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悠悠不經年。


    四個春秋過去,任十美和焦俏都長成十八歲少年了,一個是俊美無儔,宛如月神臨世;一個是豔若薔薇,美麗又多刺。


    這兩人已經成為煙城最亮眼的風景。


    當然,還有他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賭約——誰先贏一百場,對方便坐上大紅花轎,“嫁”入勝者家門。


    煙城的男女老少都在賭,任十美和焦俏,到底誰會成為最後的勝者?


    這股旋風不僅吸引了全城參加,即便是外地人,聽見如此有趣的事情,也忍不住要湊上一腳。


    於是,參與下注的人越來越多。初始,任十美連輸十場,他的賠率就筆直上升到了一百倍,也就是說,大家都看準了他要輸,誰賭他贏,萬一、不幸、倒楣地讓他走了狗屎運,成了勝利者,那賭他一兩銀子的人,可以得回百兩彩金。


    而焦俏……沒辦法,這位大小姐實在太強悍了,大家對她都有十成十的信心,所以她的賠率隻有小小的一比一。


    焦俏為此而得意了好久。


    任大公子出人意料地沒有太大的反應,每天照樣過他的日子,該讀書就讀書、該練武就練武,但他開始參與了任家的生意。


    從第十一場比賽開始,打和的情況出現了,不得不說,這讓很多人吃了一驚。


    而後隨著時光流逝,他們越來越常打和,一直賭到現在,任十美和焦俏的結果是六十比七十五,也就是說,在這近乎無止盡、啥都可以拿來比的題目裏,任十美總共贏了六十場,而焦俏則勝得七十五回。


    從表麵來看,焦俏獲勝的機會是大勝於任十美的。


    但在他們的比賽中,頭一年,都是焦俏贏,或者打和,任十美是以掛零的姿態一直持續到第三年,才漸漸扳回局麵。


    直到最近三個月,焦俏已經沒再贏過他了,至多是打和。


    這說明了什麽?


    任大公子一直在進步。當然,焦俏也沒有退步,相反地,在與任十美的比賽中,她始終努力向前,隻不過,任十美的進步程度已經到達人神共憤的地步。


    焦俏很不甘心,自己怎麽可能輸呢?


    但她心裏又有一絲甜,他好厲害,強悍到讓她有時麵對他,心裏會有那種砰砰亂跳的感受。


    這個男人怎會這樣強?她發覺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離不開他。


    當然,她才不會告訴他,在他麵前,她已經習慣擺高姿態了。


    可好幾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麽,夢見了他。那時,他們不是針鋒相對,他會對她笑,對她說很溫柔、像蜜一樣甜的話語。


    作了這種夢的第二天,她都會很高興,成天笑得合不攏嘴。


    她沒有把這個小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任十美。


    但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晚入睡前,偷偷地默念他的名字十遍,期待他夜夜入夢來。


    這種情況真奇怪,像入了魔似的。


    可她卻深深地沉迷於這場莫名的、又讓人無比歡喜的遊戲中。


    今天,又輪到她出題了。她騎著馬,直奔任家莊。


    任十美看見她,便是白眼一翻。


    “你很慢耶!”他都等了半個時辰,被太陽曬到快昏倒啦!


    但他家就在身後,很奇怪,等累就該回家休息,偏偏沒看見她,他就是移不動腳步。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期待她每回的造訪。


    “我們約的是午時,現在巳時都還沒過,我哪裏慢了?”迫不及待的又豈止是他?她更在乎這每回的相處,所以她早到了。


    卻想不到,他居然比她更早。


    這是不是說,他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更在乎她?


    他臉熱了下,強辭奪理。“與人相約,提早一刻鍾到是禮貌。”


    “我聽你在唬哢。”


    他從下人手中接過馬韁,跨馬而上,與她並騎。


    “是不是唬哢,你自己回去問你爹,昨晚大家去倚香院,是否都提早一刻鍾到達?”


