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他瘋了!


    比之第一次的強吻,莫非的狂熱簡直是有增無減,似要將她整個人都揉入體內下!


    星月無光,蘭清漓被吻得今夕不知是何年,差點閉過氣去。


    而最最讓她驚惶的,是莫非的手掌已不知何時探入了她的衣襟!火熱手掌與肌膚相接的觸覺,敏銳又駭人。


    他……他要做什麽?難道真想在此時、此地要了她嗎?


    “不,不要!”蘭清漓拚盡全身力氣猛然一掙,抓住了莫非在衣衫內肆意的手掌,手指扣得死緊,簡直要在莫非的掌上扣出血來。


    他酒後亂性,而她妾身未明,這算什麽呢?


    不能就這麽糊裏糊塗地失了身子嗬!


    那樣,她失去的可就不隻是身子,還有尊嚴!


    即使……即使她也有那麽一刻沉醉於他的氣息、他的火熱中……


    莫非雙眼火熱,沉沉瞪著她卻並未言語,隻是繃緊的身軀與麵容,正傳遞出無聲的怒氣。


    世間任何男子,在情動火熱時被打斷,都會發怒的。


    更何況,是莫非這樣的一個男子!


    蘭清漓禁不住發顫,努力找到自己的嗓音,道:“王爺,你不能這樣對我!莫忘記文小姐才離去不久!”


    美麗的文小姐、尊貴的文小姐,在莫非眼中應是不同的吧?


    惶急之下,她把文月紗抬了出來,指望能讓莫非的情火消退。


    “文月紗?你想拿文月紗來阻本王?”莫非盯著她,臉上的怒氣確實消退了一些,可隨之而上的,卻是更加令人心驚的邪氣!


    似笑非笑、喜怒難測。


    這樣的莫非,實在要比氣怒時更可怕。


    蘭清漓心底一沉,頓知選錯了砝碼,看來那文小姐在莫非眼中並無多少分量。當下心思電轉,再度急急開口:“王爺,請你考慮清楚!今日你若要了清漓,明夜王府中不過多了一個尋常女子!但王爺若肯放過清漓,相信以清漓的些許才技,以後或許還能為王爺解憂!”


    她不會忘記,當初莫非是為了讓她鑒證筆跡而來。


    那現在呢?王穆直尚未獲釋、官銀失竊案尚未偵破完結。她相信,莫非必然還有用到她的時候!


    身為男子的蘭清漓,當然要比身為女子的蘭清漓有用許多。


    真沒想到,她的點點才技,如今已成了保護自己的唯一賭注!


    若是賭得贏,那她今夜便可安然保得清白;但若賭輸的話……


    屏息望著莫非,蘭清漓不敢再想。


    “好,好一個蘭清漓!竟是想盡了法子地拒絕本王呢!怎麽,清漓認為,以男子之身待在本王身邊,會比女兒身輕鬆安全很多嗎?”莫非臉上表情不變,暗沉的眼神卻終於動了一動,唇邊露出一絲輕笑。


    朝堂爭鬥、凶險絕倫,他有心護她周全,沒想到她還不肯接受!


    真是一個倔強又可愛的女子嗬!


    不過,也隻有像蘭清漓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他明夜王用心吧?


    蘭清漓聽他語中似有轉機,連忙道:“若能為王爺分憂,清漓不懼勞累凶險。”


    勞累又如何?凶險又如何?隻要能解了這一刻的危機,她心甘情願!


    “好吧,那本王……便如你所願!”笑意淡薄,莫非抓在她肩頭的手掌,緩緩鬆了下來。


    這一次,蘭清漓賭贏了。


    隻不過,今夜他放過了她,並非是因為官銀失竊案還沒完結。


    而是因為……他要徹底而完整地得到她!


    他要她心甘情願地臣服,要她自願地獻出她的身,也包括她的心!


    在莫非眼中,蘭清漓貴重之處,並非是那具纖弱的身子,而是那顆聰敏又倔強的心。


    退開些許,蘭清漓才真正笑了一笑,道:“謝謝王爺。”


    好險,好險嗬!


    她沒想到,居然真的賭贏了。


    是她運氣太好,還是莫非的風度太好?


    畢竟,以明夜王的尊貴身份,強要一個女子實在太容易。


    莫非搖頭一笑,道:“有什麽好謝的?等真正事到臨頭,你恐怕隻會怨懟本王。”


    當明夜王身邊的助手,又豈是那麽簡單的?


    不過,讓她見識一下真正的凶險,或許也有好處。


    畢竟他和她,可是要糾纏一輩子的!


