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弟這個家夥,走了什麽狗屎運啊,遇到這樣深愛他的女人,願意傻傻地委屈自己,毫不保留地愛著他,假沈天嬌在心裏哇哇叫,要讓關小白趕風長瀾走,真的要用上最後一步狠棋了,可是她真的不想這麽做啊……不行不行,她若不把瀾弟逼回去接下她的護法之職,她就甭想下山嫁人生子。


    哎!關小白,作為你的大姑,我真的好喜歡你,又傻又憨,可惜現在的情勢逼得我不得不狠狠傷害你,假沈天嬌心裏暗暗說道。


    “傻小白,孫豔雪她……”假沈天嬌欲言又止。


    “與我無關。”關小白當即阻止她再往下說,“別再說了。”她並不勇敢,聽到孫豔雪的名字,她還是會痛得不能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抽打。


    “好,不提了。”她把小手縮進袖子裏,碰到藏在內側的銀飾。她咬了咬牙,苦心布局了這麽久,她不能半途而廢!


    假沈天嬌幽幽地歎氣,如果這時關小白沒沉浸在自己的傷心裏,她應該會注意到假沈天嬌看她的眼神一一


    充滿著不忍與決心。


    他又出去了!關小白幽怨地盯著燭火,靜靜地端坐著,這段時日,她有留意他的舉動,還會向笑兒和初三打聽他的行蹤,由於鋪子裏太忙,混在各分號幫忙的笑兒和初三有時也說不準他去了哪裏,忠厚的阿貓哥每次見她這樣,隻叫她要體諒他。


    一旦心中有了懷疑,就很難再做到全心信任,她不得不猜測他是不是又去見孫豔雪了。


    忍住滿腹心酸,關小白踱到院子裏,手撫上櫻桃樹的枝丫,看向門外。夜幕裏,門外有了動靜,一襲紫貂披風進入她的視線。


    她定睛一看,隻見四五個高大家丁成扇形排開,他們的中央站著光彩照人、滿臉霸道的孫豔雪。


    “住在這種破地方,真是一個土包子。”毫不客氣地打量了一下靜默的關小白,孫豔雪冷聲辱罵著眼中盯。


    踏進這座塵封在記憶裏的老宅,孫豔雪便記起當年在這裏受到的屈辱。她被退婚,讓她淪為笑柄,她不服地闖入關宅,卻被關家三位孔武有力的兄長架了出去,不但丟了她自己的臉,還傷了孫家顏麵。


    這一份仇怨,日日夜夜都折磨著她,現在是時候將這筆賬討回來了。


    關小白落寞地瞧著她登堂入室耀武揚威,心思淩亂。


    “你哪裏配得上瀾當家呢?你是有治家之才還是精通琴棋書畫?或是你有輔助瀾當家的能力?你有嗎?”


    “我……都沒有。”關小白很老實地回答。


    “這些,我有!而且我西城孫家,在長安經營多年,家財萬貫,府中丫頭都比你機靈千倍,你拿什麽跟我爭?”


    僅著單衣出屋的小白想轉身進屋,卻被孫豔雪的家丁攔住去路。


    “關小白,我一直以為你們家是一群傻子,後來想想,你們狡猾得很呢!”孫豔雪大步上前,她尖尖的指甲嵌住關小白巴掌大的小臉,“關家真是把仁義道德、古道熱腸演得最好的人家。你們收留瀾當家,然後用恩情困住他,讓他沒有辦法做出他想要的選擇。”


    好痛!抹著蔻丹的指甲紮入她的皮膚,然而令她瞪大眼睛、滾落淚滴的,卻是孫豔雪的一席話。


    是他們用恩情困住了瀾哥哥嗎?


    “人在做,天在看。瞧瞧你,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誰想到你的心是如此狠毒?當年若不是你以死相逼,瀾當家會娶你嗎?可是有人親口告訴我,你在知曉我即將嫁給瀾當家時,哭著逼他退婚的。”


    “少在這裏顛倒黑白。”關小白狠狠拍開孫豔雪的手,奮力反駁。當年她哭,是因為爹私下答應了孫家,她鬧,是因為瀾哥哥是她喜歡的人。


    “你還嘴硬!在此之前,他有說過喜歡你嗎?說過要娶你嗎?”


    急促的呼吸停了,關小白深受打擊,難掩驚愕,如遭當頭棒喝。


    她的瀾哥哥隻對她說過“相信我。有我在”,從來沒說過他愛她。


    仿佛多年的假象被猛烈地撕開,風長瀾是因她哭鬧才放棄自己的心願,違心的與她成婚,並非真心喜愛她?她還記得那個時候他沉著臉吻她,要她相信他。


    相信他什麽?相信他這個食客可以滿足她所有要求?


