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帶孫豔雪離開?關小白驚愕不已,愣愣地看著孫豔雪,對方給了她一耳光,她也恍若未覺。


    “你少在這裏裝可憐,快告訴我他在哪裏!大不了我答應你,以後我成了他的正妻,你可以繼續留在他身邊,告訴我他的下落。”


    高高揚起的巴掌還想甩下去,卻被關家二哥格開,孫豔雪被關家其他幾個兄弟狠狠地拉開。


    “小妹,沒事吧?”兄長們關切地問道。


    墜人五裏迷霧的關小白鎖著秀眉,一語不發。


    他不要孫豔雪?原來他誰都不要,隻要自由。愛過什麽人、寵過什麽人都不能徹底留住他啊。


    當年,她在城門口攔下他,就阻擋了他的自由,一定是這樣的吧?瀾哥哥曾經跟她說過,他懂事之後便經常四處閑晃,居無定所,隨遇而安。


    她真是該死啊!


    “你們到底把他藏到哪裏去了,整個大唐都找遍了,消息再靈通的江湖人士都打聽不到他的行蹤,他到底在哪裏?”被人拎出門,拖至街心的孫豔雪仍然不顧群眾圍觀地大肆哭鬧。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哭了很久之後,歇斯底裏的孫豔雪留下狠話後離開。


    關小白根本沒有時間去煩惱孫豔雪的話,在她還沒理清頭緒時,關家一下子就陷入多事之秋。


    第一件事便是大哥關知足被打人天牢,衙門說他當值時冒犯壽寧公主,雖然死罪能免但活罪難逃。


    借助沈家的勢力,關小白好不容易才進到天牢探望受苦的大哥。


    “什麽?這不是第一次了?”關小白拉住鐵欄,驚訝地問著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打算回答的大哥。


    “小妹你回去吧,大哥不會有事的,家裏那麽多兄弟,叫他們好好照顧爹娘。”關知足淡定地說道。


    “上次是誰救你出去的。”


    關家大哥緊抿著唇,就是不說,可他越是不說,那個答案就越是清楚。


    她怎會不知呢,一定是他,她的瀾哥哥。


    沒了瀾當家的關家頓時被打回原形,他們根本沒法救出兄長,全家都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龐大的藥鋪和分號也同時出了大事,藥倉被人燒了,東叔跟小宗哥返回長安城,受孫家的指使,他們設下陷阱假造契約,騙關小白那沒有心計的爹簽下,讓西城孫家一夜之間接收了關家所有的藥鋪。


    那一天的情形,即使過了很多年關小白都還記得,她如此看重的人,竟然帶著孫家人毫不留情地拿走了關家所有的一切。


    新宅子、西市的店鋪、成堆的銀票、所有的分號。


    猶如從天堂墜人地獄,在大雨的清晨,他們一家被人趕出新宅子,所幸還有老宅在,幾十口人又一起搬回了破舊的蘭陵坊。


    “哎,有瀾當家在就好了。”


    她隱約聽到遠處的灶房有人提到那個名字。


    “噓,可別讓姑娘聽到。”


    “沒了瀾當家,大夥又要過苦日子了。”


    “別說了!”


    風長瀾這個名字在關家已是禁忌。


    “咳咳,姐姐,別在意,你別哭,咳咳……”君莫笑臉色發白,虛弱地走到她身邊,用袖給她抹淚,沒有血色的臉努力地衝著她笑。


    “笑兒,你怎麽下床了,快,回床上好好躺著。”自從風長瀾消失之後,笑兒也病了,長安的大夫都來瞧過了,也不見好轉。


    “姐姐不哭,我就躺著。”


    關家再困難也從不曾丟棄一個孩子,這讓君莫笑相當感動,他心疼關家人,更心疼關小白,但他身體不濟,無法替他們分擔,其實他沒病,他隻是沒能按時拿到風長瀾的解藥,毒性發作,還好他是妖,他要是凡人,早就去找閻王了,他可真是一隻苦命的妖。


    “我不哭,笑兒,我不哭。”關小白孩子氣地抹著淚水,可怎麽也擦不幹。


    君莫笑輕輕歎口氣,再用袖子給關小白擦眼淚,要不是身染劇毒,他就能用法力找到那個人的,可是現在他無能為力。


    在風長瀾消失之後,風光一時的關家沒落了,藥鋪沒了,關大力年事已高,也很難再東山再起,所幸關小白手裏還有書肆的紅利,足夠應付日常用度,而之前因為她搬回老宅,風長瀾特地整頓修葺了老宅一番,也還算能住。


    匆匆一年在風波中急速劃過,第二年緩慢地來臨,而這年年初時,之前那個聲稱愛極了風長瀾的孫豔雪嫁給了臨安富商,離開長安,本來這門親事相當風光,但剛巧在這時,跟關小白有些交情的孤霜轟轟烈烈地出嫁了,強勁風頭直接蓋過孫家的親事,成為長安百姓談論的話題,沒人在意孫豔雪的出嫁。


    一年半過去,遠在鹹陽的諸葛悠仁擔心好友會孤老終身,想盡辦法給她說親,其中還不乏達官貴人,但都被關小白一一拒絕。


    她曾握過一雙手,至今掌心中還留有他的感覺,怎能用這雙手再去牽別人?


