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新大學,學校圖書館內。


    這所圖書館的資源規模在本市一直獨占鼇頭,館藏之豐富羨煞不計其數的他校學生,多少學子前來朝聖挖寶找秘笈尋資料,而此刻,梁芮瑾一邊拿著老師給出的參考書書目,一邊從成群的書架前走過,預備這次要把剩下要找的參考資料一次找完。昨天她已經找了一大半,每本參考書都厚得像磚頭,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們全部都拿回宿舍,如今再找完這剩下幾本,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如今的專業都那麽稀奇古怪,例如她,學的是電子商務,居然還要安排他們學習經濟和銷售、物流這些課程,如果想拿個好成績,老師提供的這些書是一定要有所涉獵的。雖然她也沒想過要做什麽超級優秀到讓老師無論何時都記憶猶新的學生,但是她卻是不想做年年吊車尾的那個人,所以別說這些書像磚頭,就是像兩塊磚頭她也要背回去。


    幽深闊大的圖書館內藏著淡淡的木頭味以及紙張味,說不上好聞,但是卻莫名地讓人沉靜、心安,她的步子愈走愈慢,伸手撫過那些書的書背,目光掠過它們,然後再一一跳開。


    在經濟學的書架前轉了兩下,她的目光朝上抬,發現最上麵那排的角落裏正正藏著本她要的書,隻是那個高度她好像沒辦法拿到。今天穿的是裙子,又不太方便爬旁邊擺放得小梯,她可沒興趣走光給別人看好製造新聞話題,所以最後隻好踮起腳伸出手,指尖正好搭上那本書的書脊,她便用力想將那書給挑出來。


    挑了幾次,那書依舊紋絲不動,她自己倒有點心浮氣躁了,該死,上麵一排書架的書放的很緊,所以她沒辦法將它取出來。


    忍不住歎了口氣,她盯著那本書發呆,妄想那本書可以看在她的麵子上,讓她把它順利地拿出來。


    隻是那書到底還是死的,沒辦法聽從她的指揮。


    皺起了好看的眉,她忍不住小小聲地抱怨:“連你也要跟我作對!”


    “要我幫你嗎?”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沉甸甸的壓迫感也同時自她身後傳來,她立刻像個受驚的小白兔一樣驚慌地轉過身,整個人都貼到了身後的書架上,仿佛在練什麽壁虎遊牆功,那份慌亂和無措讓身後的男生幾乎錯以為她是想把整個身子都嵌入書架裏。


    “給你。”見她沒說話,隻是瞪圓了一雙杏眼,慕容秋淵隻好當她是默認了,伸手幫她取下了那本書並遞到她麵前。


    她依舊瞪著麵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生,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察覺到心髒不再怦怦亂跳了,這才開口:“我又沒讓你幫我!”


    一開口就是惡聲惡氣的樣子,慕容秋淵忍不住皺起了眉,但是隨即又恢複了一臉平靜。


    “你當我多事好了。”他淡淡開口,看她一眼,卻見她一張尖尖的瓜子臉,人倒是十分漂亮。


    隻是有些霸道不講理罷了。


    “本來就是你多事。”她從他手中搶過那本書,又朝身後的書架靠了靠,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他帶給她的那種壓迫感一樣。


    慕容秋淵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地抱著自己手中的書離開。


    奇怪的女生。這是他給她的評價。


    似乎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遇到,但是最近遇見她的次數似乎特別多,而且她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慌亂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想拔腿逃跑的樣子,難道他長得很恐怖?


    185厘米的身高,78公斤的體重,對於身高162的她來說似乎是可以起到威懾的作用吧。


    他揚了下唇,淡淡地笑了一下,隨即把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邁步下樓準備去辦借書手續。


    他轉身後並沒有注意到,梁芮瑾正瞪著他的身影。


    心虛嗬,一顆心到現在還是不規則地跳成一團,抖得厲害。


    隻要一遇到這個人,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立即就有一種習慣性想逃跑的念頭興起。明明跟他並不熟悉,每周也隻有幾節課的時間會在同一個教學樓見麵,可是隻要一看見他,她就會立即慌亂得到處出問題,上一次扭斷了一個鞋跟,再上一次她差一點撞到同學的車子,結果被死黨於渺取笑了好久。


    要是拿言情小說的模式來對比,她這種現象應該被歸類為發花癡的現象,可是怎麽可能?!


