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巍然盯著他,又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先考慮自己?!羅一海垂著眼睛說:我,我還有點亂,我也沒有做好準備。嶽巍然安靜了一會兒,點頭:行,我幫你瞞著。但有條件,你要搬來跟我一起住。第17章 這是哪兒跟哪兒?羅一海腦袋裏問號更多了,實在不明白嶽巍然什麽意思。放著自己親弟弟家不住跟嶽巍然住,這也太奇怪了,沒法跟羅小湖張嘴啊?再說到底為什麽啊?嶽巍然說你以為你瞞得住羅小湖嗎?你小弟跟人精一樣,你這麽笨分分鍾就露餡了。羅一海有點不滿,倒不是不滿自己被說笨。說我們小湖才不是人精,我們小湖單純可愛一點心機都沒有,出社會都怕他被騙。嶽巍然一聲冷笑,站起來拍褲子上的灰。說我不管你編造什麽理由,總之這就是我的條件。羅一海追問原因,他回一句:還你人情。怎麽都是說不通,羅一海實在沒有辦法,想了一路從羅小湖那裏搬出來的理由。剛巧羅三江下了高鐵,晚上就到了羅小湖那兒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羅二河帶孩子走不開,羅三江怎麽也得回來看看。第二天下班回來,趁著吃飯羅一海就說,小湖這兒住仨人太擠,我去巍然那兒住兩天吧。老三老四齊齊問他“為什麽?!”羅一海說他那兒有空房間啊,現在能省點就省點吧,咱家房子還指不定得花多少錢呢。羅小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說那也用不著去他家啊。羅三江說是啊,大不了我上朋友那兒去,幹嗎要欠他的人情。羅一海說也別那麽見外,以前又不是沒一起住過,再說糖廠也是巍然幫忙了的。羅小湖不耐煩,說嫌擠我再加一張床,要不再單租一間,反正大哥不能去!羅一海倒奇怪起來,左右一尋思,問羅小湖:你不是跟你巍然哥一直關係挺好的嗎?你倆是不是有什麽事不能讓我知道?羅小湖反駁道:誰跟他關係好啊,我們倆是因為說一半住了口,羅一海沒等來答案,更加疑惑,羅小湖憋半天說不出來,飯也不吃了,摔門進屋。羅一海便直接問嶽巍然,嶽巍然倒是坦然得很:你來了不就知道了。羅一海到底還是帶著幾件衣服就住過去了。羅小湖拽著嶽巍然背著他嘀嘀咕咕半天,萬般不情願地妥協了。然後滿屋子轉說缺這個缺那個,坐一下床鋪拍一下枕頭又挑出一堆毛病,仿佛住這裏是虐待了他哥。嶽巍然的房子是麵向年輕人的高級住宅,上下兩層的loft。裝修很漂亮,幹淨整潔,看起來並沒有住多久。他自己的臥室在樓上,一樓留給了羅一海。床和房間都很舒服,但羅一海第一晚睡得並不好。畢竟不是自己家,而且心裏還有事,直到淩晨四五點才有了睡意,結果一覺醒來上班時間都過了。羅一海趕緊下床,一開門嶽巍然竟然還在。看他起來把手裏的電腦放下了,告訴他洗臉刷牙,今天不上班。等他洗完了臉,廚房餐台上擺好了剛煎完的早餐餅,烤好的麵包片上放著煎蛋是他很喜歡的溏心蛋。嶽巍然端著杯子問他喝豆漿還是咖啡?第18章 住人家的房子還讓人家伺候,羅一海很難為情。嶽巍然卻絲毫不理會他的難為情,倒了一杯咖啡,讓他自己加奶。說趕緊吃,一會兒涼了。咖啡很香,還是手衝的。羅家早餐沒有喝咖啡的習慣,西式早餐的飲品通常配牛奶、果汁,中式的就是各色粥、豆漿米漿。他是跟前女友交往後才開始喝咖啡的,後來就喜歡上了。偶爾放假的時候早飯吃得晚一點兒,羅一海才會抽空給自己泡一杯,頂多也就是掛耳。滿足地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口早餐餅,羅一海突然笑了,說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沒有親自動手,坐上餐桌就有飯吃的早上。說完自己愣了一下,正正經經地跟嶽巍然說謝謝。嶽巍然看了他一會兒,有點不自在,低頭說又不是最後一個,有什麽可謝的。吃完了羅一海搶著要刷碗,嶽巍然當著他的麵扔進洗碗機,說我們談談吧。把電腦往他麵前一推,羅一海翻了幾頁,全是腎髒腫瘤的各類文章,便曉得他要談什麽。嶽巍然說把他的片子給知名專家看過了,盡快手術,從生長的部位來看可以考慮保留腎單位,腹腔鏡微創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即使惡性預後也會不錯,而且腎髒對放化療不敏感,用不著遭罪。羅一海腰又有點酸,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問能不能先等等?嶽巍然顯然不高興了,但是忍住了沒發火兒。羅一海連忙說,不是不治了,就是先等等。嶽巍然問等什麽?羅一海支支吾吾。嶽巍然又說,等他們一個個事業有成、結婚生子嗎?羅一海,我知道你是他們大哥,你一輩子都是,你想管他們一輩子都行,那你不能不管你自己啊?這不是感冒發燒,等一等腫瘤就會自己消失嗎?羅一海突然喊:我知道!我知道這是癌!嶽巍然被他吼得住了嘴,他又低下頭去說對不起。嶽巍然發現他的手在微微地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握住了。輕聲問:很害怕嗎?羅一海想說不害怕,卻又說不出來。吸了幾口氣,點頭承認了。弟弟妹妹總是讓**心,他心裏也不是沒有抱怨過:你們就不能安穩點過日子嗎?可是癌症一來,好像讓他連這點操心的資格都被剝奪了。他的人生從此被刺上“癌症病人”這四個字,被流放在正常的生活之外了。他甚至很可能像媽媽一樣,年紀輕輕就告別人世。怎麽可能不害怕呢?羅媽羅爸都是重病去世,現在輪到自己了嗎?他明明還有很多事沒做呢可是一想自己要做什麽,他又什麽都想不出來。無外乎看一場電影、睡個飽飽的午覺、或者去旅個遊這種小事想想羅一海的人生,真是一事無成,英年早逝這種話都不是給他準備的。他一麵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悲哀,一麵又被恐懼包圍。我不想死,我也不敢讓他們知道,羅一海低聲說。忍不住緊緊地回握了嶽巍然的手,這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不想被弟妹們擔心,更不想在自己還沒有接受的時候,麵對他們的擔心還要故作堅強。不想獨自承受這個秘密,更不想懷揣著這個秘密還要在弟妹們麵前強顏歡笑。可他真的害怕,卻又不能表現出害怕。因為他是長子,是大哥,是羅家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