    慢慢地,莫非眼底的最後一絲情火消去,化為了一貫的平靜。


    “夜已深,王爺請回園休息吧。”帶著清白得保的喜悅,蘭清漓微笑送客,卻半點都沒意識到,將要麵對的凶險。


    本來嘛,她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大凶險,便是在水墨閣裏被刺客追殺。在她看來,這世間怎還會有更大的凶險?


    “唔,你也早些去睡吧。”莫非似笑非笑地盯她一眼,終於慢慢轉身走了開去。


    園中花樹依舊搖曳,天上明月依舊清郎。


    蘭清漓長籲一口氣,感覺恍如隔世。


    差一點,隻差一點,她便失了清白呢!


    隻是,他離去前那麽古怪的一眼,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這一夜,蘭清漓睡得極不踏實,簡直是噩夢連連!


    夢中,是一片妖異的緋紅。


    那是血,分明是漫天漫地的鮮血!


    世間最嬌異也最殘酷的色澤,把她重重包圍。


    而在血泊深處,卻伸出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掌。一下一下、無力又緩慢地揮動,似乎在呼喚她,要她跟隨前去。


    “爹……爹爹!”蘭清漓極力挪動,可雙足陷在一地濃血裏,卻怎麽也沒法移動半分。


    她認得那隻手掌,分明是爹爹的手嗬!


    教她握筆、教她習字、教她繪畫的指與掌!


    可是,爹爹卻沉在了一地血泊裏,再也浮不上來……


    猛然間,漫天血色忽然一變,變成了無邊黑夜。


    空寂,沉默,讓她尋不到方向。


    慢慢地,黑暗裏卻有個身影向她靠近,不斷地散發出熒熒微光,讓她眼前一亮。


    蘭清漓抓著那一絲光亮,努力地向人影靠去。


    這人影……好熟悉嗬!


    可是,為什麽熟悉之中,卻又散發出濃濃的危險呢?


    努力睜大眼,蘭清漓想要看清人影。


    近一些、再近一些……


    嗬,她馬上就要看清了!


    “不!”剛剛看清,蘭清漓便又忍不住驚慌失措。


    俊雅絕倫、淡笑隱隱。那男子的形貌,分明是明夜王莫非!


    不,她不要靠近他!她要離開,要離開!


    可是,為什麽她收不住腳?為什麽……她像羽毛一樣飄了起來?


    “不,不要啊!”蘭清漓忽然意識到,原來並不是自己飄了起來,而是莫非沉落了下去,離她越來越遠!


    莫非沉下去的地方,正是那一片血泊。


    血泊中爹爹的手掌,仍在一下下輕揮,仿佛是招魂的使者,把莫非慢慢招入了血泊深處,再不見蹤影……


    “王爺!”蘭清漓心頭劇痛,忽然忘記了要離開,反而拚命向下撲去。


    不要離開,不要沉落!


    莫非是天地間唯一的一點溫暖,若是沉落了,她會凍僵的嗬!


    夢,也會讓人心痛失魂的嗎?


    這一次,蘭清漓終於知道,原來在夢裏,心痛也可以如此真實。


    明明是那樣霸道的一個男子,她竟還要在夢中為他心痛!


    到底是為什麽,誰能告訴她?


    第二日醒來,蘭清漓明顯的一臉疲倦。


    整晚上都做噩夢,又怎會有精神?


    正在房裏休息打瞌睡,莫非卻遣了個侍女過來,讓她到書房有事相商。


    嗬!看來穿著這身男裝,果然不會輕鬆。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淡青衣袍,蘭清漓努力笑笑。


    鎮靜,要鎮靜!不管他要她做什麽,都不能給他反悔的機會!不然,她或許就要失去很多、很多。


    跟在侍女身後,蘭清漓邁入一所幽靜小園,隻見修竹兩三根,映著幾間古雅的屋子很是宜人。


    書齋內並不止莫非一人,另外還有兩個男子在座。模樣雖似在議事,但氣氛卻並不怎樣凝重。


    看到蘭清漓進來,右側穿茜紅衣袍的年輕男子立刻盯向她,目不轉睛。左側那三十多歲的白衣文士撫著一把折扇,卻連頭也未抬,一徑在沉思著什麽。


    “來了?先到一旁坐下吧。”見蘭清漓走近,莫非好像已經把昨夜忘記,臉上沒有半絲波動,微笑著把旁側一張座椅指給她。


    “這位是……”察覺到有人在身旁坐下,那文士才從沉思中抬頭,望向蘭清漓,然後麵上立時露出些驚訝神色。


    “嗯,她便是我曾向賀先生提及過的,鑒證偽造公文之人。”莫非一句帶過,挑眉道,“怎麽,賀先生何事驚訝?”