    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帥,個子是很高沒錯,可是身材魁梧,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樣,她喜歡長身玉立的男生,才不會喜歡這種健碩到可以拿她當沙包打的人。


    平淡的眉眼,除了又濃又黑的眉毛,整張臉基本上是毫無特色,她喜歡的是帥哥,像邵蘇那樣的帥哥,才不是他那種類似翻版金剛似的模樣。


    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上這種人的!


    “有事嗎?”出了圖書館,沿著小道朝擊劍社走,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跟著,慕容秋淵終於忍不住回身開口。


    “嗄?”梁芮瑾抱著書茫然地看向他。


    “我是說,你從圖書館一直跟在我身後,是找我有事嗎?”他疑惑地回看她。


    “我……我哪有?”她慌張地開口,糟糕,她怎麽會跟在他身後?眼看就要走到擊劍社了。


    “哦。”他點一點頭,繼續走路。


    “喂!”她突然開口。


    他回頭,認真地看著她,“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慕容。”


    她的臉漲得通紅,蠻不講理地開口:“我……誰管你叫什麽名字,我是想說……我是想說你不要誤會……”


    “我誤會什麽?”他更加疑惑,索性停了腳步看她。


    “你不要誤會我會喜歡你,雖然你幫了我,我是會有一點點感激,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會喜歡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她在說什麽?慕容秋淵好笑又無奈地看著她,“我知道,我並沒有誤會。”


    耶?還以為要費好大的唇舌呢,真沒有成就感。


    不知道為什麽,她居然有一點點失望的感覺,就像是在對男生表白被拒絕了一樣失望尷尬,貝齒小小地咬住柔軟的紅唇,她瞪著他,有點氣急敗壞般的沮喪。


    “你知道就好,你千萬不要喜歡我,因為我……我也沒有喜歡你!”狠狠地說了結束語,梁芮瑾立即轉身就走。


    “小心!”他的警告語剛剛脫口而出,她已經狼狽地扭到了腳。


    梁芮瑾一張臉頓時又紅又熱,天啊,她又出醜了!


    試著站了起來,她努力端出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背影挺得直直的,慢慢而優雅地走出身後那人的視線。


    直到走到那人看不到地方,她才抱著腳呼痛。


    痛痛痛,痛死了!


    都怪那個傻大個兒,她最討厭他了!


    世新大學出了校門朝右拐,走100米左右後有一家冷飲店,名字很有特色,叫做“藍色生死戀”,一看就知道老板是個典型的韓劇迷,而如今大學校園裏的女生又有幾個不熱衷於韓劇的呢,所以這家冷飲店的生意也就格外好,裝修典雅又景致的店裏,隨處可見世新學生的蹤跡。


    午後四點鍾左右,店裏的客人並沒有很多,主要是因為大部分世新的學生在上課的原因,不過即便如此,現在在店裏的客人卻也都是這裏的熟客,有一搭沒一搭地抱著份分量特足的冰點,或者在和同伴小聲說話,或者如梁芮瑾這般窮極無聊地等人。


    被人放鴿子的感覺如何?


    結論隻有一個詞,不爽!


    她大小姐非常、極度之不爽!


    “死家夥,你最好不要被我逮到你做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被我抓到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看一眼店裏造型別致的鍾表,梁芮瑾氣嘟嘟地戳著杯子裏的香草冰淇淋。


    是邵蘇約的她,說是有事拜托她,但是如今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她被約的人已經在這冷飲店裏傻傻地坐了那麽久,他約人的到現在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


    不過她現在抱怨歸抱怨,但想到約她的人是邵蘇,她可是一點兒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邵蘇是誰?


