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龐仕斌的傷勢日漸有所進步,複健也一直在持續進行,走路較之先前便捷了不少,偶爾甚至能不用助行器幫忙了,於是他決定……


    「我要去上班!」宣誓般的,他突然開口大聲說道。


    瞄了眼前精神、氣色皆大好的男人一眼,何秋然並不反對,畢竟他的傷勢已經好了不少,在家雖說也能處理公事,但是畢竟不如到公司上班那般方便,是以她點了點頭——


    「好啊!你準備好後,我就送你去。」這樣一來,她也不用整天在屋子裏與他大眼瞪小眼,終於可以趁空偷閑了。


    聽聞回答,龐仕斌同樣滿意的一笑,回房換衣服去了。


    不一會兒,一輛進門名車便駛出車庫,一路往龐氏集團總部大樓而去。


    而這回,就算何秋然依然用她那可媲美烏龜在爬的車速前進,龐仕斌卻不再開口批評,至於是因為曾「口出惡言」卻被她嚴厲回擊,因而痛定思痛,不再糾結於這檔事上,還是因為在一次又一次被用「烏龜爬」的速度載去醫院複健中早已習慣,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終於來到了外觀氣派宏偉的龐氏總部大樓前,在龐仕斌的指示下,何秋然將車子緩緩停進了他所專用的停車格。


    待車子一停穩,他迫不及待的開門下車,而何秋然則繞到後車廂去取出助行器給他,然後才有閑情逸致抬眸打量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的氣派大樓。


    「如何?」跟她一起抬頭觀看,龐仕斌驕傲極了。


    這棟總部大樓,不隻代表著龐氏集團,也代表著父親與他的努力與心血。


    「很好,讓我不禁想起子布袋戲。」她小時候看布袋戲,每回厲害人物出場,都嘛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龐氏集團和布袋戲又扯得上什麽關係了?」怎麽也沒料到會聽到「布袋戲」這三個字,龐仕斌忍不住怒吼,血壓頓時又往上飆。


    媽的!辦公大樓和布袋戲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為何她的思考邏輯這麽詭異,能把這兩者混為一談?


    「和你沒關係,和我有關係就好了,你激動個什麽?」莫名其妙的睨他一眼,何秋然搖頭苦勸。「要知道現在不是在家裏,我可沒辦法馬上生出一杯火龍果汁給你消火。」


    「隻要妳別惹我,我也不用喝火龍果汁消火。」龐仕斌氣得頭頂直冒煙。


    他媽的!現在倒來怪他不對了。


    完全無視眼前男人的怒火,何秋然隻是涼涼問上一句。「你到底進不進去?堂堂龐氏集團總裁光天化日下大吼大叫的,實在不怎麽好看耶!」


    雖然他的壞名聲早就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但是若這附近有狗仔躲著偷拍上媒體,又替他增添一例惡行,那也不是什麽好事。


    聞言,龐仕斌又忿忿的瞪她一眼後,這才推著助行器往辦公大樓內走,而何秋然則是竊笑不已的尾隨在後。


    隻是一進了龐氏集團總部後,麵對一大群人發現自家老大後,一窩蜂簇擁而上的熱絡迎接,聽著一聲聲的熱絡問好與關切話語,何秋然這才深切體認到某人果然有橫著走的本事。


    暗暗的翻了個白眼,在眾人的簇擁中,她堅守看護的職業道德,一步不落的緊隨在他身後,以防有個萬一,直到他們終於坐進電梯直達頂樓後,才總算擺脫的人群的包圍。


    隻是少了眾人的簇擁包圍,卻多了秘書的驚喜問候——


    「總裁,你來了!」又驚又喜,梁芷菁忙不迭迎上前來,並且有意無意的將尾隨在後的某「臨時管家兼看護」給擠開,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


    哦喔,看來這位秘書小姐對她敵意很深嘛!


    往後退了幾步,何秋然怪異的看著那曾有一麵之緣的美女秘書,實在不懂自己是哪裏惹到她了?


    難道就因為她隻是個「臨時管家兼看護」,所以被自認菁英分子的女秘書給看輕歧視?


    這年頭,職業還有分貴賤嗎?


    搔了搔頭,何秋然忍不住又往梁芷菁瞄去,卻不期然的對上她若有意、似無意拋來的勝利眼神,當下腦轟然一響,頓間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了。


    阿娘喂!那位美女秘書肯定是在暗戀某位螃蟹先生,而她很衰的被當成情敵看待了。


    拜托!賣鬧啦!她的胃口有限,真的沒那麽好啊!


