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暖,陽光透過蕾絲窗紗,喚醒在床上相擁而眠的男女。


    男人先睜開眼睛,好半晌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臥室,奇怪自己居然睡得這麽沉。但現實不容許他想太久,趕緊下床穿上昨晚脫下來的衣物。


    女人翻個身繼續睡,粉紫色的床單往下滑,柔滑的發絲披散在白皙無瑕的雪背上,教任何男人見了都忍不住想伸出大手撫著她滑膩的身體曲線。


    男人第一個反應是拉上窗簾,後來才想到這裏高達十六樓,又有誰能偷窺她無意中流露的春光?


    「我到底在做什麽?」男人咒罵自己一聲,他不應該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支票,填上數字,擱在梳妝上,知道女人不收錢,附上一張字條,「用這些錢幫我買刮胡刀等日用品」。


    男人離開臥房,自己鎖上大門離去。上班之前,他必須先回家一趟換衣服,真是不方便,下次記得帶兩套衣服過來。


    幾乎他前腳一走,她便睜開了眼睛。


    嶽春帆的貓樣大眼有些疲憊,實在是一夜沒睡多少,她太習慣一個人了,床上多躺一個人反而害她失眠。


    下不為例!絕對下不為例!


    床伴也好,情夫也好,都別想晉升當她的同居情人。


    她活到二十五歲,沒有跟男人生活過的經驗,以後也不想跟男人在一起生活,她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不是同性戀,所以,隻能找一個絕對不會愛上她、同時也不是她的菜的男人,在寂寞時互相安慰一下。


    「真想蹺班一天,好好的補眠。」她抱著薄被好依戀。


    可惜她的魔頭上司沒血沒淚的,管理屬下完全是鐵腕作風,這可從同一層辦公室的女職員沒人請過「生理假」可見一斑。


    大老板搞不好完全不清楚女人有這種困擾。


    「啊~~我真是想太多了,趕快起床吧!」可是她怎麽全身酸痛啊?都是那天殺的男人不好,害她一夜淺眠,落得腰酸背痛的下場。


    嶽春帆嗚嗚咽咽哭了兩聲。沒人知道她其實很愛哭,打死她也不會讓人知道。出門在外,她可是有完美的秘書形象,冷靜、理性、一絲不苟。


    手機鈴響,她伸長手拿來聽。


    「喂。」有氣無力的。


    「嗬嗬嗬,你被榨幹啦?」又嬌又嗲的聲音嫵媚極了,「需要咖啡嗎?」


    「我要。」


    「等你喔!」不輸給0204女郎的嗲音曖昧地說。


    嶽春帆總算有動力下床了,快速的梳洗過後,換上利落的套裝,對著梳妝鏡上淡妝時,終於看到支票和便條紙,她猛翻白眼。「教我用十萬元幫他買日用品?開什麽玩笑!這是完全屬於我的生活空間,才不要被另一個人占領,尤其是男人。」


    將支票和便條紙全撕了,當作沒那回事。


    男人若企圖侵略她的領地,她會反擊的,甚至不惜分手。


    堅定了信念,她拿了皮包出門,下一層樓去按範絲絲的門鈴。


    「春帆~~」大門洞開,一陣香風襲來,身材火辣辣的美人兒整個撲過來,春帆手腳利落的靠邊閃,也不管辣美眉差點撲到地板上,越過她直接進屋裏去,直達與客廳相連的小廚房,往餐椅上一坐。


    「咖啡呢?早餐呢?」春帆拍著桌子「哭夭」。


    範絲絲美得妖嬈嬌媚,標準的「情婦」樣本,聲音可以嗲到使男人腿軟,可惜對嶽春帆不管用。


    「你今天是女土匪上身啊?」沒好氣的關上門抱怨。


    「再不給我吃的喝的,我直接丟刀子!」春帆打了老大一個哈欠,她需要喝兩杯黑咖啡,否則沒力氣應付一天的工作壓力。


    「形象!形象!拜托你注意一下好不好?就算要打哈欠也要美美的掩住小嘴,流露出慵懶的風情……」連說帶比兼示範。


    「刀子呢?你把刀子收到哪裏去了?」


    「好、好、好,咖啡來了。」美得前凸後翹,當然很懂得享受生活、愛惜生命,一壺熱騰騰的咖啡往桌上擺,不忘附上美美的咖啡杯,再從烤箱裏取出現烤的焦糖吐司。「服務夠好了吧!」