    世新女生公認的白馬王子,家世好,學習好,人聰明,交遊廣,總之就是一個十項全能的帥哥!


    而這個帥哥更好死不死的是她的鄰居、她的竹馬、她的玩伴,所以她喜歡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樣的男生,她沒有理由忽視他,也沒有理由在他麵前耍小姐脾氣,傻傻地把他推到別人身邊,不是嗎?


    冷飲店的鍾到整點的時候敲了四下,算一算時間,她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半小時還多了,抬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瘦高而時尚的侍應生,他立即走了過來,“小姐,還需要點什麽?”


    “不要了,謝謝,我要結賬。”她悶悶地付錢,沮喪地走出了冷飲店。


    手裏拎著三四個袋子,那是她在這之前剛買的化妝品和保養品,其實她平時是不太會在意這些東西的,但是邵蘇那家夥好像比較欣賞會打扮又會玩的女生,所以她隻好順應他把自己打扮成那個樣子。


    不過最最可恨的就是邵蘇自己了,整天對她若即若離的,要說他不喜歡她吧,他也沒有否認爸爸媽媽和邵爸邵媽的打趣以及三不五時似真似假的試探。


    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她低著頭胡思亂想。


    “放手!”馬路邊上,長相清秀的女生拚命要甩開拉住她的男生。


    “我不要!”噙著一抹會讓女生尖叫的微笑,邵蘇斬釘截鐵地拒絕,一隻手拉著不停掙紮的女生,另一隻手還力大無窮地抱著一箱礦泉水。


    女生不停地瞪他,因為和這樣的男生拉拉扯扯害得她也變得被別人關注起來。她從來都沒有這樣被別人的目光當作靶子的經曆,好可惡,“如果你很閑的話,隨便去哪裏都好,找你的女朋友也好,去練習你上流社會的公子才會的運動也好,但是現在請你鬆開我的手,我要把這箱礦泉水拿給咱們班今天參加籃球聯賽的同學。”


    你不再出現在我麵前更好!


    “我再說一遍,”他突然咬牙切齒,“梁芮瑾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麵孔靠近她,相距不到半尺,嚇了她一跳,連忙朝後退了一步,“跟我沒關係!”


    “誰說跟你沒關係?”他磨著牙看她,琢磨著她的小脖子哪裏比較好適合他下口。


    “我……我說的。”女生結結巴巴地開口,“你快點放手,我才不管你跟誰有關係,我要去送水了!”


    “梁芮瑾不是我的女朋友!”他對她大吼一聲,差點嚇掉她半條命。


    還沒容那女生回過神來,一個聲音響在他耳邊:“邵蘇,你在這裏做什麽?”


    邵蘇頓時鬆了口氣,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可不就是那個他口中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小瑾?也好,既然她來了,就趁現在讓麵前的丫頭徹底明白他和小瑾的關係吧。


    梁芮瑾提著東西疑惑地看著邵蘇,然後故意忽略掉他牽著身邊的那女生的手,“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不是約了我嗎?”


    邵蘇身邊的女生立即狠狠丟給他一個白眼,然後用力地就要甩開他的手,邵蘇卻更加用力地抓住,隨即正色看向梁芮瑾,“小瑾,你來告訴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朋友。”


    梁芮瑾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活像個麵具似的掛在臉上,“你說什麽?”


    “我要追她,可是她不相信,你來告訴她,你不是我的女朋友。”邵蘇說得理所應當,一副極力和她撇清關係的樣子,看著她的時候就那麽正氣凜然,看著那女生的時候就含情脈脈。


    梁芮瑾隻覺得耳中仿佛有一群小蜜蜂飛過似的在嗡嗡作響。


    太過分了!


    她在冷飲店裏等了他一個半小時還多,沒向他抱怨也沒有怪他,頂著太陽又自己走回來,可是他……他居然現在要她對別的女生說他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一股莫名的火氣襲卷心頭,她隻覺得眼睛酸酸的。


    朦朧中看到他身邊的女生,沒有她漂亮,也沒有她身材好,更不是他口中他所欣賞的那種又會打扮又會玩的女生,可他居然為了這樣的女生要她親口承認她和他沒關係?!


