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


    在數不清的第n次戀愛失敗後,麵對這回未滿兩周便宣告夭折的新戀情,程馥蘭深刻體會到,人生,它就是一種不公平!


    美人無美命,人人是這麽說的。


    可是為什麽?


    美貌是她挑的嗎?


    風趣機智、人見人愛是她選擇的嗎?


    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麽,為什麽她得承受一條崎嶇坎坷的愛情路,麵對那一次又一次不圓滿的破碎愛情?


    挫折驅使大腦回憶,那裏就像是製作了一部感情創傷史,播放幻燈片那般一一回溯播映著一段又一段悲慘的記憶。


    抑鬱的心情在憶及最初的、彷佛是預言接連下來這一路失敗的告白時,跌入了最低點。


    那事,程馥蘭記得清清楚楚、絲毫不漏。


    那年,她高三,芳齡十八,地點在校園內的大榕樹底下——


    「馥蘭,我知道你很好,但是談戀愛的話,我想我們並不適合。」


    說這話的是她心儀很久的隔壁班孫姓同學。


    程馥蘭印象極為深刻,孫同學說話的那當下,微風徐徐,午後的豔陽從濃密茂盛的枝椏間流泄而下,整個情境之優雅浪漫,對於初次進行告白的少女是再適合不過了。


    但哪裏曉得,她才剛提議兩人要不要試著交往這件事,溫文儒雅的孫同學就這樣回答她了。


    程馥蘭至今都還記得那人,當初他吸引她的特點是溫雅斯文、聰穎內斂,但他當下說這話時,濃濃的書卷味也掩飾不了他語意中的缺乏邏輯。


    如果覺得她很好,連試都沒試,怎麽知道不適合?


    「何解?」那當下,她很冷靜的問了。


    「你很有主見。」


    「嗯。」


    「開朗。」


    「嗯。」


    「樂觀又活潑……」對方語帶含蓄,邊思索著詞匯。


    「你說的這些,都是剛好跟你互補的地方,用我的活潑外向來豐富你沉靜內向的生命,這很相配,不是嗎?」她理所當然的說。


    「噗!」


    噴笑聲出現得極為突兀,來源竟然是頭頂上方?


    「x!阿良你笑屁啊!」


    「不行……噗……哈哈……」被叫阿良的男孩在樹上大笑出聲。「這太好笑了,還『豐富你沉靜內向的生命』哩,我怎麽忍得住?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頭上幾個躲在大樹上的男孩紛紛跟著大笑出聲。


    幾個,是的,是好幾個。


    看一看,一、二、三、四、五,每張臉孔都不讓人陌生,全是孫同學班上的男同學,平常總是一票人混在一塊兒玩的死黨。


    程馥蘭認得他們!


    在長達一年的孫同學觀察期中,她並不隻是當個旁觀者,而是試著混進他們這個小團體,而她確實成功了,跟著這夥人稱兄道弟也有一段時日,交情已非一般,怎麽可能不認得。


    但也就是因為太熟識了,因此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躲在上頭,在她人生最重要的初告白時刻搞鬼!


    「馥蘭,原來你支開我們,是想來個愛的告白啊。」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來馥蘭喜歡大元,哈哈哈。」


    「就是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想追大元,就算沒有琴棋書畫,至少也要文靜賢淑,你嘛想想你那種……那種……」


    「白目!」有人補上一句。


    「對!白目!你那種白目到底還有夠沒神經的個性,跟大元怎麽配?」


    「你們……」頭頂上幾人一句來一句去,當下程馥蘭大腦真是一片空白。


    事後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麵對這幾個踐踏純真少女情感的惡劣家夥,她竟然忍住了,沒有衝上去把他們一個個活活掐死。


    白目?沒神經?


    他們竟然說她白目又沒神經?!


    她到底是哪裏白目?又是哪邊沒神經了?


    好吧,也許她平常笑的時候是大聲了點,罵人的時候是悍了些,但,做人本來就該誠實麵對自己才對,不是嗎?


    她就不信他們能再找出一個像她這樣真誠不做作的女孩來陪他們大口吃便當,大聲問候惡師們的家人及其祖宗十八代。


    真誠!