    「還不錯,你最大的優點就是煮咖啡好喝。」


    「喂,吃人的嘴軟,講話不可以這麽賤。」範絲絲以纖纖食指抬起自己的尖下巴,媚眼如絲,甜嗓如蜜,「你瞧我,美得禍國殃民,全身上下都是優得不能再優的優點,煮咖啡隻是雕蟲小技好不好?」


    春帆大口咬著焦糖吐司,對花癡言論一概當放屁。


    「你你你……有點氣質行不行?瞧瞧你的吃相,活像吐司跟你有仇,吃得咬牙切齒,真醜。也不曉得公司那些男人的眼睛是怎麽長的,居然票選你是『最有氣質的女秘書』!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了詐欺罪。」


    春帆終於賞她一個注目禮。「我是跟他有仇。」


    範絲絲美目眨巴眨巴的。「跟吐司有仇?」


    「不,我是將吐司當成他的化身,恨不得咬他的肉,啃他的骨,害我沒睡飽的罪魁禍首,不能原諒。」


    「哇哇,你們昨晚那麽激烈啊?」


    「收起你的色女眼神,是他賴在我床上不滾回家去睡,結果害我失眠。」


    範絲絲吃吃竊笑,最重視睡眠質量的春帆,沒睡飽的話便活像吃了炸藥,她倒要看看春帆今天怎麽ㄍ1ㄥ出女秘書的氣質。


    「帆~~小帆兒~~」火上加油最好玩了。


    春帆狠瞪她一眼。「我不想浪費食物,別害我吐。」


    「呿,你這麽不懂情趣,居然還有男人要,應該咬牙切齒的人是他吧!」


    「他大可不必咬牙切齒,想分手大可言明。」


    「嶽春帆,你是不是女人啊?」


    「如假包換。」


    一杯香醇的咖啡下肚,心情好了一咪咪,春帆一邊幫自己倒第二杯咖啡,一邊抱著「回饋」的心態打量範絲絲今天的妝扮,嗯,一樣很騷包,好心的讚美兩句:「你的阿娜答喜歡買性感的衣物送你,不怕你出門招蜂引蝶,可見對自己十分有自信。」


    範絲絲果然笑得花枝招展。「那是因為我人美、善良、感情忠貞,阿娜答完全了解我的優點,性感的隻是我的外表,內心其實很『閉思』(台語)。」


    春帆連連點頭,表示認同,口吐蓮花當作付餐費。「難得遇上一個懂你的人,也要你會珍惜才行。看你外表草包,其實很聰明。」


    「我哪裏草包?不曉得多精明世故!」範絲絲化的眼妝比模特兒更完美,翻白眼瞪人也顯得媚。「草包的是你,小帆帆,遇到一個鑽石單身漢也不會使手段巴住不放,即使結不了婚,也要敲一間豪宅少奮鬥二十年。」


    春帆掀眼一睨,「男人這種生物,隻要花錢供養女人,就會開始對女人予取予求、索情索愛,等他膩了,劈腿找別的女人也不會感到羞愧,因為他有付錢啊!付錢等同於交易,美好的感覺也變質了。」


    範絲絲吃吃一笑。「哦喔~~你愛上他了?!」


    春帆嗤笑。「沒有,他不是我的菜。」


    「那你還管它變質不變質?能撈多少算多少,女人的青春寶貴啊!」


    「你傻了你!尊嚴、自由才是最寶貴的,我不想象我媽活得那麽可悲。」


    範絲絲隻好閉嘴,她太清楚春帆的「罩門」在哪兒,不敢去碰。隻是,心裏不免替她可惜了,明明是鳳凰女,卻活得像小麻雀。


    「春帆,今天坐我的車吧!明天換你當司機。」


    「可以。」


    兩位不同型的美女搭電梯至地下停車場取車,一位超時髦性感,隨時處於放電狀態;另一位清新可人,溫婉優雅,人畜無害。隻有她們自己內心清楚,外表呈現出來的全是假像、假像,男人沒事別亂招惹!