    “倚香院?!”她柳眉飛了起來,漂亮的鳳眼眯出一絲危險。“你居然去逛青樓——”


    “那是談生意。”他趕忙解釋。“我們除了喝點酒、聽幾首曲子外,其他什麽也沒做。”


    “哼!世界上會有不偷腥的貓?”她其實是相信他的,至少她知道,她爹不會蠢到帶著未來女婿去風流,但嘴巴上她就是不饒人。


    “我們真的什麽也沒做。”


    “你們若真如此清白,昨天我要求跟爹一起去的時候,他怎麽拒絕我?哼哼哼……”她喝了好大一缸的陳年老醋。“這裏頭必然另有內情。”


    “什麽內情,不過——”


    “少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然追過來。那窈窕的人兒跑得氣喘籲籲,直到任十美跟前。


    她向焦俏盈盈福了一禮,焦俏皮笑肉不笑地對她揮揮手。


    “好久不見,惜春。”對啊,隔了整整十五個時辰又三刻鍾。焦俏還以為自己運氣要轉好,從此不用和惜春相看兩相厭呢!誰知……命中注定的魔星是甩不掉的。


    “嗬嗬嗬……”惜春掩著唇輕笑。“我們不是前天才見過麵?焦小姐真健忘。”


    “是嗎?”焦俏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我想你特地、大老遠追出來,必然有重要大事找你們家少爺吧?快去、快去。”


    焦俏調轉馬頭。不知道為什麽,從惜春追出來的那一刻起,她一直有種芒刺在背的感受。


    “謝過焦小姐。”惜春又福了一禮,這回焦俏連個眼神都懶得回她了。


    任十美對她倆之間的惡劣關係也是無力,不過惜春服侍他久了,他對她雖沒其他企圖,卻也不再如開始時那般排斥她。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你有話,怎不趁我還在大門口時說,非得我走了,你才辛辛苦苦追上來?”瞧她跑得滿頭滿臉汗,發辮都散了,一身的狼狽。就算他們是陌生人,隻要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瞧著心裏總是別扭。


    “是大夫人讓我來的。”得了,這邊抬出他娘了,任十美還能再說什麽?


    “娘讓你來幹麽呢?”


    “大夫人說,秋老虎雖強,但一入夜,氣溫就會急轉直下,讓少爺多帶幾件衣服傍身,免得受涼生病。”她送上一隻小包袱。


    任十美的臉紅得像刷了層紅漆。這送衣就送衣嘛!但幹麽用碎花小布的包袱?上頭還熏了清冽的花香,他一個大男人帶著這玩意兒上街,麵子都丟光了!


    “少爺別介意,奴婢一時找不到少爺的綢巾,才拿自己的先頂著用,但裏頭保證是少爺的衣服。”惜春一邊解釋,一邊楚楚可憐看著他。


    任十美被她瞧得頭皮發麻,但那個花包袱對於一個男人的麵子,損傷實在太大了。他顫抖著手,就是伸不出去把包袱接過來。


    “少爺,”惜春嬌嗔地跺腳。“你不接包袱,我回去會被大夫人罵的。”


    “我娘那麽寵你,哪舍得罵你?”最後有麻煩的隻會是他,她保證沒事。


    “那少爺是討厭我,才不想接包袱嘍——啊!”


    “囉哩囉嗦幹什麽?一隻包袱而已,你懶得拿,我替你帶了。”卻是焦俏淩空一掌,將包袱吸入掌中,掛在馬鞍邊。“如果無事,可以走了吧?”


    惜春沒說什麽,但低垂的眼裏卻閃過了一絲不忿。


    每次都這樣,隻要她跟少爺親近一點,焦俏就來攪局,真是個討厭的人。


    她已經忘了,焦俏曾經救過自己,他們是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妻,而她不過是個看不清現實,硬要橫插一腳的第三者。


    “那我們走了。”任十美和惜春招呼一聲,馬鞭在馬臀上一抽,和焦俏並排,衝上了官道。


    “少爺——”一會兒,惜春又急慌慌地追上來。


    任十美和焦俏沒轍,隻得再次停下馬。


    “你又有什麽事?”任十美頭很痛。好人莫非真做不得,這惜春一纏他便是數年,都跟她說了,他對她無意,她隻道一生唯願報恩,別無他求,讓他是……唉,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大夫人交代了,少爺昨天才喝醉,今天切莫再過量了,尤其……”惜春紅著臉,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銷魂窟雖好,卻蝕人骨髓,讓少爺能不去,最好就別再去了。”