    “快點說啊。”邵蘇期待地看著她,小瑾平時那麽溫柔,一定會開口幫他的。


    “邵蘇他……他不是…”梁芮瑾咬著唇,慢慢地開了口,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了白。


    為什麽?


    為什麽她要習慣性地在他麵前裝溫柔裝善解人意?為什麽他可以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為什麽她不可以耍小性子鬧小姐脾氣?


    眼睛裏的濕氣更加氤氳起來,梁芮瑾突然抬起頭來,眼睛裏含著滿滿的淚,“你混蛋!”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錯愕的邵蘇茫然地看著她。


    手裏的東西朝他用力砸了過去,他身邊的女生驚訝地低低叫了一聲,隨即攔在了他的身前,硬紙袋子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身上,然後掉在地上,裏麵的化妝品撒了一地。


    “你在搞什麽鬼?”驚慌擔憂的邵蘇慌張地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箱,查看那個女生有沒有被砸到。


    “我在搞什麽?你呢,你在搞什麽?明明約了人家卻又放人家鴿子,我等了你快兩個小時,結果你沒來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那麽過分!”她大聲指控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萬分,眼淚仿佛自己有意識似的一顆顆往下掉。


    “我們本來就沒有……”邵蘇被她這一哭攪得莫名其妙,突然驚訝地咦了一聲,“難道你對我……”


    “我才沒有!”她緊緊咬住紅唇瞪他,紅彤彤的眼睛一點兒氣勢也沒有,“我才沒有喜歡你,你少臭美了!”


    打死也不能向他示弱!


    “那你現在幹嗎那麽大反應?你平常不會這樣的。”邵蘇依舊疑惑,拉緊那女生的手卻沒有放開,反而抓得更緊。


    她真是氣死自己的視力為什麽要這麽好,為什麽要這麽清晰地看到他和她相握的手,心裏好慌好亂,總覺得那是仿佛多少年前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朝就被人搶走了似的難過,“我一直都這樣,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怎麽會喜歡你?你不就是學習好了一點,家世好了一點。我也不輸給你啊,你以為所有的女生都會迷上你耍劍的樣子嗎?你少臭美了,我認識的人不知道耍起劍來比你帥多少倍!”她用力對他吼完,眼淚已經快在臉上流成兩條小河了。


    “你聽到了?”結果邵蘇根本沒在意她的發水狀況,反而正色看向那個女生。


    “那又怎麽樣?”那女生看了梁芮瑾一眼,隨即用力抱起礦泉水離開。


    “喂,你等等我。”邵蘇立即追了過去。


    梁芮瑾一顆美女的心頓時碎得滿地都是,一片一片又一片。


    不要哭,不要哭!


    可是怎麽抑製都沒有用,眼淚還是在不停地往下掉,看著扔得一地狼藉的東西,她再也忍不住,又委屈又狼狽的感覺讓她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隻好站在那裏繼續哭。


    死邵蘇臭邵蘇,她才不是為了他傷心,才不是因為他哭,是太陽太大了,陽光太熱了,她被曬得渾身不舒服,所以才會哭的。


    難道女生都是水做的嗎?


    他已經在這裏陪站了快半個小時,結果發現她還在哭。


    本來她哭她的,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偏偏他無意中發現這個女生是他認識的,所以他下意識地便停下了腳。


    雖然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可是應該算是認識了吧?


    抬頭看一眼臨近下午五點卻還是烤人的太陽,他終於移步向她走去,如果再繼續站在這裏的話,她會被曬傷的。


    “你還好吧?”伸手把一包紙巾遞給她,他蹲下身子幫她把腳邊散亂的東西撿起來裝好,手指碰過那些女孩子才會用的瓶瓶罐罐,他微微有些不自在。


    梁芮瑾抽抽噎噎地用紙巾擦了一下臉,本來還想要繼續哭,卻在看到紙巾上可疑的黑色時突然止住了聲。


    這是……這是……睫毛膏的顏色!