    她們居住的大樓位於生活便利的商圈裏,保全做的好,離公司也近,閑來沒事走路去上班也隻須十幾分鍾,不過,嶽春帆是大老板的秘書,另當別論,範絲絲是公關部的經理,常須外出洽公,沒車實在不方便。


    她們最舍得投資的是漂亮又好穿的高跟鞋,即使踩著去逛大街也不會腳痛,貴一些也值得。因為她們的人生信念,以不虐待自己、不虧待自己,為最高指導原則。


    「春帆,魔頭下周要去日本公幹,你必須跟隨嗎?」


    魔頭,指的是「德昕集團」現任總裁楊立昕,三十歲,單身,俊美非常,不怒自威,最大的優點是思慮周密、冷靜沉著,缺點是太過冷酷。傳聞剛接手公司業務的頭兩年,有「無情刷手」的稱號,凡是不適任、跟不上他的要求與腳步的員工,立即無情的刷掉,即使是老功臣也不例外。


    嶽春帆是在他接任總裁寶座之後才進公司,當了他兩年女秘書,她很快了解到他肩上的重擔有多重,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體諒老功臣的跟不上時代,不如直接給一筆優渥的退休金省事。


    不過私底下,都以「魔頭」暗指大老板楊立昕。


    「老板沒特別交代,應該是沙特助和高主任隨行。」春帆以常理推斷說。特助沙震和安全室主任高泰,是最常陪楊立昕出國洽公的人,其餘各分公司總經理則視情況而定。


    「嘖,我說魔頭的習慣要改,進進出出跟隨在他身邊的全是一群臭男人,不曉得外頭已經開始有不好的流言。」範絲絲一臉揶揄的神情。


    「什麽流言?」


    「嗬嗬,有人懷疑我們大老板是gay,真是太妙了。」


    春帆不為所動,隻是微微一笑。


    「喂,你都不在乎啊?」


    「我是秘書,隻要上司每個月付我薪水,不過分機車難搞,我隻管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管他是男是女還是gay。」


    「算你狠。」


    範絲絲挑釁不成,遇上一位不夠「忠誠護主」的女秘書,真是無趣。


    枉費楊立昕有「最俊帥的總裁」之稱,居然激不起女秘書的護主本能,到底是楊立昕從不亂放電太失敗,還是嶽春帆太理性?太無聊啦!


    範絲絲好想攪亂一池春水哦!偏偏遇上兩攤死水。


    車子很快抵達總公司大樓,趕著上班打卡的男女職員非常多,奇怪外麵騎樓居然圍了一圈的人,發生了什麽事?


    「春帆,你快下車幫我打聽第一手消息,我停好車就來。」


    「我怕遲到耶!」不是每個人都對八卦有興趣。


    「還有十五分鍾,快去!」


    幾乎是被趕出車子的春帆,反正也要從大門進入,就順便了解一下好了。


    哇,這是怎麽回事?


    一個大男人就跪在那裏,眉頭鬱結,幾乎是傷心欲絕的表情。


    演的是哪一出戲啊?


    圍觀的男男女女嗡嗡私語。


    「他是誰呀?」


    「不知道,我一來就看到他跪在這裏,快半個小時了,警衛請他走,他死也不走,說要等他女朋友出現,求她原諒。」


    「他做錯了什麽,要跪在這裏?」


    「不知道。」


    「他女朋友是誰?」


    「好像是總裁的秘書……」


    有人發現到嶽春帆的存在,目光一致掃向她。


    「我不認識他!」她媲美「竇娥喊冤」的高聲道。


    好死不死的,總裁大人駕到,高高的個子,冷冷的眼神,如秋風掃落葉,大家一古腦兒湧進公司大門,騎樓頓時變得好空曠。


    感覺有一股冷風吹過似的,春帆在心裏打個寒顫,對魔頭上司愈發的肅然起敬,真是了不起啊,隻一個冷冷的眼神就可以讓大家抱頭鼠竄,活像跑得慢一點就會被「恐龍」抓住。


    真想問候他老爸老媽,這是哪一國的養成教育?