    “娘搞錯了吧?”他有些緊張地瞥了焦俏一眼,見她並無惱色,才稍稍放了心。“昨天喝醉的是爹,我可是清醒得很。”


    “可是——”惜春還想再說。


    任十美已經沒耐煩地打斷她。“總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說了,回頭見。”


    他拍馬,招呼著焦俏,兩騎如塵,倏忽遠去。


    這一回,不管惜春怎麽喊,他都不再回頭了。


    惜春氣惱地絞著手絹。為什麽不管她如何努力,少爺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那個焦俏有什麽好,粗魯野蠻,長相也沒比她好多少,但少爺就是喜歡她,難道就因為焦俏有一個好家世,而她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不甘心,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是真心喜歡少爺的,為妾為婢,她都不在意,她隻要少爺把一點點愛放在自己身上,這要求很過分嗎?


    眼一眨,淚水滑落臉頰,她不會放棄的。


    打從見到少爺的第一眼時,她就喜歡他,這份感情隨著每日的相處逐漸加深,她愛他入了骨,一定要得到他。


    她下定決心,不擇手段也要獲得任十美的心!


    任十美和焦俏進城,先找了家酒樓坐下來吃飯。


    點了菜,她便開始把玩他那隻噴香又精致的小包袱。


    任十美不知道為什麽,心頭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他跟惜春根本也沒什麽,不過是主人和奴婢的關係,比清水還要清白,可在焦俏戲謔的目光下,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壞事。


    “其實……那隻是我娘太擔心我了,這個……真沒別的意思……我們……我是說……”他很想解釋清楚,卻不知怎麽回事,舌頭像打了結。“我跟她……唉,焦俏,你明白的,是不?”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把包袱拋上拋下,耍著玩。“不過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得以身相許嘛!這種事戲文裏見多了,也屬正常。”


    “我發誓,我對她絕對沒有那種企圖。”要說心裏有沒有喜歡的人,他還不太清楚,但論到在乎一個人,那非焦俏莫屬。


    他喜歡看著她,和她一起玩鬧、談詩論文、比賽做生意,以較量為由大打出手,甚至為了一場輸贏爭得麵紅耳赤……隻要是跟焦俏在一起,不管做什麽,他都覺得格外有趣。


    這是愛嗎?他還沒有深刻的體悟。


    但他敢對著老天發誓,他對惜春是完全沒有意思的。


    “你沒有,不保證別人沒有。”玩膩了,她把包袱扔給他。


    他像接到一塊燙手山芋般,趕緊又把包袱撥回她手上。


    “我知道她有心機、有手腕,很想坐上任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我已盡力拒絕,我娘甚至說了,要收她做幹女兒,可她偏不要,寧可給我做丫鬟,我有什麽辦法?”


    “有小姐不幹,卻願意給人使喚,嘖嘖嘖,看來她對你用情很深啊!”她又把包袱拋回去。“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難道要我幫你背一輩子?”


    乍然被揭破情事,他臉紅了下,隨即,心頭便浮起一陣難堪。


    “你不會以為她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她吧?”


    “當然不會。感情講究的是兩情相悅,而非一廂情願,她的心意,你願意接受便接受,想拒絕就拒絕,這一點我是管不著的。”


    “你怎麽會管不著……”他有些著急地說。偏偏小二剛好送上飯菜,他不得不停下話。等閑雜人等走後,他才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唉,比賽未分勝負前,你的話可別說得太滿。”她又把包袱丟回去了。那玩意兒真是越看越討厭。


    “不管咱倆最後誰勝誰負,橫豎總是要成親的,這名分既定,為何不能管?”那包袱他真的沒臉帶,所以再丟給焦俏。


    焦俏也不想要,繼續扔。


    就見一隻小巧的花布包在兩人間丟過來、扔過去,鬥氣的意味很濃,濃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懷疑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小心眼,竟連個包袱都要斤斤計較。


    “說到底,你還是介意惜春做我的貼身丫鬟嘛!那簡單,回去我就把她調走,這樣你可滿意?”