    目光偷偷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傻大個兒,或許是剛才發泄過了,她現在居然沒有拔腳要逃的衝動,但是,但是現在她這麽狼狽,怎麽會偏偏遇到他?


    “你的東西。”頭頂上方傳來淡淡的語氣,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不慍不火的,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生氣。


    “謝謝。”她隻好接過去,聲音悶悶的,背部仍然因為剛才的大哭一抽一抽的,但是她打死也不敢抬起頭看他,被他看到她剛才哭已經很丟臉了,她可不想再被他看到滿臉花掉的妝。


    “快點回去吧,太陽那麽大,很熱的。”皺了下眉,他又補了一句。


    眼睛裏突然又冒出了淡淡的濕意,梁芮瑾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討厭!


    真討厭!


    為什麽在她心情這麽不好的時候,他要突然出現?還要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眼淚愈掉愈多,她再次嚇到了他,185的魁梧身高杵在她身邊突然覺得局促,“你……不要哭了。”


    她偏要哭,偏要哭!


    他驚訝地看著她抓住他的衣服,把頭埋在他背上,哭得像個走失的小孩子。


    張口結舌!


    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突然了,他看不到她,隻能看到她的頭發黑亮亮地垂在他身側,裸露的手臂上也搭了一綹,一種涼滑的感覺瞬間爬滿他全身。


    他盡量挺直身子,手腳也不敢亂動,生怕這個說話奇怪的女孩子不要等下又說他誤會她。


    梁芮瑾哭到最後終於漸漸停了下來,這一停才發現,在她視線所觸到的地方,是一團黑黑的東西,隨即清晰感受到的,是陌生的男子氣息。


    她頓時一張臉如被火燙到,伸手推開了眼前剛被她利用過的人。


    “現在好了嗎?”頭頂上方又傳來他沒什麽高低起伏的聲音。


    終於恢複到了她正常的狀態,她開始緊張,退後了兩步,低著頭開口:“好了。”


    眼神不停地瞄著他的鞋,最多也就上抬到他的衣服,再往上,她就不敢再看了。


    “回去吧。”背後傳來濕濕的感覺,不用多想,是她的眼淚。


    “嗯。”梁芮瑾極輕極心虛地應了一聲,猶豫了片刻終於再次開口,“我會賠你的。”


    賠?賠什麽?


    他驚訝地看著她低著頭跑開,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他。


    難道對她來說,他真的恐怖到讓她連看都不敢看他?


    疑惑地揚了下眉,他也抬腳朝學校走去,進了擊劍社團。


    “慕容你回來了?”社團的同學紛紛和他打招呼。


    “嗯。”他點頭笑了一下,越過正在做訓練的他們。


    “喂,慕容,你身上沾的是什麽東西?”一個同學指著他的衣服叫了起來。


    “什麽?”他疑惑地停下了腳。


    “你看!”那個同學努力地把他背後的衣服抓到他視線可觸的地方,“黑黑一片,咦,還有點香香的呢。”


    他突然醒悟過來,唇角掠過似有若無的笑意。


    怪不得,怪不得。


    第二日。


    上午最後一節課,體育委員於渺在講台前麵做運動會前的誓師宣言,她是個個子嬌小的女生,長相像個美少年,卻有一副大嗓門,性格很外放。


    下個月中旬,校園運動會就要開始了,運動會之前是籃球聯賽,現在已經開始,愛動的男生早已經開始了運動前的熱身準備,女生們的啦啦隊也已經準備妥當,用他們的說法就是先拿籃球聯賽做做熱身運動,好戲可都在下個月的運動會上呢。


    “所以,各位同學一定要踴躍報名參賽,除了像梁芮瑾同學那樣的運動白癡之外,其他人一定要給我好好加油,有多少分力氣就使多少分力氣!”於渺這邊話一完,眾人立即看向班內公認的“運動白癡”——梁芮瑾同學,想笑,卻沒有一個敢,個個忍笑忍得好辛苦。


    梁芮瑾目露凶光,不懷好意地瞄著講台前的於渺,臭丫頭,也就她敢拿她開玩笑,置她的風度和風範全然不顧,看她回頭怎麽修理她!正巧她這兩天正鬱悶呢,她居然還敢給她撞到槍口上?!