    這賀亭章是當朝文士,為人向來沉穩,要他驚訝可並不容易。


    思索著搖了搖手中折扇,賀亭章平複下神色,道:“王爺,亭章隻是詫異這位公子年歲頗輕,卻能為王爺分憂而已。”


    “唔。”莫非點點頭,不再詢問。


    那衣衫鮮麗的年輕男子卻咧嘴一笑,道:“七哥身旁所用之人,果真個個風雅靈秀,隻覺看著也讓人舒心悅目。”


    莫非輕斥道:“十一少貧嘴!說吧,你此去山西有何發現?”


    年輕男子排名十一,正是胤月王朝的漓夜王莫珩。


    聞言後,莫珩笑嘻嘻道:“發現?除了發現個死人還會有何物?”


    “哦?已經死了嗎……”莫非挑一挑眉。


    “嗯,我去時那人死了已有兩天。”莫珩滿臉輕鬆笑意,談論死人就如在談論天氣一般,又道,“這等人利用過後若還能活,才是天下奇聞呢!”


    “那你可確定他正是書寫密函之人?”莫非不與他玩笑,繼續發問。


    “當然!他本是山西布政司內一名文職小吏,平日專為王穆直管理賬務。我將他往日所書字跡與那密函對照了一下,可是分毫不差!”說著,莫珩自懷裏掏出本書冊,遙遙拋向莫非。


    莫非略看了看便轉遞給蘭清漓,道:“你細瞧一下,這兩種字跡可是同一人所書。”


    蘭清漓站起身接過,用心細看,半晌後抬頭道:“王爺,這兩種筆跡確為同一人所書。”


    “唔。”莫非點頭,笑道,“原來果真死了,真是可惜嗬!”他口中輕歎,臉上卻一點可惜的意思也沒有,反而是種早有所料的平靜。


    賀亭章微一思索,緩緩道:“三月初二,密函送至戶部,揭露王穆直侵吞官銀。三月初九,王穆直公文遞至戶部,上書庫存官銀數與往年大不相符。三月十七,戶部差人往山西查驗,證實官銀缺失。三月二十六,王穆直押入大理寺囚禁。如今查證剛剛開始,書寫密函之人卻已暴死。一切,可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嗬!”


    栽贓嫁禍、殺人滅口!


    這從頭至尾的一切,便是王穆直一案的來龍去脈。由賀亭章按照時序道來,頓時清晰可循。連坐在一旁,原本對案情並不熟悉的蘭清漓也明白許多。


    莫非微微一笑,道:“滴水不漏?天下真會有滴水不漏之物嗎?”就算是天網般綿密,他也得從中尋出個破口來!


    “七哥什麽意思?爽快點說來聽聽!”莫珩最不耐煩,出言催促。


    “書寫密函之人雖然已死,但總會留下點東西來吧?”莫非視線一轉,與賀亭章對視。


    “哦?王爺的意思是……”賀亭章若有所悟,卻並不立刻說破。


    莫非微笑道:“那戶部尚書劉恒向來呆板不靈,事事愛以證據為先、講究眼見為實。此次王穆直一案便是因他介入,才覺處處阻礙。本王尋思,既然他這樣喜歡證據,那我們何不就給他一張呢?”


    賀亭章頓時微笑著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他要證據,我們給他便是!”


    說著,兩人同時將視線一轉,投向旁邊的蘭清漓。


    蘭清漓手中賬冊尚未放下,這時觸到眾人目光,心底頓時一震,麵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驚異神色來。


    不會吧!難道他們的意思是……


    莫非輕輕一笑,站起身走到蘭清漓麵前,盯住她道:“清漓嗬!你不是想為本王分憂嗎?這一次,可要大展長才了!”


    別人可偽造公文瞞天過海,他們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蘭清漓的才能,要照著這密函與賬冊上的字跡,模仿那死去小吏的口吻造出些遺言遺書來,簡直不用費吹灰之力。


    而遺書中的內容嗎……自然要直指那幕後盜銀之人。待陳上公堂後,好便於利用。


    蘭清漓見著他笑意滿滿的眼,禁不住心底發寒,握在賬冊上的手指揪成一團,怔怔搖頭道:“王爺……此事萬萬不可!”


    沒想到,今日莫非叫她來,會交給她這麽一件燙手之事!


    雖然她曾說過,要以男子之身為他分憂,可是……可是並不代表什麽都能做啊!


    “哦?”莫非注視她眼底驚疑,雙眉漸漸擰起,忽地轉過身靜靜瞧向莫珩與賀亭章,道,“你們先回去吧,後續之事我自有安排。”


    他這是要清場,單獨與蘭清漓相對了。


    莫珩看著蘭清漓一笑,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與賀亭章一同走出了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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