    他一直順著她,她跑出去玩,他為她幹活,她在外闖禍,他替她完美善後,所以當她執意要他時,他也像滿足她所有心願一樣滿足她,而不是愛她?


    一連串混亂的臆測令人心亂如麻。


    “瀾當家一直眷戀的人,是我,關小白,挖幹淨你的耳朵聽清楚了,他喜歡的人是我孫豔雪!別再纏著他不放。”她高聲說道,總算吐出了多年積下的怨氣。


    “我不相信,你胡說。”她空洞地反駁。多希望孫豔雪說的不是實情,可一切又令她不得不相信,痛苦的隱忍改變不了任何背叛的事實。


    “不信嗎?”孫豔雪笑得好得意,咯咯咯的聲音在夜色裏聽起來顯得萬分詭異駭人,“這應該是你的銀鎖吧!”她從懷裏拿出風長瀾昨日交給她的銀鎖。


    孫家家丁手裏明晃晃的燈籠照亮銀鎖,鎖兒澄亮,小銀鈴懸在兩旁,鎖身堆滿吉祥的雲紋,雲紋中央是她的閨名。


    這把鎖,不會錯,是她贈給風長瀾的定情物。


    他把它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裙下的雙腿一軟,關小白支撐不住渾身的重量,半跪在地麵上。


    他竟然把她的東西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關小白被強烈的空洞感吞沒。她還在堅持什麽呢?什麽都留不住了。


    “知道他為什麽把這個給我嗎?”孫豔雪道:“他是要我來告訴你,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其他女人,包括他的妻子在內,都無法與我相提並論,我可以隨意處置別的女人送給他的髒東西。”


    關小白雙眼通紅,咬牙想站起身搶回銀鎖,那是等同於她的信物啊。可她雙腿還沒站穩,即被孫豔雪帶來的人狠狠壓住兩肩,重新跪到地麵上。


    孫豔雪用力扯掉銀鎖兩旁的小鈴鐺,再把鎖扔到地上,“給我踩,狠狠地踩。”她指使其他家丁上前,踩爛那把小小的鎖。


    “關小白,這樣你該有自知之明了吧。”說話間,孫豔雪用力擲出斷掉的小鈴鐺,在夜空中劃出一條銀絲般的光亮。


    小鈴鐺與銀鎖從此再也尋不著彼此。


    “回府吧。”孫豔雪心滿意足,今日的示威,她可說是占盡上風,拿到鎖片的那刻她就想這樣做了,此乃一石兩鳥之計,既可以逼走關小白,二來也暗逼瀾當家盡快離開關家,她知道他還在猶豫。


    帶著氣勢洶洶的家丁,孫豔雪麵帶得逞的狂妄,踏出關家老宅。


    僵跪在地的關小白癱軟地靠著樹幹,靜得像死了一般。


    失去的,是一切,留下的,隻有空茫。


    “姐姐,你怎麽了?”君莫笑是第一個發現她的。“姐姐,是我,笑兒啊。”


    一波強過一波的搖晃令她回過神來,她眨眨幹幹的眼睛,借笑兒的力才勉強站起來,沮喪地道:“笑兒,你在這裏等著……瀾哥哥回來後告訴他,我在明德門前等他。”她不能再違心地裝著沒事了,人家都找上門來,她一定要做出決斷了。


    天一旦塌下來了會怎樣?魂被一片一片被割碎又會怎樣?


    她隻能選擇堅強,在破碎的天空下繼續站立,她會學著藏起傷心不讓人發現。


    她不難過,此時知道真相也不算晚,她不難過,要放開一個不愛她的人,其實很容易,她不難過,她放手可以讓瀾哥哥去做他最想要做的事,她真的不難過,她至少不用含著淚委曲求全……


    強迫自己不難過,強迫自己維持最後的尊嚴,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往後,她要努力些,讓她和家人不再成為瀾哥哥的包袱,雖然她有些傻,不夠機靈,但她還是有能力顧好自己的家人,以前那個長不大的關小白已經死了。


    所有的苦讓她來嚐吧,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裏,讓他不用再為了報恩而勉強自己,不用覺得對他們有所虧欠。


    猛烈的痛苦之後,是徹底的心死。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牽那雙手了,她的銀鎖已經沒入泥土,五馬分屍,心也同樣如此。


    即使她再怎麽放低自己,也很難換到真心,不如就放深愛的人自由吧。


    愛最怕的不是恨,而是滿心空茫,放棄期望,選擇將一切遺忘。


    “明年,我要孫家。”隱著湛光的眼眸緊緊盯著棋盤。


    對麵身具王者氣勢的男人停住下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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