    她明明是這樣的真誠不做作,難不成……真誠表達自己的想法跟感受,也是一種錯誤?


    「翼仔,你說!」越說越氣,程馥蘭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一臉不爽,質問:「這世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被喚翼仔的俞炎翼冷淡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開口:「別那樣叫我。」


    半醉狀態中的程馥蘭理也不理他的更正,忿忿不平地直嚷嚷:「你說啊!難道待人真誠、表現真實的自己錯了嗎?」


    「我想。」俞炎翼移開她麵前的啤酒罐,冷淡道:「你最大的問題並不在那邊。」


    「什麽意思?」拍桌,程馥蘭更見火大,逼問道:「不是因為我為人真誠的問題,那你現在是要說我不夠好看?身材不夠吸引男人的目光嗎?」


    俞炎翼沒開口,正確的來說,是懶得開口。


    對於這個三更半夜抱著兩手啤酒登門造訪、不顧他意願、自行找地方坐下,接著開始自顧自抱怨嘮叨起陳年往事的女人,他隻能無言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連句罵人的話都懶得說了。


    「說啊,你說啊!」又是啪一下的拍桌,程馥蘭咄咄逼人,一一點名對質。「你看看我的眼睛,它這麽大、這麽有神,別人還要戴瞳孔放大片才能有我這麽天然的效果,睫毛膏要刷多厚又多重才能有我這樣濃密的睫毛?像這樣的組合,你曉得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嗎?」


    沒完!


    「還有我的鼻子,雖然肉了一點,但是恰到好處,因為這在我們中國人的麵相學中可是財富的象征,而且你仔細看,它雖然肉,但也夠挺,一樣也是很多人求也求不來的耶。」


    沒了!


    「你再看看我的唇形。」用力嘟起嘴,她指著嘟起的豬嘴,認真的說明:「菱角嘴!這是標準的菱角嘴耶!」


    收起嘟嘴的怪異表情,她刻不容緩地戳向嘴角,氣惱地直道:「梨渦,又叫笑渦,我這種嘴形,再配合這個恰到好處的笑渦,你知道多少女孩子羨慕我嗎?」


    戳刺完嘴角的小小笑渦,她改攻擊自己軟軟的麵頰,憤慨無比的強調:「你看看我這膚質!氣色好,白淨又光滑,像這麽晶瑩剔透的膚質,是多少化妝品廣告砸下重金想追求的?」


    一舉捧住自己胸前的渾圓……


    「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說了。」俞炎翼伸手比了一個禁止她發言的手勢。


    對她的認識,說來一點也不誇張,他真的是從小就看著她長大的。


    因為她虛長他三歲,就住在他家隔壁!


    俞炎翼從很小、很小,甚至可以說有記憶開始就有她的存在,至今他都二十四歲,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也不為過。


    但也就是因為太熟,撇開她曆年來每一段以被甩作為結局的戀情不說,對於她國二就停滯、現在僅至他下巴的身高,或是她那明明是b,卻用了兩層水餃墊硬撐起來,然後對外號稱的c罩杯,一樣,他都清楚得很。


    所以他可沒有興趣再聽她歌功頌德過一遍!


    因為太熟悉,因為太了解,俞炎翼對她的自戀已有一套應對之道。


    隻見他果決的比出「暫停,先別說話」的手勢後,伸手一探,直接往茶幾下一摸,摸出她不知何時留下的修容鏡給她,要她自己看。


    程馥蘭看見鏡子的出現,下意識的就要顧影自憐一下,但是在看見鏡中的自己時卻冷不防倒抽一口氣,差一點嗆死她自己。


    這什麽?


    女鬼嗎?


    應該要強調眼睛線條的彩妝因為哭過的關係全糊成一團,該讓睫毛又濃又翹的睫毛膏跟眼線暈得她活像從四川逃跑的貓熊,鼻子紅腫得像是聖誕老人家出產的馴鹿鼻子,一張為了油亮誘人而塗了厚厚唇蜜的嘴更慘,油彩暈開的樣子讓她一張嘴看起來像掛了兩條香腸,整個人根本就不像個正常人類。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哩?


    她的美貌哩?


