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魯道:「世子心胸寬廣,還係著邊疆安危,不過與王爺的深謀遠慮比,這勁使的,可有點不是地方。」


    朱議靈聽得舒心,一笑:「他總是大哥,叫我看我就看看罷了,他說得也沒錯,我看這一仗也免不了。行了,你做事去吧。」


    王魯應著,要退出去。


    朱議靈一想,又叫住他:「謹慎些,如今皇上給我安了兩個耳報神,麻煩得很,可別叫人抓了把柄。」


    王魯又應:「是,在下明白。」


    ……


    這一仗確實難免,而且來得不慢。


    元德八年十月初,瓦剌犯邊。


    大同狼煙騰空而起,全城警戒。


    城外各屯堡陷入交戰,大同總兵一邊命人向京城疾報軍情,一邊召集將領部署攻守,整座重鎮的氣氛緊張而有序。


    亂起自代王府。


    一聲驚叫劃破清晨寧靜:「大大大爺——」


    「大爺心口插了一把剪子!血,好多血!」


    「快請大夫!」


    「大奶奶,太晚了,您節哀順變,大爺已經——不行了。」


    「怎麽就不行了?!劉醫正,你再看看,要多少銀子都行,就這麽把破剪子,怎麽就能把人害死了?啊,你快抓緊治一治!」


    「大奶奶,這剪子是不大,可是下手很準,正正戳進了心髒裏,下官就是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啊。」


    「我不信,我不信——那個賤人呢?那個賤人死哪去了?!」


    「大奶奶,裏外都找過了,都沒找到春英,可能已經逃走了。」


    「逃走了就去抓!她敢刺殺親王,我要她全家償命,不,償命都不夠,我要把她淩遲,剁成一塊一塊喂狗,快去抓,去抓啊!抓不回來我連你一起喂狗!」


    「是是。」


    ……


    消息飛快傳到了前院。


    「真的假的?怎麽可能?」


    「真的!那把剪子就那麽戳在心口上,我親眼見著的,可嚇死我了。」


    「天哪,這夠得上誅九族了吧?」


    「誅不誅九族也不一定,大爺畢竟沒承爵,不過她要是被抓住,自己這條命肯定別想要了。」


    「春英那個丫頭嬌嬌弱弱的,怎麽敢幹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


    「唉,你不知道,大爺也是過分了些,府裏多少女人玩不夠,又變出新花樣來了,春英都嫁好幾年了,大爺路上碰見,看見人家兒子生得多,還帶著一對雙胞兒子,白嫩可愛的,就動了念頭——他自己不是一直沒生出兒子來嗎?就把春英搶進府裏來,想著春英那麽能生,說不定也能替他生個兒子。春英有廉恥,不願意,逼急了,可不就亂套了。」


    「原來是這樣,嘖,大爺這不是自作自受嗎——」


    「噓!可別說,大奶奶快瘋了,春英原來就是府裏的人,道路都熟,不知是逃了還是躲哪兒了,這會兒還沒抓到呢,大奶奶一腔火沒處發,這話傳到她耳朵裏,得把你一起拿去喂狗!」


    「我懂,我懂,大奶奶是該著急,大爺沒留個後,這往後,她的日子還不知著落在哪呢……」


    ……


    消息進一步往府外擴散。


    「代王府大爺被殺害了!那麽長一把刀,插在心口上!」


    「不可能吧?那可是代王府,多少守衛呢,哪來的劫匪那麽大膽?」


    「肯定是不一般的劫匪了。」


    「代王府進了非常厲害的劫匪!」


    驚慌失措的話語從一個人的口中傳到另一個人的口中,值此戰期,幾近異變,到傳到圍著代王府周邊而居的旁支們時,已經變成了:「瓦剌派人刺殺了大爺!」


    再然後,演變出了最終版本:「瓦剌人打進來了!」


    「快逃啊!」


    旁支們固然這輩子沒有承襲王位的指望,但也沾得上龍子鳳孫的名分,個個很懂得珍惜己身,紛紛收拾起細軟來,準備奔逃。


    這股逃命的風潮像瘟疫一樣,迅速擴散開來,連住在王府內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近支王孫們也生了疑惑,下意識跟著亂起來——別人都跑了,他們不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破了城,他們還沒活夠呢,豈不白白送在瓦剌人屠刀下?


    事發不到一個時辰,整個代王府,大亂。


    事發第二個時辰,恐慌的情緒傳染到了周圍的居民。


    第三個時辰,半座城亂起來。


    大同總兵獲知消息,趕來彈壓,但民亂一起,事態已然很難收拾,他命人死死守住往關內的城門不許打開,焦頭爛額聲嘶力竭地親自吼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勉強鎮住了局勢沒有再進一步糜爛。


    而這時,城外還在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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