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素有條文,遇到時疫,若無法治愈,當將染病之人驅趕到一處,添木柴油料,付之一炬,不可埋葬,就地掩埋,立界碑,著人守護,尋常人不得再入。


    這是為了活人著想,但沈淮安還是報著一絲希望,若是捉到那三個傳播時疫的乞丐,知道這病的來處,或許有辦法治愈。


    葉修昀的眼裏卻略過一絲不讚同的神色:「你將人都放到府衙,已然是置自己於險地,你可想過,一旦這消息傳出去,李政必然與你翻臉。」


    沈淮安卻擺擺手:「李政不足為懼,我隻要一口氣在,他便打不贏我。」


    這話說的忒不吉利,葉修昀翻了個白眼,剛要再訓斥他幾句,卻見沈忠匆匆趕來:「少爺,找到那三個乞丐的蹤跡了,隻是三人十分狡猾,我們的人跟丟了。」


    沈淮安神色微變:「在何處跟丟的?」


    「在成寶街。」


    葉修昀挑眉:「成寶街?怎麽這麽耳熟。」


    沈淮安冷聲道:「薛婉在那。」


    此時,薛婉在整理薛府,下人們都動了起來,日日將庭院裏外,洗刷的幹幹淨淨,廚房裏造反餘下的廢料,均不可過夜,都得尋好了地方扔掉。


    「大家也看著了,這疫情雖來勢洶洶,但卻不是一日兩日便有性命之虞,早先進了府衙的人,如今也都活著呢。」薛婉坐在正廳外的院子裏,所有的仆人均站在下麵,各個低著頭,神色惶然。


    芷荷和春櫻分立兩側,手裏拿著冊子和紙筆,院子裏靜悄悄的,隻薛婉一人的聲音響著。


    「若是有人不慎染上了,還請不要隱瞞,我親自送你們去府衙,再重金尋人過去照看,無論生死,凡是進我薛家的門,我便會管到底。」薛婉神色十分和藹可親,笑容依舊。


    春櫻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下麵我來說下自今日起,咱們府裏的新規矩,你們可都仔細聽著,若是觸犯了哪一條,可別怪管事的不留情麵。一、出門回來需淨手,淨手需用剛打的清水,以香堿淨過才算數。二、出門在外,不得與人衝突,若有磕碰,需與管事的報備,違者仗二十,攆出府。三、不得容留外人入府,違者仗三十,發賣。四……」


    規矩一條條念下來,下麵的仆人們均是變了臉色,許多條款照著平常來看,都十分苛刻,待春櫻念完,下麵漸漸起了些竊竊私語。


    芷荷見了,狠狠拍了拍桌子道:「主子還沒發話呢,不得交頭接耳。」


    薛婉待人都靜下來了,才繼續道:「你們不要多想,這不過是為了預發時疫,凡是不想他日被送到府衙,最好是守咱們的規矩,我定叫大家都安安穩穩的度過去,若有人要拉闔府的人下水,那也別怪我不客氣。」


    底下眾人聽此,這才鴉雀無聲了。


    薛婉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的臉,有不解、有心虛、亦有不服氣的,她並不在意,隻又吩咐若誰之前犯了這些條款,便到春櫻那裏登記,該善後的善後,日後若是發現問題,也不會追究,但若有人不肯好好說清楚,那就別怪薛家人不客氣。


    如此,春櫻和芷荷又忙活了一個時辰,才將一應的問題登記造冊,再篩過一遍,送到薛婉麵前。而後薛婉又命所有仆人分男女兩組,各自脫衣檢查。


    春櫻走到薛婉身邊,附耳道:「小姐,二門的張媽說今早她出門時,見到門前有三個乞丐乞討,她覺得可憐,便送了幾個饅頭出去,那小孩子不懂事抓傷了她的手,如今手上刺癢難當呢。」


    薛婉微微一愣,眉頭緊蹙:「別聲張,叫人單獨把張媽領到我院子裏。」


    待眾人散去,芷荷和春櫻又親自領了張媽去見薛婉。


    張媽今年四十歲,下頭一兒一女,兒子在鄉下做佃戶,女兒跟著自己一起在薛府,是薛平身邊伺候的一個粗使丫鬟。


    待薛婉見到張媽時,張媽的手已經整個腫了起來,身上也起了許多細小的疙瘩。她嚇得麵色蒼白,見著薛婉便噗通跪了下來,直磕頭道:「小姐,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她是從錦溪時便跟著薛婉過來的,知道薛婉的本事,對她十分信任。


    薛婉點點頭,神色亦有些蒼白:「張媽,今日我說的你也都聽見了,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的兒女,我要你將今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任何一點細節都不要放過。」


    張媽聽此,含淚點了點頭道:「今早我一開門,便見外頭大街上蹲著三個乞丐,都是那髒兮兮的模樣,身上還臭烘烘的,是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女孩十四五歲了,男孩才三四歲的模樣,又瘦又小,瞧著可憐,我便回去拿了幾個饅頭給他們。兩個孩子餓極了,上來便抓,那小姑娘指甲長,就把我的手給抓破了。」


    薛婉正皺眉,卻見芷荷腳步匆匆進來道:「小姐又查出一個來,是盈姨娘屋的小翠,方才脫衣檢查才被瞧出來,身上已潰爛了三四處,應是得了兩三天了。」


    「怎麽得的?」薛婉問道。


    芷荷道:「說是前兩日去買胭脂水粉,在巷子口被兩個小乞丐纏上了,指甲劃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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