    嗚嗚……


    嗚嗚嗚……


    那爛人,是因為她長得醜的關係,所以決定要分手的嗎?


    九分醉的人早已經沒什麽理智可言,看著鏡中的醜怪女人,想到剛剛提分手,瞬間變成過去式的前男友,程馥蘭一陣悲從中來。


    也不管是不是夜深人靜,哇的一聲,她放聲大哭。


    * *


    半夜處理一個又哭又鬧的失戀醉鬼,那無疑是個麻煩。


    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嗎?


    過十八歲之後,這疑問時常浮現俞炎翼的心頭。


    不能怪他有這樣的想法,撇開其他大大小小的麻煩不說,單單是平均三個月至半年就得處理一次這種失戀場景,這就夠嗆的了。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何要承受這些呢?


    鄰居,說到底不就是個鄰居嘛!


    就算認識得比一般人久,就算兩家人感情好,但怎麽說了不起也就是個老鄰居,他為什麽要像個老媽子一樣為她辛苦為她忙?


    每次失戀就往他這兒借酒澆愁兼訴苦,是怎樣?


    就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強調是方便好鄰居或是跟自己家沒兩樣的便利商店,也沒有方便到提供失戀勸慰服務的吧?


    看著那張在沐浴過後,經過徹底清潔的素淨睡顏,俞炎翼沒好氣,泄恨似的朝那軟軟的麵頰掐了下。


    「唔……」嚶嚀一聲,那個剛大鬧一場的醉美人趕蒼蠅似的拍開頰麵上揉虐的手,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她倒好,喝醉了,哭累了,洗完了澡,眼睛一閉就香香甜甜的睡了,苦了他……還得收拾她製造出來的淩亂。


    俞炎翼絕不承認他有潔癖!


    他必須強調,他隻是一個要求環境要有基本整潔與秩序感的人!


    所以小小收拾一下之後,等到能躺在臨時地鋪上準備入睡,已經是淩晨四點以後的事。


    都這種時候了,他已經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想,為什麽一個就住在隔壁的人還要跟他搶床睡?


    或是,他為什麽得在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間打地鋪?諸如此類的問題了。


    摘下眼鏡之後,他倒頭就睡,總覺得才剛睡沒多久,真的沒多久……


    「翼仔。」


    ……


    「翼仔。」


    ……


    「小翼仔……」那持續吵人不休的聲音維持著虛弱的氣音,小小聲的說:「我不舒服。」


    不舒服?


    他又累又困,有個特定的模型還得趕著在晚上八點之前交給那個要求特別多的訂戶,他才是真的不舒服!


    俞炎翼一肚子火氣,閉著眼不想理會她。


    床上飛來一腳,力道不輕不重的踩著他裝睡的身子……


    「小翼仔……」


    「肚子餓自己去冰箱找東西吃。」他沒好氣,打定主意不幫她弄早餐。


    總是這樣子!


    她每回哭鬧完,睡上一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吵肚子餓,要他少爺起床弄早餐喂飽她,他要不從,她就搬出長輩牌來壓他……


    「你答應俞爸、俞媽,說要好好照顧我的。」程馥蘭幽幽的提及俞家二老出國看孫女之前,在機場交代他的話。


    俞炎翼假裝沒聽見,內心的不爽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知道,論年紀,明明她才是年長的那一個,而且還整整大了他三歲,但一直以來,耍賴撒潑使性子的都是她,永遠都是她!


    而他,就是得幫著大人們看著、護著她,讓她別鬧事的那個。


    這極不合理,不是嗎?


    但天曉得這是怎麽回事,周遭的大人們一個個都理所當然的要他肩付起管束照顧她的責任。


    當然,她稟性純良,也不至於真鬧出什麽大亂子,但她就是一種大錯不至於但迷糊小錯從沒斷過的那種麻煩人物。


    然後奧妙的事就是這麽發生了。


    隻要她出包、闖禍了,長輩們罵的絕對都是他。


    就像是她升學大考的當天跑錯教室、鋼琴監定記錯日期,或是去聯誼的時候發生意外,從山坡滾下來扭到腳這些的,沒錯,被罵的都是他!