    這廂,何秋然摸著鼻子暗自嘀咕,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到家;那廂,龐仕斌卻毫不知道身後「兩個女人的戰爭」,直到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回頭,卻見梁芷菁就跟在自己身後,而何秋然卻離自己老遠,當下莫名不爽,眉頭一皺——


    「梁秘書,妳去忙妳的事,可以出去了!」完全是命令口吻。


    這話一出,梁芷菁臉色頓時一僵,但還是維持著完美笑容退了出去,隻是在經過何秋然身邊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何秋然可不是什麽粗神經的人,被射以如此犀利的目光,她完全能看出其中蘊含的妒恨與惱怒,隻是……小姐,妳根本找錯目標了啊!


    無聲的悲憤吶喊,她撇著嘴,還來不及說話,「罪魁禍首」倒先開口了——


    「妳站那麽遠幹什麽?過來!」一進公司就不知不覺的展開霸王之氣,龐仕斌的口吻成了命令式。


    「過去幹嘛?我又不是能幫你辦公!」對那種命令口吻聽得很刺耳,但是何秋然懶得與他計較,對接下來的時間另有規畫。「公司這麽多人看著你,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我留下來也無聊,不如先去超市買菜。你說吧!幾點要下班回家?時間到,我再來接你。」


    龐仕斌先是被堵得一窒,但想了想也覺得有理,於是點頭了。「四點來接我!」


    這可能是他生平以來,最早下班的一次了,但是車禍後頭一天進公司上班,加上髖骨傷勢未好,他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累。


    點了點頭,何秋然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身後又追來一句——


    「記得買雞和魚,我晚上想吃三杯雞和糖醋魚柳。」


    哇咧——竟然還點起菜了!


    何秋然回頭狠瞪一眼,卻看他一臉「我就是要吃」的堅持樣,當下無奈的揮了揮手表示了解,然後才悠悠哉哉的晃了出去。


    隻是出了總裁辦公室便是秘書室,幾個身著利落套裝,渾身散發都會氣息的秘書們不約而同齊往她行注目禮,眼中雖有著滿滿的好奇,但表情卻都挺和善的,隻有梁芷菁一臉看似禮貌,實則高人一等的神色開口出聲了——


    「何小姐真不愧是個專業看護,總裁這陣子多虧妳的照顧才能恢複得這麽快,真是謝謝妳了!」言下之意是在暗示眾人,她隻不過是個小小看護。


    何秋然向來秉持著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人若惹我,必惹回去的原則。


    雖然她向來對女人的容忍力比對男人還高,可如今這位秘書小姐三番兩次針對她,她若再不反擊回去,還叫作何秋然嗎?


    所以她笑了,笑得萬分真誠。「哪裏?照顧龐先生是我分內的事,何須說謝?不過說到謝嘛……」


    頓了一下,她故作困惑的問道:「梁小姐是以什麽身分向我道謝?當然,我不是說妳不能向我道謝,隻是好歹得讓我有個底啊!」


    一臉煩惱,何秋然繼續叨叨絮絮著。「若是以龐先生的員工身分的話,那我想龐先生一定對妳特別好、特別照顧,畢竟一般員工和老板的感情可沒那麽好,說不定老板出事了,還暗地拍手叫好呢!


    「可妳卻這麽關心龐先生,還特地為了他向我道謝,龐先生有妳這麽關心他的員工,真是太幸運了;可若妳不是以員工身分說謝的話,那麽……」


    故意眨巴著眼睛,她一臉無辜追問:「是以什麽身分?朋友?愛人?還是有什麽特別情誼?妳給我暗示一下,讓我有個底。


    「要知道龐先生有時候挺頑固的,照顧起來真的很費心神,若妳與他關係特別,那以後他要是固執起來,我就知道該找誰搬救兵來勸他了,畢竟若有特殊情誼的話,妳的話他肯定會聽的。」


    這落落長的一段話才出口,幾個事不關己的秘書們登時興致全來了,畢竟梁芷菁對自家總裁有意,除了總裁本身不知外,全總裁秘書室的人都知道了,如今看她想對小看護下馬威,卻反被倒打一耙,堵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眾人霎時竊笑在心,等著聽梁芷菁怎麽回答。


    可同時,也驚覺到眼前這個以最真誠的口氣問著最犀利問題的小看護不簡單,絕對不是可以任人欺壓的。


    「妳……」一張姣好的臉龐漲得通紅,梁芷菁又急又氣,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與總裁有「特殊情誼」,畢竟根本沒那回事,是以她隻能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怒火,強笑道:「自然是以員工的身分了。」


    「哦——原來如此啊!」故意把那聲「哦」拖得老長,何秋然猛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笑得異常熱絡。


    「那這樣算來,我們也算是同事了。」言下之意,妳是那位螃蟹先生的員工,我是他的看護,咱們地位都一樣,妳沒比較高人一等,我也沒矮妳一截,就別再自以為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了。


    就算梁芷菁此刻已經氣得快吐血了,也隻能僵著臉強笑著;而何秋然則在一番熱情的「同事論」後,才開開心心的向眾人道別。


    踏出龐氏企業大樓,站在人來來往往的人行道上,何秋然這才終於忍不住咧開一記大大的笑容,心中直呼好爽。


    哈哈哈……連龐仕斌那隻大螃蟹都三番兩次鬥輸她了,他旗下的小蝦米算得了什麽?