    不過這一切全是腹誹,靠薪水過日子的女秘書絕對是理性、優雅、親切的向老板打招呼,「總裁早安!今天的天氣真好,不冷不熱的很舒服。」


    沒反應。


    太好了,沒反應等同於沒意見,春帆轉身便要進公司,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冷哼,哦~~對對對,總裁大人最大嘛,應該恭迎他走在最前頭。


    春帆立刻機伶的側身站到一旁去,立身恭候。


    楊立昕沒動,冷眉冷眼的掃一下跪在公司大門口的男人。「他是誰?有礙觀瞻。你不處理?」


    春帆連忙喊冤。「報告總裁,他不是我的問題。」


    楊立昕眉眼不動,盯著她不放。


    門口傳來一連串嬌笑聲,「如果不是秘書室該負責,就是我們公關部或安全部門的事了。」停好車趕到門口的範絲絲,眼見門前冷落,還以為曲終人散了呢!幸好還趕得上第二幕好戲。


    「大白天的,就有一位挺帥的大男人跪在我們公司門口,這種事關公司門麵與形象的事,我一定處理得妥妥當當,請總裁放心。」


    範絲絲眨眨明豔的大眼,彷佛朝楊立昕猛放電。


    將多金總裁勾引為枕邊人!全公司上下都在盛傳範絲絲呼之欲出的野心。


    「立刻請他離開。」楊立昕轉身進公司,春帆和隨行人員立即跟上。


    範絲絲笑得像偷腥的野貓,上上下下打量跪在公司門前的陌生男人,這麽有趣的畫麵,怎麽可以放過呢?


    因為那個男人,像饞貓似的不斷偷瞄她白皙光潔的大腿呢!


    ***


    春帆一直認為,她的上司是一位悶到不行的男人。


    對「德昕集團」而言,楊立昕是理所當然的領導者,是他的外公所留下的龐大產業,因母親胃癌去世,跳過他的父親楊彥甫,直接由楊立昕接下重擔。


    真是個可憐的家夥,沒時間享受富豪子弟混夜店、泡名模、倚紅偎翠的享樂生活,留學回國便直接進公司擔起重任,埋首工作中。因為沒有父母撐著,妹妹楊多安又比他小了七歲,所有的壓力他隻能自己承擔。


    隻要略知楊家內幕的人,都可以理解楊立昕對父親楊彥甫的冷淡所為何來,對繼母林亞築所生的妹妹楊多麗,從不承認那也是他的妹妹。


    看似冷酷無情的家夥,其實是悶到不行的人,他自己都不會覺得人生無趣嗎?──嶽春帆常在心裏偷偷罵。


    當然,搞不好埋首工作正是他人生最大的樂趣!嶽春帆你不能因為自己胸無大誌而想偏,畢竟沒有老板哪來的薪水過日子?孤雁豈了解鴻鵠之誌!


    是嗬,她不過是個小秘書而已。


    她嬌唇淺笑,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比他美好多了。


    她一向自我感覺良好。


    楊立昕眼神一凜,迅速閃過些什麽,始終無語。聽說他的秘書被公司同仁票選為「最有氣質的女秘書」,當真?他心中存疑。


    拜化妝品與塑身產品之賜,現在的女人有些「騙很大」,卸妝與拆彈後,一代豔後變成平庸相貌,魔鬼身材也可能變成天使身材,讓很多男人有上當的感覺。但,氣質,也能騙人嗎?


