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上前一步,他勇猛高大,劍眉星目,手裏臥刀,氣勢攝人,「你是聾子不曾,裴州長忙著呢,沒功夫見你們,不知道是哪裏來打秋風的,竟都不先換衣梳洗一番,府衙向來隻接待上官,不知二位可有官身?」


    他這話說的難聽,也點出了鄭家的不重視,哪有上門拜訪衣冠不整的,他們是覺得隻要亮出身份,宣玥寧就會屁顛屁顛跟他們回洛陽,是以這種小事,全然沒有考慮過。


    現下被王虎搶白,真是有苦難言。


    一人是鄭家的管事,一人是李夫人身邊婢女,哪裏有什麽官身,就連良人都不是。


    一行人就在府衙門口僵持住了。


    鄭家來人,意欲為何?


    得知消息的宣玥寧讓雪團給她備水,沐浴更衣,一出門,瞧見宣夫人和換上緋袍的裴寓衡,卻是樂了,竟是三人都換了衣裳。


    就讓他們來會會鄭家的人。


    在外麵等候了近兩個時辰的管事和婢女,已是怒意高漲,裴寓衡著人請進來時,臉色異常難看。


    府衙後院,屋內氣氛冷凝酷似冬日。


    宣夫人坐在上首,宣玥寧和裴寓衡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下首,三人目光牢牢黏在鄭家前來的兩個中年男女身上。


    雪團為其二人倒的茶湯,竟是連端都不曾端起,掃過那瓷白小碗的目光,頗為嫌棄。


    也是,鄭家可是世家大族之首,裏麵的奴婢享用的都比普通百姓好,自是瞧不上剛掏空錢袋的裴家。


    「宣夫人,」鄭家管事先開了口,「我奉主家之命前來,這是郎君給你寫的信。」


    雪團接過信交給宣夫人,宣夫人英眉蹙起,晦澀的看了宣玥寧一眼。


    宣玥寧垂下眼,她能感覺到鄭家那兩人若有似無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也接收到了宣夫人的擔憂,抬起頭向她笑了笑。


    她這樣一笑,鄭家管事和婢女互相對視了一下視線,點點頭。


    像,真像,隻看這張臉確鑿是鄭家人無疑。


    宣夫人將信扣在桌上,管事道:「想必夫人已經了解,今日我們前來就是為了帶走我們家娘子。」


    「你們家娘子跑到我鹹滿州府衙來要人?」裴寓衡似笑非笑的插話,分明是故意的,娘三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揣著明白裝糊塗。


    管事在洛陽見了太多官,小小六品州長他還不放在眼中,說道:「裴州長,可先一覽信件,我家主子說了,多謝裴家這麽多年對娘子的教養之恩,特命我等給裴家帶了謝禮。」


    而後他又神情輕蔑道:「嫡女交換一事,任誰也沒有料到,十一娘畢竟在鄭家教養多年,我主子的意思是讓她依舊留在家中。」


    這哪裏是商量,分明是通知。


    鄭家車隊中,一半的牛車拉的都是要給裴家的東西,禮單也一一標明,什麽人參鹿茸、金銀珠寶,這是何前世一般,想一次性了斷宣玥寧和裴家的關係。


    宣玥寧在心裏嗤笑一聲,不管前世今生,鄭家的做法別無兩樣,就連語氣神態都相差不多,不,還是差了點的,前世,他們可是用施舍的口吻將自己從裴寓衡那接走的。


    宣夫人冷哼,「七娘我自小養大,從不知什麽交換嫡女,莫要在這裏胡言亂語!一張信紙寥寥幾語,就想將七娘帶走,也著實過分了些!縱使你們是鄭家又如何?」


    鄭家那兩人也沒想到鄭夫人看了信,還不同意,那管事便道:「夫人應是明白人,回我鄭家當嫡女,總比在夫人這當孤女要來的好,何必如此執著。」


    她一拍桌子,「話都被你們說了,若是七娘跟著你們回去,之後發現她不是鄭家嫡女又該如何?」


    「夫人放心,既然我家郎君讓我們來接人,便是確定了娘子身份。」


    「如何確定的?」一直默不作聲的宣玥寧終是用正眼瞧了二人,「既有證據,那就拿出來讓我們一觀。」


    對宣玥寧這個鄭家嫡女,管事態度不像對宣夫人那般強硬,他旁邊的中年婢女拿出紅木小盒。


    小盒一拿出來,宣玥寧就是眉頭一跳,當看到紅綢上的金鎖,倒吸一口涼氣,這金鎖竟真被找到了!


    「娘子在越州時迫於生計將其典當,被八郎幾番輾轉找到,娘子開口問了,自是要完璧歸趙的。」


    「八郎?」她艱難的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神情慘然看向裴寓衡,眼裏蓄了淚,這金鎖竟真被他找到了。


    裴寓衡自然知曉她如今的心亂如麻,在雪團剛要伸手去接時,厲聲喝止。


    管事收回金鎖,「裴州長這是何意?」


    「你們弄錯了,這金鎖不是我們家的,也不是七娘典當的,」他笑道,「兩位還是請回吧。」


    「裴州長,可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沒說錯,這金鎖我從未見過,也不是我當的,隻怕鄭家是找錯了人,兩位還是先回洛陽稟告你們郎君才是,可千萬別錯過真正的小娘子。」宣玥寧強逼著自己將思緒扯回現在,她什麽都不能承認,絕不能跟他們回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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