    跑錯教室的是她,但被責備的是他,問他為什麽沒在考前先帶她去熟悉環境?


    記錯鋼琴監定日期的是她,但被罵的還是他,大人會問,為什麽他沒幫忙事先確認?


    甚至,在她跟同學出門聯誼發生意外扭了腳,被罵的依然還是他!


    他不但要在她當傷兵的那段時間多照顧她,還要被他那對渴望有女兒渴望到有點神經錯亂的雙親埋怨——


    「俞小翼,爸爸媽媽生腦袋給你是做什麽用的?為什麽要讓她出去聯誼?你應該想點別的事讓她做,不要讓她出門啊。」


    聽聽!


    什麽話?這是哪一國、哪門子的鬼話?


    有這種道理的嗎?


    這世上……是有這種道理的嗎?!


    看看這女人,被他爸媽寵成什麽樣子了,鬧了一晚上不夠,現在想吃個早餐,還搬出他爸媽來壓他。


    這算什麽?


    程馥蘭渾然不覺俞炎翼的無奈兼不爽,收回踩他的腳,整個人縮進被中,用很可憐的語氣幽幽指控:「翼仔長大了,學壞了,明明俞爸俞媽要去大哥那邊看孫女前,你答應他們要好好照顧我的,現在說話都不算話了。」


    「你夠了喔,以為我昨天為什麽讓你進門?」俞炎翼冷哼,言下之意極為明白,要不是因為惦著當初對雙親許下的承諾,他才懶得理她。


    床上那個人不知是陷入什麽哀傷的情緒,幽幽的開口:「小翼仔長大了,翅膀硬了,對我好冷漠……」


    俞炎翼閉著眼,懶得理她。


    「你以前小時候明明就是那麽可愛……」有人幽幽回憶道:「我還記得有一次,附近來了一隻漂亮的野貓,你說想要挖陷阱抓它,我為了挺你,二話不說的頂著大太陽陪你在院子裏挖好久、好久……」


    她說的,是他升上小學一年級之前那個夏天所發生的事。


    當時一大一小的兩人,連著數天的通力合作,最終合力在後院裏挖了一個足足有半個成人高的大洞。


    當兩人吃力的爬出那個大洞之後,還依照卡通演的那樣,利用枯枝跟樹葉做好掩護,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等待,他們隻需要等待即可。


    不過兩個小毛頭躲在樹叢等待那隻野貓來訪,等到頭暈目眩、渴得兩眼生花也不見貓影之後,隨著程媽的叫喚尋人、冰箱裏冰鎮過的汽水、滑嫩甜美的布丁,以及接下來的卡通時間,讓他們不知不覺的忘了抓貓這件事。


    一直到傍晚時分的一聲慘叫……


    獵物出現了!


    但不是貓,是俞爸!


    簡直是命運弄人,為了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剛下班的俞爸帶著團購的蛋糕回來,打算從後院將蛋糕偷渡進家門,之後再裝沒事的從前門進屋,好營造爸爸從廚房變出蛋糕的假象。


    哪曉得這後院裏會憑空出現一個陷阱,讓滿腔熱情的俞爸一腳踩空,就這麽連人帶蛋糕的直接掉進陷阱。


    那聲慘叫,顯示出他老人家當時險些給嚇得屁滾尿流失了魂,也因此可以輕易想見,接下來回蕩的就是他們兩個小毛頭被修理得吱吱叫的哀嚎聲。


    「明明是你想抓貓,結果我那天不但幫你挖洞,還陪你被打耶。」回憶往事,程馥蘭忍不住想笑,哀怨的聲音流泄出些許的笑意。


    俞爸自然是舍不得打她的,但她家老娘可不會。


    一知道她做的事,她家老娘才不顧俞家兩夫妻的求情,藤條抓了照電不誤,她那次可是結結實實的被打了一頓,隔天還因為中暑的關係,病懨懨的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哪兒也不能去。


    她說的這些,俞炎翼自然是記得的。


    就算事發當時他才正要升上小一,但因為印象太深刻的關係,所以他記得,不過……會讓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並不隻是因為那天難得被打,而是因為隔日再現的慘叫。