    楊立昕躲在平光鏡片後的犀利瞳眸,快速掃了她一眼,清雅秀美的容貌應該不至於差很大,連他都看得出來嶽春帆和他妹妹一樣懶得天天戴假睫毛。今天仍是專業女秘書的套裝打扮,隻是裏麵換了一件酒紅色的絲緞襯衫,帶出早春的氣息。


    至於氣質這玩意兒,向來見人見智,他隻須在乎她的工作表現,不是嗎?


    跪在公司門口的那個男人,他的女友當真是總裁室的秘書?


    他深感不愉快而擰眉。


    莫名其妙,他何須在意?又不舒服個什麽勁兒?


    步出電梯後,楊立昕決定將那件插曲拋之腦後,越過秘書室進入總裁辦公室,沙震先進去作業務報告,二十分鍾後嶽春帆進入,報告今天的行程。


    楊立昕安靜的聽完,沒多交代什麽,春帆趕緊乘機告退。


    她定了定神,隱隱感到不妙。


    「小心一點,今天總裁的心情不好。」她低聲告誡助理秘書柳儀。


    「有差嗎?我看不出來他有哪一天心情好。」柳儀比她小一歲,才調上來半年。「古人說『君威難測』,他根本連測也不用測,就是一號表情用到底。春帆姊你真厲害,到底如何看出他今天心情好或心情不好?」


    春帆一怔,眨眨眼。「隻要是人,一定有心情好與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久了就猜得出來。」


    「比方說?」


    「我報告完畢,他卻一言不發,就表示他心情欠佳,不想開口。」


    「哇,這樣也猜得出來?」


    「你再多待個一年,自然就學會了。」


    「不要吧!我好想調回原單位哦!」柳儀苦著臉說:「想當初我要被調上來時,嫉妒死了一大票女同事,誰曉得這工作有多辛苦啊!」總裁長得帥,多金又單身,有個屁用啊!每天工作累得像條狗,還得不到一個讚美的笑容,濃度百分百的愛慕之心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拜托你千萬要撐下去,想想薪水和福利,當作存嫁妝吧!」春帆用心鼓勵,柳儀是撐得最久的助理秘書,好不容易上了軌道,不想再換人。


    「春帆姊也是抱著存嫁妝的心情在工作嗎?」


    「不是,我在存養老金。」


    「什麽?」這是芳齡二十五的女生該有的想法嗎?柳儀覺得她好怪。有時真搞不懂嶽秘書的思考模式,她到底是熱衷工作呢?還是單純為了薪水?


    春帆卻利落的展開一天的工作,知道老板今天心情欠佳,更該把皮繃緊一點,小心不要被雞蛋裏挑出骨頭。


    半晌,算準了楊立昕和沙震去開會,範絲絲上門來哈啦。


    「小帆帆~~」範絲絲「聲不嗲人死不休」講話喜歡拉長尾音。「我調查清楚那個男人的來曆了。」


    「哪個男人?」春帆接不上她天外飛來一筆。


    柳儀皺皺嬌美的鼻尖,低啐:「又來發騷了,可惜總裁不在。」


    範絲絲迅速旋身,媚眼掠過一絲亮芒,「就是你!柳儀,一大早跪在公司大門口的那個男人,paul,就是你的男朋友。」


    春帆「咦」了一聲,大出意外。


    「paul?」柳儀的麵頰莫名染紅,「哼!那個背叛我搞劈腿的負心漢,我以為他隻是做做樣子,沒想到居然做到連你都知道了。」


    「好驕傲哦!男朋友為了求你原諒,不惜尊嚴掃地的跪在公司大門口向你賠罪,可見他對你是真心的,跟其它女人純粹是逢場作戲,你會原諒他吧?!柳儀,一個男人沒尊嚴到這種程度也不容易了。」範絲絲的語氣好嬌好媚,嗲柔得近乎詭異。


    她在嫉妒嗎?柳儀心思略轉,下頷卻驕傲地揚起,「我必須慎重考慮才能下決定。」她不是可以隨便哄哄的女人。


    「你還沒原諒他啊?」


    「如果原諒了,就不會看他在那裏跪。」


    「那就好。」範絲絲應了一聲,轉向春帆嗲聲道:「小帆帆,你一定要向總裁報告人家我為了探出paul的底細,差一點被吃了豆腐呢!」


    「嗄?」春帆又是一怔。現在是什麽情況?


