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得牙癢癢,又曉得他說得出就做得到,隻得妥協。「好,春彩,要所有人退出一丈外,不過小心注意他的動作,他若敢對我不利,別顧及我,立即喊叫沒關係。」這家夥心懷不軌,實在難以信任,她不得不提醒春彩。


    「是。」春彩應了聲,狠狠瞪了一眼不速之客才走,這位王爺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小姐都要大婚了,這時候還來搗亂!


    要人退離後,春彩的一雙眼仍死命盯著眼前男人的一舉一動,就怕主子有什麽閃失。


    祈夜行見狀冷笑。「你這個丫頭還挺忠心的,不錯。」


    「離吉時還剩半個時辰不到,你若隻想讚美我的丫頭,我不介意,可你惹有其他的話要說,就最好快些,免得待會宮裏人來迎我時見著你,這狀況可是很難解釋的。」九珍冷聲警告。


    「哼,不用催,我說完話就會走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她肅聲問完,轎子外卻好一會沒有傳出響應,一直到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走了時,祈夜行的聲音才又響起。


    「……你可還記得四年前發生的事?」語氣裏多了份晦黯與遺憾。


    九珍的心頓時咯噔一下。「我……忘記了。」


    「不,你沒忘,因為我總會提醒你不要忘。」他沒因為她的回答而生氣,反倒是自嘲的笑了。


    「過去的事,你一直提做什麽?勸你跟我一樣,忘了吧。」最好死也不要再想起那尷尬的事!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忘,但我不能。」


    「那次是湊巧,況且我以為溺水的是他,對你做那件事後,雖不好說後悔,但是……你知道的,那之後見到你,我有多不自在。」簡直困擾得很啊!


    那年她才十三歲,夏季時,男子間風行泅泳,她受邀到東宮作客,幾個皇子也去了,他們在幹淨的池裏泅水,就連祈夜白也在其中,瞧得她好羨慕,也想下水動一動,可惜女子入水,身形必定一覽無遺,對清白有辱,萬不能被接受。


    下不了水,她可是懊惱得很,而當時還是太子妃的皇後見狀,笑著將她領到一座隱密的大浴池,道這是太子妃專用的浴池,可讓她下去玩玩,還找來曾住海邊,善於泅泳的宮女教她泳技。


    她興奮地跟著那宮女學習,多虧她四肢挺發達的,沒幾個時辰就能在水中下沉,還能簡單的遊動身子。


    後來那人還教她一種求助溺水的急救方法,不過那法子得口對口,太羞人,她當時還暗想自己非到緊急狀況,否則絕對做不出來,所以最好別有機會讓她「出口」救人。


    在大浴池裏學了一下午的泅水,她終於感到,肚子也餓了,這才甘心爬出池子,到外頭找人送食物給她止饑,哪知忽見一票宮女、太監突然驚慌失措起來,還大喊——


    「不好了,有皇子溺水了!」


    「誰?是哪個皇子溺水了?!」她大驚,隨便抓了個急於趕到前頭幫忙的太監就問。


    她直覺是祈夜白,因為他對泅水沒興趣,是被眾兄長逼著才下水的。


    「皇子們全圍在池邊,一團人亂烘烘,奴才一時也分不清溺水的是哪位皇子,不過我好像聽見有人喊出九皇子的名諱。」


    她登時傻住,真是他?!


    「權小姐,奴才要去幫忙了,聽說溺水的那位尚未清醒,似有生命危險——」太監話還來不及說完,她便跑得不見人影。


    她慌張的跑到池邊,見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全都束手無策,她驚恐的眼淚立刻爆發出來。「九哥!」她奔上前,撥開人群,什麽也沒多瞧就獻上自個兒的唇,現學現賣,把那宮女教授的急救技巧用上,就這麽又吸又灌了幾回氣,身下的人終於用力咳出聲。


    他轉活了!


