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奴才,趕他走就好了。」


    「好,你說了算……小方,他從哪裏來,就把他往哪裏送,把事情處理幹淨,不要留個尾巴。」


    「屬下遵命!」他隨即踹了那個奴才一腳,把人押了出去。


    「你怎麽來了?」書輕淺讓蕭融進屋裏去,這才轉身麵對後王孫。


    「我來得剛好,要不然你就讓人欺負了去。」他的心裏湧起疼惜的情愫。


    「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道謝。」


    「那……進來坐嗎?」


    「搬去跟我一起住吧,蕭融也一起。」


    「我……不……」


    「萬員外那邊的事情我會解決,不會再讓他來找你麻煩,可是我想你還欠武林盟一個解釋吧?你打算怎麽處理?跟我回去,我可以先替你墊上那一百兩,我猜,你並不打算讓玄蒼知道現在的你,另外,你也知道我有能力給你跟蕭融一個好的讀書環境,有我給你撐腰,你省事多了,好處還不少,不答應的人是傻子。」


    「看起來對我一本萬利,可是對你有什麽好處?」


    他堅定不移,露著自信湛亮的笑容說:「我想照顧你,我要娶你入門,輕淺,你再信我一次。」


    她眼波微微發顫,瞅著他眼神裏的繾綣,眼淚霎時滴落。


    這是一年前那個花花公子嗎?成長得如此之快。已經有了一個男人的樣子,可以讓她放心倚仗了。


    【第七章】


    「姐,我們真要住這裏嗎?」眼花撩亂的蕭融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一臉雲裏霧裏的表情。


    山西木料,房山漢白玉石,曲陽花崗石,山東臨清砌牆磚,窗的朱木鐫著吉祥的紋路,門麵裝飾細致入微,這是書輕淺對後府的第一印象。


    「不喜歡嗎?」回答的人是後王孫。


    「好大,好漂亮,我喜歡。」還是半個孩子的蕭融用力的點頭,他這輩子還沒有機會走進這麽氣派典雅的大屋,新奇的東看西瞧,目不暇接,一想到往後還能住下來,就像一個美夢似的。


    「那就住下來,把這裏當家。」


    「這要問姐姐,」他眼巴巴的看著她。


    後王孫的眼光始終留心著書輕淺,見她喜怒不形於色的漫步往裏走,他忐忑了,往前一大步,抓住她的手。


    反正他已經在她麵前失態幾百次,不差這一回。「淺兒,你怎麽都不說話?」


    書輕淺顫了下,看著自己被抓的手,垂著睫,感覺好像認識了一輩子的他第一次這樣喊自己。


    「你要我說什麽?」


    本來尾隨在後的屠管家很識趣把蕭融帶開了。


    「家裏沒有女眷,伺候的人少,怠慢你了。」這一年他的心思完全放在重整這個家上麵,除了以前幾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他一個也沒留。


    「什麽怠慢不怠慢的,你也知道我懶散,以前一個央秀我就覺得她聒噪了,你要一堆人圍著我生活,我會馬上爬牆逃走的,」她露出惆悵的淡笑。


    「不許逃,這一年裏沒有你,我已經受夠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伸開胳膊抱住她,他的下顎撐在她肩上,鼻息在她身畔,一個擁抱,很輕,卻是朝思暮想。


    書輕淺滿臉紅暈,推又推不開他,難得的女兒家神態畢現。


    「後王孫……」


    「現在連哥哥也不叫了,生分了嗎?」


    她推開了他。


    「明明是豆蔻年華,卻少年老成,平時板著小老頭的臉來嚇我,你可知道我猜了好久?不信,不敢去查,猜得腦袋都要破洞了。」他眼神如困獸。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書輕淺鮮活得像春天嫩葉上的露珠兒,蕭秀珍卻平凡得讓人過目就忘;書輕淺不食人間煙火,別說下廚,鍋碗都不識,那變態的玄蒼,好吧,他們這群人也是一個個變著法子嬌寵她,蕭秀珍卻得為了溫飽奔波勞碌,還能照料一個弟弟;書輕淺愛笑,蕭秀珍卻都冷著張臉;書輕淺能文識字,蕭秀珍據說白丁一個……


    「我本來是消亡之人,老天爺憐憫,撿回一條小命。可是,我到底是蕭秀珍還是書輕淺,究竟是妖魔還是鬼怪,別說你,我也分不大清。」一直以來,她有書輕淺的靈魂、記憶,可身體、環境卻不是。


    「我分得清楚就好。看起來是不一樣的人,可是卻有很多地方是相同的,你們除了有一雙同樣清澈的眼睛,心虛的時候會眨眼,無措的時候會咬指甲,撒謊的時候會轉過身去,這一切都讓我忍不住去想,屏住呼吸去看,」他拉著她去感受他心口激越的跳動。


    「你不介意我的容貌變成這樣?」


    「謝謝你還活著。」


    書輕淺的目光碎裂開來,淚如夏雨傾盆。


    青春伊始,少不更事愛上的這個人,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公子,始無悔,至今依然不悔。


    是夜。


    裝著茶葉、桂花,瑞香的枕頭,美麗的蔥黃帳子,讓湯婆子塞得生暖的床褥,一切都新置的。


    疲倦的身子躺上去就沉沉的睡著了,朦朧間總覺得有人在看她,睡得恍惚又不踏實,在虛幻和真實裏沉浮著,前世今生糾葛著,那些她認識的臉孔,不認識的,在她的夢裏來來去去,令她頭昏腦脹。


    「都灌了湯藥還是不見出汗,怎麽辦?」擰幹的汗巾一條一條的換過,丫鬟來去的換水,快要跑斷腿了。


    「這就麻煩了……」老邁的聲音嘀咕著,「姑娘的身子底太差,這風寒也不是一兩天了,能撐到這時候,真是難為了她。」


    「想辦法,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治好她!」男人的嗓音凶惡。


    門吱了聲,彷佛有人出去了,卻沒一絲涼意進屋。


    「爺,這裏有央秀就好了,您去歇著吧。」那雙在她額頭來來去去的手的主人說話了。


    「不必,我在這裏看著她。」


    書輕淺模糊地想著,央秀……怎麽可能在這裏?


    再度輾轉,意識空白了,好不容易沉重的眼皮打得開了,隻看見一顆黑黑的頭顱趴在床沿上,看似睡著了,這頭型,那鼻形,咦,挽了婦人髻啊。


    眼光再往外看去,一絲通透的光亮打在屏風上,碎成繁星似的光點,照得整間屋子溫暖光亮又不刺眼。


    她睡了多久啊?


    掀開被子,她不知道在床上睡了多久,骨頭生鏽了般,不怎麽利落的身子碰到了打瞌睡的央秀。


    她眼睛也不揉的直直跳起來,因為動作太大碰倒了坐著的圓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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