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後頭偷看老半天的管事,訕訕地走上前。「是,當家的。」


    儲孟孫指著秋聲,「鄭元,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我不希望有人陽奉陰違,秋老一天不回來,她就得工作一天!」


    不再多說,他怕自己看了她委屈的眼神又心軟了,轉身甩頭就走,鄭元見他往書房去,投了個歉意的眼神給秋聲,便急忙跟上。


    對著儲孟孫的背影,她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長籲了口氣。


    「呼……幸好采哀兵姿態對他有用……隻是他為什麽、為什麽要對人家做那種事……」秋聲心底一陣五味雜陳,剛才被他濃濃氣息包圍的感覺還十分清晰,光是用想的,她又感到腳軟了。


    突然,她看到儲孟孫的隨侍大餅正要舉步跟上,忍不住把他叫住。


    「大餅!」她確定那男人進屋了,才有些扭捏地低聲問道:「你們當家的,是不是很喜歡欺負女人?」


    「沒有哇?我在商行工作了十幾年,從沒看過當家和哪個女人牽扯不清,他可是非常潔身自愛的。」大餅幾乎是拍胸脯保證。


    「可他明明……明明很會戲弄姑娘家!」要她自己說出這種話,實在太羞人,芳心不自禁再次跳得飛快,芙頰發起燙來。


    「怎麽可能?當家的那麽嚴肅的人……我看他到目前為止話說過最多的姑娘、唯一比較親近的姑娘,應該就是你吧,真的,甚至我還沒看過當家的,對哪個姑娘笑呢!」掛記著自個兒的工作,大餅不敢再耽擱,「秋聲姑娘,我得跟上去了,沒人替當家的沏茶呢!」


    望著大餅離去的背影,秋聲兀自琢磨著他說的一番話。


    儲孟孫從未和姑娘有什麽曖昧,那他毫不避嫌地摸她又抱她,是存著什麽心呢?


    該不會……


    越想,越覺得不自在,甚至她幾乎想為自己的猜想而尖叫起來。即使她一再告訴自己別作夢了,但心裏那一股異樣,卻久久揮之不去。


    進到屋內,儲孟孫一眼便看到桌上記錄到一半的賬本和一個食盒。


    眼神犀利的掃了下鄭元,他隻能苦笑一下,卻無法開口解釋書房裏一團亂的原因。


    儲孟孫也不問他,徑自走到桌前,先打開食盒,揀起一塊鬆子酥在鼻間聞了聞後,又放了回去,接著目光移到賬冊旁的硯台,對未幹的墨水若有所思。


    最後,他坐了下來,慢慢翻起賬冊,從這個月的第一天開始審閱,一旁的鄭元看得冷汗直流,不知道當家會怎麽評論。


    「鄭元。」閱畢,儲孟孫深深地望了一眼這名老管事,「這個月的帳,做得不錯。」


    「是啊,是啊。」鄭元喘了口氣。看來似乎過關了,回頭得去感謝秋聲那小女娃。


    「但這個月的帳能做得這麽漂亮,為什麽上個月的會亂七八糟?」他心裏有某個答案,卻又想把它推翻。「我們應該還沒聘到新賬房,商行裏有這麽一個能人,我怎麽不知道?」


    「這……」原來還是露了餡。鄭元無奈地垂下肩頭,「當家的,這帳……是秋聲姑娘做的。」


    「真的是她?」他訝異地濃眉微揚,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居然是真的。


    「呃,是啊,她看大夥兒對帳務很苦惱,剛好又遇到進貨,所以她就幫了一下忙……」


    「然後你就把她當菩薩供著,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還找人替她的工作,隻求她專心致意地把帳做完,是嗎?」


    鄭元苦笑再苦笑,當家的太精明,對這些他們底下的人來說,也不是好事一件啊!


    「想不到她還有這才能,我倒是小看她了。」儲孟孫沉吟著。之前確實見過她撥算盤,不過想不到她連帳也做得這麽好,該說是家學淵源嗎?