    “梁芮瑾,今年的擊劍比賽肯定還是你的親親竹馬同誌拿冠軍,說不定還會跟以前一樣,沒有一個人能從他身上拿到一分。我前兩天看到擊劍社的訓練,覺得他們耍得好沒勁哦。”旁邊座位上的同學笑著對她說話。


    摸了一下腳邊放的紙袋,梁芮瑾開口說話,口氣可不怎麽友好:“那可不見得,風水輪流轉,冠軍是誰的,沒到最後誰知道是誰的?”


    “你怎麽了?”那同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麽回事,平常一說起邵蘇帥哥,梁芮瑾總是一副恨不得將他的優秀渲染得盡人皆知的模樣,今天怎麽口氣這麽怪?“他拿了冠軍,你不替他高興嗎?”


    “我幹嗎要替他高興?”她依舊冷冷開口,“我倒巴不得有人贏他。”最好是由她好好修理他一頓,讓他明白不可以隨便打擊她美女的自尊心。


    “喂,小瑾,你沒吃錯藥吧?”從講台上下來的於渺笑得古怪,作為梁芮瑾的舍友兼死黨,她可是非常清楚那天她大小姐頂著一臉恐怖的妝容飛奔進宿舍的糗事。


    “你才吃錯藥!”她沒好氣地開口,“居然剛才在前麵笑話我。”


    “你本來就是運動白癡,100米你居然跑了22秒半,就是找小學生也能跑過你!”於渺大肆笑話她。


    “誰說的,是我不想跑而已。”她立即反駁。


    於渺根本不在乎她的目光,“反應那麽慢,人又冒冒失失的,還說不是運動白癡?你啊,能分邵蘇1%的運動細胞也就不會老被韓老師當了。”


    “我……”她氣得不行,現在這時候,她可以笑話她是運動白癡,但是就是不許在她麵前貶她褒邵蘇,“他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擊劍嘛,我要學的話肯定能贏他!”


    於渺笑了一下,轉頭對旁邊看她們熱鬧的同學涼涼地開口:“去看看窗戶關了沒有?”


    “幹嗎?”那同學疑惑地接了一句。


    “我怕外麵的風大閃了梁大美女的舌頭。”她一句話說完,自己都笑到不行,周圍的同學也終於忍不住了,一起笑了起來。


    雖然梁芮瑾的脾氣是古怪了一點,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些事情隻要發生在她身上,總會起一些奇妙的化學效應,總讓人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也因此,班裏很多人都把她當成好玩的小妹妹。


    笑聲中梁芮瑾的臉漲得通紅,這些人簡直就是來踐踏她美女的自尊和麵子的,所以她一拍桌子跳了起來,指著於渺的鼻子賭氣開口:“笑什麽?我現在就去學擊劍,一定會贏那個家夥!”


    “你贏他?”於渺上下瞄了她一眼,“別說贏,你能從他身上討回一分,我立即繞著操場喊100聲‘我是豬’!”


    “一言為定。”梁芮瑾伸手出去,和於渺響亮地一擊。


    “駟馬難追!”於渺老神在在地一笑,神情意味深長。


    擊劍社內,社團成員們正兩個一起做著訓練。


    偌大一個擊劍社,扳著手指數也不過才九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根本就不加入訓練的行列,隻是看著別人在做訓練。


    “慕容,我們這樣訓練行嗎?”一個男生將麵罩除了下來,抱著它走近站在一邊的大個兒。


    “要對自己有信心。”慕容秋淵看了他一眼,隨手將身邊桌子上的毛巾甩給他。


    “謝了。”男生接過毛巾擦了把汗,隨即又看著他,“可是有信心也不見得能贏邵蘇啊,我們總不能盲目樂觀吧。”


    慕容秋淵嘴角略略一揚,“為什麽一定要贏他?”