    「什麽?paul居然吃你的豆腐?」柳儀銳聲道:「氣死我了,他居然眼光這麽低,連你的豆腐也吃?他是存心氣我嗎?」


    「講話客氣一點!我的魅力是凡人無法擋,從小身邊狂蜂浪蝶沒少過。」範絲絲一甩波浪長發,又跩又辣。「你那個paul雙腿跪在地上,兩隻賊眼卻滴溜溜的黏在我的大腿上,嗬嗬嗬,可真忙。」


    「你……你故意賣騷,也怪不了男人。」


    「喲!開始幫paul講話,我看你沒藥可救囉!」


    範絲絲嗆聲完,轉身走人。


    柳儀氣不打一處來,開始狂叩男友paul,臭罵了一頓,也不知男人如何的花言巧語,她轉怒為笑,還交代paul來接她下班。


    春帆看在眼裏,明眸掠過一絲感歎。看來柳儀要辜負範絲絲的一番「好意」了。paul隻是人跪在那兒,眼睛卻忙著偷瞄美女的大腿,可見內心根本沒在懺悔自己犯下的錯,真的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這樣的男人,逮到機會一樣會劈腿,即使是嫦娥下凡或西施轉生當他的女友,仍舊戒不掉一劈二劈三劈的習性。


    柳儀卻覺得討回了麵子,男友都做到這程度了,哪會有異心?


    她此刻生氣的反而是範絲絲的挑釁與勾引。「春帆姊,範絲絲是你的好朋友嗎?拜托你勸勸她,既然想勾引我們總裁大人,就不要隨便對別人的男朋友出手,感覺很差耶!」


    春帆望了她一眼,靜靜微笑。「我們上同一所高中、大學,剛好又住同一棟大樓,彼此還算談得來,我所認識的範絲絲,不會去勾引別人的男朋友。」


    柳儀唇角一撇,「那她每天打扮得那麽風騷、火辣,是想勾引誰呀?」


    「柳儀妹妹,你這麽說已經流於情緒囉!」春帆有點不悅,還是要忍住想拍桌罵人的衝動。她是有水平、有氣質的女秘書,切記!「女孩子身材好、喜歡打扮,那是她的自由,不能將男人眼睛不老實的錯加在她身上。」