    而且,以往她篤定自己能適應沒有他在的日子,時間卻教給她一個殘酷的事實一一不論過去多久,她永遠記得他的寵愛,記得他揉亂她秀發的樣子,記得他用掌心溫暖她冰冷的腳掌,時間並沒有教會她遺忘,隻是讓這些過往的記憶更加鮮活,甚至勾起她的思念。


    一直到初三哥沉重地告訴她東叔與小宗哥之前背叛關家的事情真相,並告訴她為了怕她難過,瀾哥哥寧願讓她誤會也不做辯解的事,她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活在他構築好的世界,這片天地,他隻給她盛滿陽光和清風,不讓她察覺陰暗和寒冷。


    說著這件事,初三的眼眶還紅紅的。


    那個人害怕她承受不住真相的殘酷,竟然一再被她錯待。


    想到當初的離家出走,關小白心如刀割,他還為了哄她開心,跑去鹹陽受悠仁的氣,隻為求回她鍾愛的醬肉包,想到這裏,關小白越發悔恨。


    當她回想著過去時,初三緊接著道:“別看瀾當家那麽冷冷淡淡的,每次隻要提及你,他的眼睛總是含著柔情。哎!那幾年,你每晚都在家門口等他回來,雖說多數時候沒能等到他,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在外不管多忙,不管離城有多遠,不管是不是應酬脫不開身,不管是不是身子乏了,他從不肯在外或是在鋪子裏歇息,夜再深,事務再繁忙,他都會回到有你在的家,即使是年終結賬之時,鋪子裏忙得人仰馬翻,他還是會回到家裏看看你再返回藥鋪繼續忙碌。”


    初三提起往事,關小白也不由得想起,自鹹陽回來之後,他都在家門口等著她。還有她住回老宅那段時間,隻要他在長安城內,他都會在門邊等她,放下公務推掉生意也在所不惜。


    她慢慢從旁人口中一點一滴拚湊出他待她好,悔恨也一點一滴地聚積在她心頭,原來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裏,他一直為了她、為了關家嘔心瀝血,可她都沒發覺,隻是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默默付出,埋怨他的不擅言詞。


    他救了冒犯公主的大哥,不讓她擔一點心,笑兒還告訴她,當悠仁在鹹陽出事時,是瀾哥哥派他去幫忙的。他一直都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即使他討厭悠仁,卻還是不遺餘力地幫她,隻因她是她在乎的人。


    她的他啊!不論是不是出於愛,都將她捧在了手心上,盡其所能地嗬護她。雖然後來他偷偷與孫豔雪來往,傷了她的心,雖然他從未說過愛她,但她與他的約定他一直是記得的。


    她曾是天下最快樂最幸福的女人。


    當越來越多的秘密被揭開,一個欲望也越來越強烈。


    她想見他,好想好想再見見他,看看他是不是找到了幸福,回到他所想要的道路上,看看他漂亮得讓女人都會嫉妒的眼眸,看看他的銀發,再跟他真誠地說一聲謝謝,謝謝他一直以來的疼愛。


    帶著思念與追悔的心情,來到初秋那一棵聽了他們好多誓言,見證許多約定的櫻桃樹,櫻桃樹生病了。


    看護櫻桃樹長大的關小白對著逐漸枯幹的樹枝,心痛不已,樹身上爬滿白色的小蟲子,吞食樹木的健康,她隻能無助地守在樹下捉蟲,希望它快點好起來。


    這棵樹猶如她一樣,生病了,心被無數的蟲子啃噬著、折磨著,先是痛疼,後是麻木,最後隻能漸漸死去。


    櫻桃樹有她守護,而她的心,沒有了他,就此一病不起。


    “怎麽辦,蟲子就是抓不完……”關小白急出淚來。


    幫忙她抓蟲的家人都連連搖頭。


    “往年都是瀾兒護著這棵樹,春天他來施肥,夏天他會除蟲,所以這棵樹才會長得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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