    “嗄?”男生錯愕地看著他。


    為什麽要贏邵蘇?從一開始他加入擊劍社就是抱著要贏邵蘇的夢想,想一想,能贏一個一直霸著冠軍寶座的人,這該是多大的榮耀?


    “我沒想過,但是我們都想贏他。”他指了一下身後還在做練習的同伴。


    “你可以換一種想法,你不是要贏他,隻是想讓你自己不敗。”慕容秋淵笑了一下。


    “自己不敗?”男生咀嚼著他話裏的意思,覺得很難理解,“那還不是要贏他?”


    “不,”慕容秋淵開口,“你要贏他,這種念頭出現說明你是把比賽當作了一項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來看待,而你若是隻想保持自己不敗,那麽你的心理負擔就沒有那麽重,你從贏他,到現在隻是要自己不要輸,你覺得哪一個會容易一點?”


    男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慕容。”


    慕容秋淵笑了一笑,回到桌邊坐下,覺得站得有點久了,膝蓋處有些隱隱的痛。


    其他人並沒有受影響,依舊在認真地做著訓練,直到一個人突兀地走進了訓練場為止。


    “美女,你找誰?”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取下了麵罩,和那個站在門口猶猶豫豫地不知道是想進來還是想再出去的漂亮女生打招呼。


    梁芮瑾看著他們,臉上是一貫的溫柔笑容,“我想學擊劍。”


    即使她心情不好,臉上卻依舊帶著完美的微笑,她自己都在心裏小小地寒了一下,她是不是太虛偽了?習慣性地給別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麵。


    “社長,快,招新學員。”一幫子見色忘義的人立即把擊劍社的社長揪了出來。


    “同學,你……”正想好好盤問一下她的班級、年齡、喜好、身高、體重、血型的男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梁芮瑾給打斷了。


    “我想自己找一個老師教我可以嗎?”她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雙手卻不自覺地因為緊張而用力握緊。


    “你——想找誰?”七八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她的身上,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灼灼地寫著“選我吧”的字眼。


    “我……”她的目光經過他們,落向一旁仿若根本就沒有看到她的人身上,腳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其他人的目光立即帶著抱怨投給一旁的慕容秋淵,慕容,你嚇到人家了。


    慕容秋淵無奈起身,朝門外走去。


    梁芮瑾瞪著愈走愈近的他,一雙腳不自覺地繼續後退,眼看著他就要和自己擦肩而過,她心下一急,伸手攔住他大聲開口:“請你教我擊劍!”


    眾人頓時嘩然。


    不會吧?美女居然要叫隻負責給大夥兒講解擊劍規則卻從來不下場的慕容教她?


    慕容秋淵皺起眉毛看她,梁芮瑾被他看得又朝後退了兩步,一張臉又開始發燙,她又急又氣地開口:“我要你教我擊劍!”


    仿佛驕傲的公主在下命令,但是慕容秋淵根本就不可能乖乖聽一個說話不經大腦思考的丫頭說的話,“為什麽?”


    “因為……這個……”她逐漸火大。


    討厭死了,人長得那麽恐怖,連說話也那麽討厭,如果沒有理由的話,她幹嗎要來找他?“總之你要教我!”根本不容他拒絕,她把手裏提的東西扔給他,“賠你的東西,還有……還有,我明天就去買擊劍用的東西,買好後就來這裏報到。”理所當然別人應該在這裏等她的語氣,說完之後,她立即轉身就跑,好像被什麽追趕著似的,一不小心,卻在他麵前再次絆了一下。


    轟!


    毫不留情的紅暈瞬間爬上她的臉。她真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慕容秋淵低下頭看著手裏的紙袋,疑惑地打開,發現裏麵是一件男式短袖棉質上衣。


    口是心非的奇怪女生。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那衣服重新塞進袋子裏,轉身,對上八道詢問的目光。


    “她找錯人了,我會跟她說清楚。”他對他們點了點頭,轉過身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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