    現在回想,他也不太清楚年幼時自己那顆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


    在被斥令要把大洞補回的隔日,他確實將原來的那個洞補起來了,隻不過……


    「哈哈,你那時候真有夠白癡的。」顯然是想起同樣的事,程馥蘭嗆笑出聲。「俞爸叫你補好那個洞,你竟然直接從旁邊挖,舊的洞補好卻挖出新的,害俞爸隔天要去檢查時又摔了一大跤。」


    俞炎翼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


    就算困得眼睛沒張,回想起他家老爸毫無防備的第二次慘叫,清俊的麵容也浮現淺淺的尷尬笑意,化去平日不苟言笑時的冷淡。


    「你看你,我一沒幫你,你就是這麽天兵啊,就知道這麽多年來我為你的付出與犧牲……」


    「最好是啦。」俞炎翼冷嗤,打斷她幻想出來的歌功頌德至少十八句。


    犧牲?真虧得她能說出口還不閃到舌頭。


    「你啊,就是這個樣子。」到底還是忍不住,俞炎翼想到她不知第幾度失敗的戀情,想到她不知道第幾次的借酒澆愁,最終還是開了口。「樂觀是好事,但你沒想過,為什麽三天兩頭就失戀、被男人拋棄嗎?」


    拋棄,這個字眼讓她縮了縮。


    「哪有三天兩頭。」她試著反駁,聲音變得小小聲。


    俞炎翼知道她抗拒這個話題,但他更知道,任由她這樣的個性在感情路上一直瞎撞下去也不是辦法。


    「蘭。」他開口,沈聲道:「如果真想遇到那個對的人,你多少也改改你的脾氣,老王賣瓜也沒人像你這種賣法的,過度的樂觀跟自信隻有嚇跑男人的分,並不會讓男人更愛你的。」


    寂靜。


    多不尋常!


    「豬蘭?」他叫她,因為她竟然沒有任何反駁?沒厚著臉皮、再接再厲的誇她自己十句八句的?


    仍是寂靜,她依舊沒應聲。


    俞炎翼不想感到內疚,因為這很可能是她一貫的伎倆。


    在必要的時候裝可憐博取同情,為了拐他去弄早餐,她確實很可能用上這招。


    更何況他說的是實話,是為了她好的真心話,他不該為了做正確的事而感到內疚,那才是不正確的事。


    理智上是這麽的分析,但情感無法跟上……


    他剛剛……說得很過分嗎?


    俞炎翼忍不住小小檢討了下,卻怎麽也無法判斷,方才的話是不是過重了些?


    「想吃什麽?」挫敗的從臨時地鋪上爬起,俞炎翼認輸。


    還是沒聲音!


    反常,她真的很反常……


    俞炎翼大感不對勁,隻見她躲在他的被窩中,像隻蝦子般蜷成了一團。


    「蘭?」他喚她。


    見她仍是沒應聲,他也不跟她客氣,反正她平常大剌剌的,從來就不知客氣為何物。


    所以他一把掀開被子,就看見被下的人捂著肚子,小臉慘白,額上浮著虛汗,明顯處在不適的狀態中。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俞炎翼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肚子……肚子好痛。」她勉強答,看得出很吃力。


    「你白癡嗎?肚子痛幹麽不說?」俞炎翼惱怒,但不知是氣自己粗心多一些,還是她不立即表態多一些。


    「我一開始……一開始叫你就說我不舒服了。」她試著要辯解。


    「你隻說不舒服,誰知道你是真的不舒服?」他更感惱火。


    「……」捂著肚子,她不說話了。


    俞炎翼瞪著她,不自覺的感到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總是這樣!


    不正經的時候,她話永遠都比人多,但真正受了傷、吃了苦頭的時候,卻又悶不吭聲,要不就輕描淡寫的帶過,要不就是嘻嘻哈哈的提,好像什麽事也沒有、她沒受到傷害那樣。


    卻不知道,她不讓人知道她的傷、她的痛,不讓人及時給予援助,這讓旁邊的人看了有多生氣。


    俞炎翼現在就是生氣,很生氣。


    但他又能如何?


    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


    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後,他站了起來,認命地帶她上醫院掛急診。


    要不,他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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