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們俊雅貴氣的大當家,曾一度傳出娶公主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此刻看著妻子的俊臉也是充滿笑意——雖然他一向笑臉迎人,但現在這個笑不一樣,可是直達眼眉。


    俊男美女,一幕宜人的好風景。


    但令人錯愕的是,朱定康在介紹錢莊的大管事、二管事 、三管事後,竟然帶著她到最後麵的窗口。


    「人不分貧富貴踐,我嫁了夫婿,就是錢莊的一份子,當然也得從頭做起。」


    沒錯,剛進入錢莊工作,而且負責借貸的部份就是從這個位置開始的。


    妻以夫為天,也沒錯,她雖言之有理,朱定康卻想阻止,可見她開心入座,便不忍心,再想到她布施的行為,可是扔金子毫不手軟,他不由得小心叮嚀。


    「這年頭,知人知麵不知心,若有疑問,可問管事,不必勉強,這事不好做,得拿捏分寸。」


    「我明白,夫君開錢莊不就是為了廣結善緣,能得善果?放心,我辯識好、壞人的功夫可是一等一。」她眨動那又圓亮的眼眸,笑意盈盈。


    她有信心,隻要用神力稍微感應一下就可以知道了,還有,她可是有過目不忘的天生好本領,誰善誰惡,善惡薄上寫得一清二楚,她都記得。


    隻不過桑德的身份太尊貴,每個往她這個窗口來的人,反應皆同,先是一愣,接著嚇得倒退三步,然後轉身走人。


    開玩笑,公主耶,什麽叫相形之下自慚形穢?就是這樣。來的人哪有臉向公主借錢?


    朱定康覺得自己肯定是哪要筋不對。明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見到她從興致勃勃一直到意興闌珊,到沮喪,此刻臉上的笑意都僵了,他意感到不舍起來?


    終於,又有人走近她的位置,但一看到他坐在美麗的她身邊,立即退後三步。


    「站住。」朱定康道。


    年輕人見他似笑非笑,活像一隻叢林裏的老虎,不禁畏怯的吞咽了口口水,再看向讓人心安的公主。


    「請上前。」桑德口氣很溫柔,眼神很親切,真的將那名身上穿著補丁,長得橫眉豎眼、活像土匪的男子喚來。


    他雖鼓起勇氣靠近,卻說不出口要借錢。


    「借你三十兩。」


    沒想到桑德直接拿了銀兩到窗口,他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美麗的公主。


    瞧他呆愣住,她笑道:「你娘需要錢看病,別客氣,有需要可以再來。」


    男子啞口無言。他說了什麽嗎?沒有吧?而且他一向沒有跟城裏的人往來。如今是走投無路才下山,公主怎麽會知道他娘病了的事?


    朱定康心中也有一樣的疑問,他蹙眉看著男人寫了借據,再三感謝後離開。


    桑德靠他靠得極近,因為有些話不能大聲說,此刻她與他的距離隻有咫尺,長長的睫毛幾乎要碰上他了。


    「他是個孝子。」雖然低語,但她的語氣很肯定。問題是——


    「沒有人看得出來。」朱定康很好心的提點她。那家夥長住山上,幾乎不與人交往。「你怎麽會認識他?又怎麽知道他家裏的事?」


    她先是一愣,隨即嫣然一笑,「我就是知道。」她指指上麵。


    他濃眉揪緊,看了上頭一眼,「你是指舉頭三尺有神明?」


    哪需要三尺,眼前就有個未列仙班的小仙女呢!她燦爛一笑。「是啊,給他機會,他真的是個孝子。」


    於是,一個一個類似的情況就在他的眼皮下發生了,二十兩沒了、三十兩沒了、五十兩飛了……


    朱定康臉上仍還著笑,但眼神卻令人發冷,感到毛骨悚然,偏偏公主一無所覺搬錢搬得很愉快,見她噙著笑臉,也沒人舍得打斷她。


    她在錢莊裏麵布施?!朱定康的臉快黑了一半了,就在此時——


    「他是隻大米蟲,不行!」桑德小手捂著紅唇,貼靠在他耳畔輕聲道。


    於是,第一次有客人被拒絕了。


    接著,又來個看似斯文的男子,見她又傾身靠向自己,小小聲的說:「那家夥在兩年前強搶民女,毀了女子終身,報應快到了,你甭借。」


    再來一名客人,骨瘦如柴、兩頰凹陷,瞧不出年紀,一副窮酸樣。


    「這個人眼前是窮困潦倒,但來日可不得了,你當當他的貴人吧!」


    誇張的是,一百兩就從他的賬上消失了。


    「嘿,這是個古道熱腸的大好人、是個勤奮耕作的農民,但近日運勢低落,米缸要見底了,我們幫個忙吧,夫君。」


    麵對一張盈盈笑臉,於是,四十兩又從他眼前消失。


    痛!他的心好痛……


    馬車答答而行。


    車內桑德疲累得頻頻打盹,一顆小頭點來晃去,都快落地了,終於,坐在身旁的朱定康看不過去,一把將她擁入懷裏,她像隻貪睡的貓兒,隻抬頭瞄了一眼後,即放鬆的窩在他溫暖的懷裏呼呼大睡。


    他真的是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她可是在一天內把他的錢當饅頭般布施的罪魁禍首,不但他沒有痛打她一頓,竟還怕她跌個狗吃屎?!


    一回到府裏的大門前,他本該漠然的喚醒她,但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溫柔,小聲道:「起來,我們到家了!」


    「嗯……再讓我睡一會兒……」桑德喃喃低語,還將臉更往他的胸口鑽。


    他急喘的深吸口氣,當下抱著她下馬車,她的全然信任令他有些無措,更因為腦海裏浮現的欲望而感到不安。


    這樁婚事背後的動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是夠聰明,就該離她遠遠的,而不是一路看著她清靈脫俗的臉蛋出神。


    回到新房後,朱定康將她放在床上,望著她單純無邪的容顏,他體內的情欲卻持續在蘇醒中。


    她是帶著意圖而來的,為了她的四皇兄……他心裏冒出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俯身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也是,祈洛心機深沉,對她絕不能注入太多感情,否則,縱使他極力跳脫權力爭鬥,也很難置身事外。


    朱定康抿緊了薄唇,再看她天真睡容一眼,便起身準備離開,雀兒剛好進門,連忙一福。


    「駙馬爺、主子回來了。」她看了床上一眼,發現主子睡著了。


    他也看向她,「讓她睡,通知廚房,晚膳晚點兒準備。」


    「呃,是。」怎麽覺得駙馬爺的表情怪怪的?


    稍晚,桑德醒來,從雀兒口中得知他離房時表情很嚴肅。


    因此,兩人在用晚膳時,麵對一桌好菜好酒,她卻沒什麽胃口,在房間屏退雀兒跟其他仆傭離開後,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是不是我今日撒出的銀子太多,讓夫君不高興?」


    「不是。公主何出此言?」


    「別叫公主,此刻隻有我們兩個,叫我桑德。」


    朱定康點頭。


    「既然是夫妻,就要對彼此坦然,是吧?」她再道。


    「自然是如此。」


    「那麽夫君不開心嗎?我知道我睡熟了,讓夫君一路抱回房裏,可是那是因為前一晚我繞了半座城——」


    他忍不住再三叮嚀,「既然你提到這件事,那我也得提醒你,不可以再做同樣的事,太危險了。」


    她提點允諾,「我知道了,母妃說了,日後我的事全是夫家的事,所以,」她突然朝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依夫君的善良,一定不會阻止我做布施行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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