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是有些殘毒未清,隻是身子太弱了,你可以先用些白粥,慢慢恢複。」紀海棠下了結論,其餘人跟著鬆一口氣。


    沈忠歡天喜地的去準備白粥,葉修昀和周瑾之輪流與沈淮安商議了諸多近來金陵城裏的事。


    薛婉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著。


    葉修昀雖說出身世家,但為人卻格外的「接地氣」,於政務上的處理十分成熟,而周瑾之不愧是商人出身,但凡與錢相關的,無人比他算的還精,可軍務之類,他們二人卻不敢輕易定奪,這些日子,沈淮安昏迷不醒,他們著實傷透了腦筋。


    如今雖然沈淮安精神不濟,卻也隻得強撐著,將事情都處理清楚。沈淮安經驗老道,幾乎不必多思考,三言兩語,便將積壓的軍務處理完畢,葉修昀到後來,尋了筆墨,奮筆疾書,這病房儼然成了個小內閣似的。


    沈淮安多日不出現,李昭和李政的人馬都有些坐不住了,李昭那兒還好一些,有葉修昀敷衍,但揚州的人馬卻開始頻頻調動,如今沈淮安雖是大難不死,可眼睛看不見,也十分棘手,若是被李政刺探出虛實,定然揮軍攻打金陵。


    三人聊得差不多了,沈忠的白粥也端了上來。


    「少爺,喝點粥。」沈忠將碗遞給沈淮安,正準備取勺子喂他,他卻偏了偏頭,眉頭蹙緊。


    「怎麽了?」沈忠懵懂地問道。


    沈淮安淡淡道:「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再喝。」


    沈忠十分不配合,道:「你又看不見,你自己怎麽喝?」


    沈淮安臉色微變。他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被人伺候,可沈忠那愣頭青,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瑾之和葉修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起身告辭。


    薛婉見此,轉頭對沈忠說道:「你出去吧,我來。」


    沈忠不明所以,但想來薛婉照顧他家少爺,他家少爺肯定高興,於是也不多言,將那粥放下之後便離開了。


    待人都走了,房間裏隻餘下沈淮安和薛婉兩個,薛婉便坐到沈淮安床邊,拿起這碗白粥。


    沈淮安的手局促地攥緊被子,喉結緊張地上下翻動,他看不到,隻能拚命瞪大眼睛,瞧著竟比平時多了一些可愛。


    薛婉瞧著沈淮安的模樣,又生氣,卻又有些心疼,隻得凶巴巴道:「張嘴。」


    沈淮安乖乖張開嘴,被灌了一嘴的白粥。


    他喝了一口,輕輕喚了一聲:「阿婉……」


    「嗯。」薛婉答道。


    「我昏迷的時候,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沈淮安輕輕說。


    薛婉渾身一僵,她料到了沈淮安也許能聽到,但後來他一直不醒,她便也跟著疑惑起來,想他是聽不到的,是以說的多了些。


    「那又如何?」薛婉有點下不來台,冷冷說道。


    沈淮安似乎更加緊張了,他渾身僵硬,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問了我那麽多話,我想回答你,可是怎麽也睜不開眼睛,你後來還說要嫁給別人,我就急了。」


    「阿婉,我喜歡你啊,我當然喜歡你啊。」沈淮安摸索著抓住薛婉的一隻手,攥在手裏。


    薛婉沒有掙開,沈淮安的大手微微有些涼意,將她的手包裹在裏麵,他,她竟有些忍不住眷戀起這其中的溫暖,薛婉抽回自己的手,輕聲問道:「喜歡我?沈淮安你捫心自問,你那是喜歡我嗎?」


    沈淮安臉色蒼白,渾身微微一顫,他的唇抖了抖,許多話都縈繞在他心裏,可刹那間,竟還是難以啟齒。


    該怎麽告訴薛婉,他的那些強勢不過是偽裝罷了,他一天比一天更愛薛婉,便一天比一天更擔心薛婉不愛他。他煎熬著自己的內心,卻不知該如何宣之於口,隻能折磨彼此。


    沈淮安發現自己看不見的時候,竟生出了一絲慶幸,許多話,若是對著薛婉的臉,他是萬萬說不出口的,可此時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為何,竟當真流暢的說了出來。


    「你從不曾與我提過一句喜歡。」沈淮安聲音嘶啞地開口,「那一年在相國寺,若去的不是我,隻是一個與我相似的旁人,你也都會同意的吧?那時候我隻是一個百夫長,你怎麽會傾慕於我,不過是陰錯陽差罷了。」


    沈淮安一邊說,聲音也激動起來,「阿婉,你遠沒有你想的那般情深,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都能過的很好。可我不一樣,我第一次見你,就想要你,可我娶了你,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在你心裏!」


    沈淮安的雙眼看向薛婉,他看不到,隻是將自己的臉朝向薛婉所在的方向,神色間愈發顯得茫然起來。


    薛婉微微一愣,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卻突然間聽懂了。


    那一年,在相國寺,兩封偽造的情書,一段稀裏糊塗的姻緣。她本以為隻有她一人心懷芥蒂,卻未料到,真正心懷芥蒂的,卻是沈淮安。


    「可是最後跟我成親的人是你啊?」她皺著眉頭,輕聲說道,「我們一起離開京城,一起去邊關,這麽多年的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若我,若我不喜歡你,我為何要陪你去吃那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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