    “你要調誰是你的事,跟我說幹什麽?”包袱飛過來、飛過去,一不小心,咚,落入了湯碗裏。“啊!”焦俏趕緊伸手一撈,把包袱拿起來,可惜已經濕了一大半!“這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反省,自己的作為真是太幼稚了。


    不過……摸摸心頭那熄下去的怒火,似乎自己是因為吃醋才無理取鬧,這習慣很不好,得改改才行。


    她趕緊把包袱打開,抽去鮮豔的包巾,換了就是,何必以此壞了交情?現在包巾弄髒了,正好名正言順地換掉。


    他扔了包巾,用自己的披風暫時充當外包,重新打了一個素色包袱。


    “現在你願意幫我帶著這隻包袱了吧?”他戲謔地說,低沉嗓音帶著一絲挑逗。


    她麵紅耳赤,羞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見她頰若霞棲,柳眉彎彎、鳳眼氤氳,猶如帶著一層水霧,竟是說不出的嬌豔。


    他心頭一震,隻覺她美得像把火,燒得他渾身一熱。


    她接過包袱,眼睛完全不敢看他,逕自找來小二,又換了一碗湯。


    她努力平複自己,好半晌,才漸漸緩和下激動的情緒。


    “喂,吃完飯,幹什麽去?”她把包袱放到椅子上,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刻意轉移話題。


    見她不再生氣,並且小心地將包袱收起,他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湧上一股莫名的甜意。


    他的東西就放在她身邊,緊貼著她的身體,那感覺好奇怪,仿佛他們之間似乎被拉近了。


    而他很喜歡這種“親密無間”的感受。


    當然,若換成是他與她兩人的“親密無間”……他忍不住心跳如鼓,也許他不隻是欣賞她,他比自己意識到的更加喜歡她。


    “喂,我問你話呢,怎麽不回答?”焦俏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今天輪到你出題,我客隨主便。”他說。


    “這樣啊……”因為比賽太久了,足足四個年頭,什麽遊戲沒玩過,她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麽新鮮事。


    突然,外頭敲鑼打鼓,連續十幾頂轎子打從客棧門口經過,轎後兩排家丁,個個又提又扛,那禮物幾乎從街頭排到街尾了。


    “這是在幹什麽?迎親?”不像啊!沒見過大紅花轎。她頗為納悶。


    他站起身,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那個啊……”這也是件新鮮事,他忍不住笑了。“城東最大的茶行劉正經劉老板,你知道吧?”


    “煙城裏,誰不曉得那位劉大官人娶了十八房妻妾,通房丫鬟、婢女無雙,號稱享盡人間豔福。”她最討厭那種花心大蘿卜了。


    見她又起嗔意,他趕緊解釋。


    “他也是不得已的。劉家已經有十八代都是單支獨苗,傳到劉老板時,劉老太太打他出生,便向神明許願,隻要他能順利長大、並且為劉家開枝散葉,劉家願修橋鋪路、舍粥濟貧。劉老太太還在自家後園裏蓋了間小庵,每天都在裏頭念經,常年茹素,就求劉家後代有傳。誰知劉老板妻妾是娶了,卻怎麽也生不出孩子,一轉眼,劉老板都五十了,劉老太太差點絕望,以為劉家要從此斷根。前些日子,老太太帶著眾兒媳上天寶寺廟苦求,足足跪了三天,才讓劉老板勸回去。可誰也想不到,天寶寺這一求,半年後,劉老板四十歲的發妻居然被診出懷孕三月,這下子劉家上下轟動,都道天寶寺的神佛有求必應,才有今天的大手筆還願。劉老板還說了,倘使夫人生出來的是兒子,他便給佛像重塑金身,以謝神恩。”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這倒有趣。“不過……我倒覺得有沒有孩子是老天注定的,強求未必是福。”


    “但香火有傳,終是件好事,也算劉家人潛心禮佛的回報吧!”


    “也對,他們做了這麽多好事,那經文也不知道念了幾千上萬遍,終於得償所願,確是樁美談。”她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主意。“不如咱們賭賭劉夫人肚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她懷孕才三個月,等答案揭曉,還得再七個月,難道這中間我們就什麽也不幹,傻等著?”


