓衡僅瞥了他一眼,接過水杯不喝,直接從寬袖中拿出一張輕飄飄的薄紙。


    蕭子昂一看,先是不解上麵滿滿一頁的人名,待看清他們人名官職,才驚著看向裴寓衡。


    「前年鹽引一案轟動一時,可除了抓出幾名替罪羊,未曾撼動半分,這上麵人名全是參與者,且是爾管轄之地的官員。」


    裴寓衡一邊說,一邊將另外一張紙拿出,上麵明列官員所犯之罪,「避重就輕,牽一發而動全身,蕭監察史,淳元有份大功績欲要送予你,且看你敢不敢,能不能吃下了。」


    那張紙上,透過一個官員的生平記載,將他與同窗之誼寫盡,又通過此向外擴散,形容一張龐大的關係網。


    在這張關係網上,每個人所處的位置,做的事情,都猜測了一二。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上麵分析官員性格、成長環境,連他可能犯的事都進行了預想。


    有真切犯的事,也有隱藏在內的預知。


    可這些,隻有一半。


    蕭子昂動了動身體,做出了一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防備姿態,「裴縣令,恕我直言,雖有部分犯罪事實,但更多的都是你的妄想,我怎知是真是假?」


    裴寓衡轉動著手裏的杯子,透過窗棱投射進的月光灑在水麵上,隨著他的轉動而沉沉浮浮,隻道:「那蕭監察史,這場交易做還是不做?」


    他沒進行勸說,可帶給蕭子昂的震驚和壓迫,比他費勁口舌的效果來的大的多。


    蕭子昂收起了他言語間的不著調,恢複成在外人麵前最常見的清冷君子之態,正視起這樁交易。


    兩張紙上的人名,除了根深蒂固世家大族之子,就是通過聯姻、同窗等攀附其上之人,是女帝必要鏟除的頑疾。


    如能將其連根拔起,勢必讓他們元氣大傷。


    一但撕裂,有了突破口,萬丈高山倒塌隻是時間問題。


    替女帝分憂,滔天功績唾手可得。


    「做!」


    裴寓衡這才執手將杯中之水飲盡,紅唇微彎,看向蕭子昂,「蕭監察史放心,對你而言,絕對是穩賺不賠的。」


    「那就是不知,淳元想拿此換什麽?」


    「簡單,」裴寓衡將杯緩緩倒扣,眸中盡數肅殺,「隻需蕭監察史拖住和鄭十一娘的婚事,誓不退婚。」


    蕭子昂怔愣,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完,「成交,那剩下的一半?」


    裴寓衡站起身,「剩下的一半我會在你抵達洛陽時,給你寄到蕭府,蕭監察史這麽心急,不讓他們過個好年?」


    蕭子昂跟著起身送他,「淳元此言差矣,難道讓蕭某過個好年就不重要了,他們難道還能比得上我?」


    他看著蕭子昂,似是被此人突如其來的親近和不要臉給震住了,「也罷,東西給了蕭監察史,全憑你處置,不過蕭監察史當真舍得不退婚?你不想娶妻了?」


    「我也不知鄭十一娘哪裏得罪淳元了,硬要我拖著不退親,她可不容易嫁給十一皇子了,莫不是在替七娘出氣?」


    裴寓衡隻是斜睨著他,「辛苦蕭監察史從十一皇子那搶人了,鄭家明日就離開鹹滿縣,還請現在就開始收拾。」


    「不辛苦,不辛苦,本也一直在搶,」蕭子昂向他拱手,而後似有所感歎道,「你和七娘還真是,巴不得我趕緊離開這,也罷,這鹹滿縣也無甚風景,風還忒大。」


    「七娘?」


    裴寓衡甩袖離去的動作一頓,像是一隻圈著領地的動物,自己的東西不容他人染指。


    他緩緩轉過身,問道:「蕭監察史此言何意?七娘同你說過什麽?」


    被他眸子所攝,蕭子昂無辜道:「淳元難道不知?七娘每次見我都冷言冷語催著我趕緊回洛陽,也不知你們二人為何放我如狼?」


    趕他走?


    裴寓衡皺起眉,可每次蕭子昂出現,宣玥寧都急忙趕來又是為何?這可和在他麵前的表現不同。


    他壓下心中疑問,隻道:「難道蕭監察史不知?」


    蕭子昂假意道:「不知。」


    裴寓衡送了他一句話,直讓他裝也裝不下去,「蕭監察史今晚收拾行李便好,不用惦記我的書房,剩下一半的東西,全在我腦中,還沒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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