    柳儀認為她在袒護朋友,沒好氣地嘟嘴,不再說了。反正,她會管好自己的男友,讓他沒機會再遇見範絲絲。


    一個小時後,楊立昕從會議室回來。


    「嶽秘書,跟我進來一下。」


    「是。」


    春帆將整理好的三份公文順便拿進去讓他簽,隻見他取下眼鏡,揉了揉高挺的鼻梁,然後很仔細的將公文看過一遍才簽名。


    分明沒近視,幹嘛戴眼鏡虐待自己?隻怪他太年輕便接掌公司,更需要建立權威性。


    春帆還是覺得他不戴眼鏡就夠酷了。


    「範經理有上來報告嗎?」通常這種小事他不會多問,但他還是問了。


    「有,她已經請那位先生回去。」她約略述說範絲絲的報告。


    「果真不是你的男朋友?」


    優雅的笑。「我的行情沒那麽好。」


    他諷刺地掀唇。「你希望有男人為你這麽做?」


    「絕對不要,我不想出名。」她氣定神閑地說:「雖然我不相信男兒膝下生得出黃金,但隻要下跪便可以解決問題,這種感情基本上就有問題。」


    他淩銳的眼神溫和多了。「出去告訴柳儀,這種事再有第二次,請她一起離開公司。」


    「是。」她拿起他簽好的公文,轉身要出去。


    「春帆,」他突然換了稱呼,沒瞧見她偷偷翻白眼。「有看到我留下的字條和支票嗎?」表情一派冷靜。


    「老板,你犯規了。」她回身笑望著他,那笑容又嬌又俏,又帶著幾分玩味。「我看到了,也撕掉了。」


    楊立昕冷冷瞪她,一言不發。


    空氣,突然沉重得像千斤頂,壓在春帆身上。


    他彷佛想看穿她,看穿她到底在想什麽。


    她卻不動如山,意誌力不受影響。


    她不怕他,也不愛他。這一刻,他看得很清楚。


    「為什麽?」依然是平淡的口吻。他告訴自己,並不是非要她不可。


    「在公司,我們是總裁與秘書的關係。在我家裏,我們是彼此慰藉的床伴,不是可以公開關係的情人,對吧!那你怎麽可以賴在我床上,害我失眠呢?」春帆索性頭一揚,心一橫,被fire也不在乎。「不,我不跟男人同居,我的家是我的城堡,任何男士用品一律不許入侵,占用我一丁點的空間。」


    「連一把刮胡刀都不行?」


    「不行。」不會隻有簡單的一把刮胡刀,附帶而來的會是刮胡膏、毛巾、化妝水、牙刷、牙膏……沒完沒了。


    「你這個女人真是……」


    「與眾不同!我知道,如果你受不了我,我一點也不意外。」


    居然敢打斷我的話,真有你的!楊立昕緊盯著她,幾乎想在她身上看出兩個洞來。沒見過這麽不懂得把握機會「順藤摘瓜」的女人!


    現在的女人想抓住金龜婿,不是講求快、狠、準?她這算什麽?


    他到底該生氣,還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當初他看上的,不正是她的不忮不求?兩人心裏都清楚,他們之間的鴻溝太深,不可能有未來。


    那他心裏的不痛快,根本師出無名,他隻是不習慣被拒絕罷了。


    對,一定如此。


    「總裁如果沒別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嗯。」


    春帆很清楚他的視線仍盯在她身上,即使心裏有一絲絲忐忑不安,也絕不能被他發現她其實滿在意這份工作的,硬ㄍ1ㄥ著也要優雅的告退。


    呼~~終於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春帆真佩服自己有勇氣對著那張冷臉直言抗議,堅拒他入侵她的小天地。


    不過,感覺好爽喔!


    她簡直是女英雄,勇敢扞衛自己的家園。


    柳儀小聲道:「春帆姊,總裁有沒有提到paul的事?」她已經接到兩通昔日同單位女同事豔羨的向她求證,那個公開跪地求饒的帥哥是她的男友?!


    春帆淡淡地說:「下次如果再吵架,罰他到你家門口跪吧!總裁說若再有第二次,請你一起走路。」


    柳儀吐吐小舌。「不會了啦!paul已經得到教訓,不敢再背叛我。」


    是嗎?「但願如此。」


    「嗬嗬,春帆姊,你是不是有點嫉妒我?」


    「嫉妒你什麽?」


    「我男朋友什麽都肯為我做啊!連公開下跪都肯。」柳儀覺得走路都有風。


    春帆搖了搖頭,不做評論。


    好蠢的女孩,下跪有什麽難的?什麽才是真正的好男人,你了不了?簡單一句話,就是不會做出令你傷心、需要下跪求饒的事的男人。


    柳儀卻喜歡這種被人羨慕又嫉妒的感覺,淡忘男友劈腿的傷害,相信他隻是一時被壞女人迷惑了,如今迷途知返,真心懺悔,不妨原諒他一次。


    春帆知道勸也沒用,徒增磨擦,影響工作情緒,那可不劃算。


    接近午休時間,春帆正想詢問需不需要幫總裁訂餐,他今天沒有商業午餐之約。正想按室內分機,一抬眼,啊,不用忙了。


    迎麵走來一對稍有年紀的漂亮男女,可不是總裁的父親──empire百貨公司的董事長楊彥甫,和讓總裁厭惡莫名的繼母林亞築伉儷嗎。


    就是這個女人,林亞築,教楊立昕從此對第三者、情婦有莫名的厭恨,連帶的也討厭第三者所生的私生女。


    所以,楊立昕絕不會愛上嶽春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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