    “的確,這樣就有點無聊了。”她一手支額想主意,可惜玩得太久,能玩的差不多都玩完了,真沒新鮮事。“要不……這回禮讓你先出題,我下回再出。”


    他想了一下,一計上心頭。


    “可以。”他對她勾勾手指,讓她附耳過來。“咱們各自從家裏選出一名刁奴,送到對方家門,交由你、我二人調教,誰能把那奴才教得又乖又聽話,便算誰贏。”


    “少來。”他這主意分明不安好心眼。“你肯定是想把惜春送到我家,讓我給她一點下馬威,斷了她對你的不當心思,是吧?”


    他不好意思,心思被拆穿了,難免尷尬。


    她對他擠眉,吐了吐小舌,可愛的模樣又讓他一陣心悸。


    “告訴你,惜春的問題我是不會插手的,省得落個妒夫惡名。你不喜歡她,就自己想辦法打發她,休想我替你出主意。”


    “難道你想惜春一直卡在你我中間,弄得我們日子都不得安寧?”


    “那簡單,你認輸,‘嫁’入焦家門,我保證焦府裏沒有惜春那種極品貨色,我們的日子絕對很愉快、很幸福。”


    “休想。”要他做倒插門女婿,別作夢了。“不過……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已經不排斥我們的婚約,並且期待著勝負分曉,早日嫁作任家婦——唉喲!”


    焦俏沒讓他調侃完,一支筷子扔過去。


    “你臉皮可以更厚一點沒關係。”


    他不說話,卻笑得很得意。本來嘛!她肯提到將來,就是有心結連理,這麽美妙的事,怎不令他心花怒放?


    焦俏不理他,埋首吃飯。這人有時候討厭起來,比蒼蠅更惹人煩。


    不過……她俏臉紅似火燒,怎麽自己就如此大膽,主動要求他“嫁”進焦家?


    因為覺得能跟他牽手過一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因為在不停的競賽中,他越來越吸引她的心思?


    因為……她心裏其實已經收進了他的身影。


    她喜歡他,不知從何時開始,但愛苗卻在萌芽後,日複一日地成長茁壯,將她的情絲悄悄地牽扯、纏繞他的身。


    見她沉悶,任十美不禁有些急了。


    “喂,開點小玩笑,你不是那麽小氣吧?”


    “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我在想題目。”說是這麽說,她卻不敢看他,怕緋紅的頰泄漏了情絲。


    “喔!”還好她沒惱火,他鬆了口氣。“你慢慢想,反正也不急。”他還希望她想久一點,這樣他就能一直坐在這裏,一直看著她。


    他當然不急,她卻有些不服氣。怎麽自己獲勝的機率越來越小,難道自己真如此差勁?


    不行,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贏過了,老是打和,要不就是他贏,她咽不下這口氣。


    “有啦!”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我聽說城裏最近在選花魁,最出色的分別是風花雪月,清風、百花、瑞雪、明月四大美人,不如你我各選一人扶持,看誰選的人得中花魁,誰便勝利。若我們選擇的人都落敗了,就算打和。如何?”


    “那你想扶持誰?”


    “這四大美人,我一個也沒見過,更不清楚她們的才藝,怎麽知道要扶持誰?”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感受。


    “那你打算怎麽選?”


    “上她們待的青樓,會遍四大名妓,再做選擇嘍!”


    “喂,你是大姑娘耶!怎能上青樓?”


    “喂,你長得比大姑娘還漂亮耶!為什麽你就能上青樓?”


    “不管我長得怎麽樣,我終歸是男人,就算出了事,也不會吃虧,可你——”


    “我扮男嘍!況且……”她一拍腰間長劍。“想讓我吃虧,也沒那麽簡單吧!而且還有你啊!真出事,你難道不幫我?”


    “我——”他怎麽可能不幫她,問題是焦家。“若讓你家人知道我帶你上青樓,你那些哥哥們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他們敢!”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得罪她的人。她拍拍他的肩。“放心,有我罩著你,沒事的。”


    他一腦袋咚地撞在桌上。天啊!帶自己的未婚妻逛青樓,世上還有沒有比這更離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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