    她喜極。「九哥,你沒……事……了……怎麽會是你,七皇子?!」她倏然抬首,見到她救的人是誰後,立刻呆若木雞。


    「九珍,你救了七哥。」這時祈夜白走至她身邊,表情是說不出的奇怪與複雜。


    她驚愕的跌坐在一旁,環視所有人,每個人臉上也都是驚異的神情,她趕緊搗著自個兒的嘴唇。雖是救人,但她是女子,公然與男人口對口……當下烏溜溜的眼睛不敢再瞧任何人。


    這之後,為了她的名聲,太子親自下禁口令,當天在東宮見到這一切的人,自然沒人敢再提這件事,隻有一個人例外,就是鳳轎外的這位「事王」。每次見她,他就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說,讓她尷尬得不想理會,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他陰陽怪氣和尖酸刻薄。


    「今日是你的大婚,我……我是來說祝賀的。」轎子外,祈夜行輕歎。


    「謝謝。」她其實猜得出他的心意,自那回誤救他之後,這家夥似乎是瞧上她了,才會對她那麽別扭,但她喜歡的人那麽明確,又是天下公認的婚配,對他,她哪可能有半點響應?


    「若不是你心裏早有人,我、我——」


    「你做什麽?!」九珍錯愕的驚見轎簾被掀開,隻見祈夜行雙目帶火的盯著她,她恐慌的更往轎裏縮,他卻探手用力將她拽到自己麵前,冷不防便將唇覆上她的。


    她震驚不已,傻了片刻才怒火高漲的要推開人,但手還沒碰到他,祈夜行便已先一步退開,並且還在她口裏留下一樣東西。


    「七王爺,你對我主子做了什麽?!」春彩察覺了不對勁,率先趕到,氣惱的質問。


    他是在轎子裏頭吻她的,所以外頭的人看不見,隻知他探頭進轎,但這就已經大大冒犯了即將成為儲君妃的人!


    「我隻是想最後回味一下過去的某一刻,至於做了什麽,問你主子去。」說完,便冷哼離去。


    「主子,您還好吧?」他一走,春彩立即擔憂的問。


    「我……沒事。」九珍驚魂未定,悄悄由口裏吐出一塊玉,放在掌心。


    這家夥給她這塊玉做什麽?


    她越想越怒。他竟敢對她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她氣得立即將玉丟出轎外。


    「天啊,王爺怎能過來?!」忽地,春彩驚訝的睜大眼。


    九珍也是一怔。九哥來了?按禮規,是他先在宮裏接受儲君金簿,她在宮外等候他禮成之後,才輪她出場,春彩見了他會吃驚,是因為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大殿接受冊封,怎有機會出來見她?


    祈夜白對春彩笑得頗不好意思。「這個……九珍還坐在裏麵吧?」


    「呃……在,當然在。」春彩愣了愣後回答。難道他擔心主子會棄婚?


    他果真露出明顯安心的表情。「你們暫且退離這裏一丈外,我有話要對你們主子說。」他吩咐。


    「又要咱們退?」春彩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又要?方才有人來過?」他立刻精明的問。


    「這……七王爺方才來過,剛走。」她不敢隱瞞。


    「七哥剛走?」他臉色立時沉下。


    「春彩,照九哥的吩咐,先退開吧。」鳳轎裏的九珍很無奈。


    春彩立即帶大批人再度退開。


    「九珍……」拉開轎簾,臉色稱不上好。


    「祈夜行是來過,不過是說了句恭賀的話就走了,但你來又是做什麽?」在他未開口前,她就輕描淡寫的帶過祈夜行的事,至於那家夥的惡行,還是不要提的好,以免破壞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他……」祈夜白本想再多問點,但想了想終究作罷,神色也變得靦腆。「我是擔心你……」


    「怕我跑了?」她一猜就中。


    他忐忑的瞧她一眼。「嗯……大哥太過分了,你別惱啊!」大哥突然來這一手,他當下就驚慌起來,在大殿上領了金簿後,甩下眾臣便衝到宮外,就怕她一氣之下跑了,這會見她還在,懸起的心才總算放下。


    「我惱又能怎樣?這麽多人守著我,我還能逃得了婚嗎?」她眨了眨哀怨的大眼,委屈撇嘴。


    鳳轎外頭除了春彩之外,站的都是皇上的人,他定是料定她跑不了,才下那賜妃詔書的,她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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