    或許先培養她當賬房,會比無止境也等待秋老回來要來得有效率,何況若是秋老真的回來了,他儲孟孫是不是舍得放那有趣的小姑娘去,他自己都拿不準。


    瞧當家思忖不語,鄭元以為他想著要怎麽懲罰他們這幹膽大包天的下屬,居然把帳給一個外人看,便支支吾吾地道:「當家的,秋聲姑娘也是好心幫我們,是我們太沒用了!您千萬別……別怪罪秋聲姑娘,我看您挺喜歡她的,可別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啊……」


    言下之意,就是他硬著脖子想將這件事頂了!不過出乎他意料的,儲孟孫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意外地揚起眉。「你怎麽會認為,我喜歡那丫頭?」


    「您剛才不是抱了她嗎?」鄭元一愣。


    「抱她就是喜歡她?那我喜歡的玩可多了。」他直覺就是嗤之以鼻。


    「但我也隻看過您抱她一個啊……」鄭元忍不住喃喃道:「當家的,如果您喜歡秋聲姑娘,那也是美事一樁,隻是若有朝一日您想將椈聲姑娘迎回家,老夫人她容得下秋聲姑娘嗎?」


    思及自己勢利驕傲出了名的祖母,儲孟孫心情便是一沉。


    「我做事何須問過她?」即使是親奶奶,但他自己的事,他說了算!


    「所以當家的您對秋聲姑娘真有那種心思?」鄭元自以為是地推論。


    話說到這個份上,儲孟孫突然接不下去了。他還不曉得這位老管事原來這麽會套話,三兩下就能得出這種結論,他以為隻有自己知道他對秋聲是特別的。


    難得他也有感到不自在的時候,這種被看透的感覺,與他一向給人的莫測高深印象大相徑庭,讓他相當地不舒服。


    「算了,你去叫秋聲來這裏。」


    「當家的,您是想……」鄭元麵色一喜。


    「我是想和她討論這賬冊,又不是想和她有什麽,你少胡思亂想!」


    「您別急著撇清,如果您能和她有什麽,而秋聲姑娘又不反對的話,屬下倒是樂觀其成呢……」


    「鄭元,你話越來越多了!叫你去找人就快去……」被說得有些惱羞成怒的儲孟孫瞥見食盒,他不禁又叫住要走出門的管事。「等等!我問你,姑娘家都喜歡吃這種點心嗎?」他比了比桌上的食盒。


    「我不知道,不過秋聲姑娘喜歡甜食,尤其是夾果餡兒糕餅,還有蜜餞類的,所以我想,姑娘家該是喜歡這類點心的吧?」鄭元想了一想,這商行裏除了燒菜煮飯的大嬸,也隻有一個姑娘,隻能拿她做例子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儲孟孫便有些不自然地揮揮手指示鄭元出去,免得有一雙利眼的老管事待下去,他過往嚴厲冷漠的形象全破功了。


    「記得,叫了秋聲之後,你再去吩咐廚房現做一盒來,這都冷了!」


    「這帳……是你做的?」待秋聲一進門,儲孟孫便單刀直入,拿著賬簿問她。


    「千真萬確!」小小的下巴抬了起來,她有些得意地說。


    「我不嘵得你還會算賬?」


    「你不曉得的事還多著呢!」


    「那你還會什麽?」


    「我還會……」會什麽?秋聲愣了一下,琴棋書畫她一竅不通,頂多隻能說識字;女紅裁縫她完全不行,曾試過替爹補衣服,補到最後隻能拿去當抹布,要說自己還會什麽,她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所以你隻會算賬撥算盤。」她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儲孟孫徑自幫她下了結論,「在我這商行裏,人人依專長各司其職,你也不能例外,若我要你以後替我管帳呢?」


    「不要!」她立即反對。


    「為什麽?」


    「你不知道,你那堆帳多麻煩啊!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爹天天都早出晚歸,累得頭發都白了,工作卻還做不完,難怪他要跑嘛!」說到這個,秋聲氣不打一處來,她指控起他,彷佛他虐待了她爹。「上個月的帳亂七八糟,還是我勉強理出一個頭緒,才能繼續做這個月的帳,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我才不幹呢!」


    「如果我免了你其他的工作,讓你專門管帳呢?」


    「我本來就沒做其他工作……」她有些心虛地嘟嚷著。


    自認有些明白她心性的儲孟孫,突然眉頭一揚。「現在秋老行蹤不明,你家裏沒了收入,我就算放你回去,隻怕你得喝西北風。你先前說一天一百文錢,要不我加你月俸?先前秋圴是一個月五兩,比照辦理如何?」


    秋聲原本堅不妥協的臉蛋出現了一絲鬆動。沒辦法,她的死穴就是錢,價錢談攏了,什麽事都好說。可是他儲氏商行的帳空了一個多月,整理起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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