    如此低弱的戰鬥力,也想開戰?回去增添些武裝,練個二十年再來吧!


    愈想愈樂,她滿心暢快的正想直奔超市之際,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喂?」因為心情太好,接電話的聲音還帶著笑意。


    「學姊,我是李柏勳啦!今天我輪休,出來吃頓飯吧!」電話那頭傳來了年輕男子的歡快嗓音。


    「原來是學弟!」沒想到是他打來的,何秋然狡滑揩油。「你請客?」


    「那有什麽問題!」電話那頭笑嗬嗬的應允。


    「那好,你說個地點吧!」有人請客,不去的是傻子。


    於是在聽完學弟提出的地點後,何秋然滿臉笑容的直奔約定好的餐廳而去。


    裝潢雅致溫馨的餐廳內,因為是上班日,客人並不算太多,但卻也有五成滿。


    何秋然與李柏勳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邊吃餐點邊聊著學生時代的種種往事,說到有趣處的時候,兩人還齊聲大笑,非常的開心。


    「說起陳老師,她最近怎麽樣?記得她有『殺手』外號,很多不用功的學生都被她用五十九分給當掉,擺明要人捶心肝。」笑咪咪問起母校的嚴師,何秋然對學生時代的生活挺懷念的。


    「聽說幾年前已經調離我們學校了。」李柏勳記得之前同學會時,曾聽某位女同學提起過。


    「那真是可惜了!她是位好老師。」何秋然為母校失去一位嚴師而惋惜,隨即又振起精神調侃道:「那你呢?我記得你和一位學妹在交往,現在結婚沒?孩子幾打了?」


    「還幾打咧!」笑罵回去,李柏勳倒是很大方坦蕩。「早分手了啦!」


    「幹嘛分啊?」好奇追問,何秋然的興致全來了。「那個學妹是我們的校花耶!」


    「和醫生結婚了啦!」噴了一口惡氣,李柏勳忍不住白眼。


    「哦喔!」發出可笑配音,何秋然看他表情和「黯然神傷」之類的悲憤情緒完全扯不上邊,心想肯定是早已看開,是以開起玩笑也就不怕了。「可憐的孩子,被劈腿了嗎?」


    一副她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柏勳哭笑不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沒關係啦!」拍拍他的肩膀,何秋然沒啥誠意的安慰道:「醫生除了賺的錢多外,一天二十四小時中,幾乎有十幾個小時都得待在醫院或診所看病,其實生活質量不太好,很多還會過勞死,我們祝福學妹吧!」


    她這是祝福,還是詛咒啊?


    李柏勳好氣又好笑,可想想自己目前的情感狀況,最後忍不住白眼抗議。「學姊,妳不要詛咒我啊!」


    「我哪是詛咒你,我是……」反駁聲頓止,她瞠大了眼瞪著他。「哇咧——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你現在交往的對象也是個醫生吧?」


    點了點頭,向來爽朗大方的李柏勳害羞了,陽光俊朗的臉龐也漲得通紅。


    「啊——看!」忍不住爆粗口,何秋然抱頭狂搖,滿心悲憤。「看你們戀愛一段談過一段,我的男人是在哪裏啊?」


    「學姊,妳罵髒話!」大笑指出,就算她用諧音替代,李柏勳還是聽出來了。


    「那不是重點啊啊啊……」還在搖頭狂叫。


    「好吧!重點是,學姊妳的個性會讓男人……」頓了頓,企圖尋找婉轉些的用詞,最後還是宣告失敗,他幹脆直接點明。「害怕!」


    「害怕?」哀叫聲頓止,何秋然一愣。


    「沒錯!」點頭如搗蒜,李柏勳說得更明白了。「學姊,妳其實人很好,可是個性直,說話又毒又辣,若隻是當朋友,會覺得很有趣,可要更親近一步的話,很多男人都會怕被妳刺得體無完膚而畏懼的。」


    何秋然也很了解自己的個性,知道他說得沒錯,當下翻了個白眼,一臉無所謂。「沒差啦!我早就決定了,要娶我就得連我媽一起娶,能接受這種條件的男人大概也是鳳毛鱗角,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生,不然就是已經被慧眼獨具的女人給先下手為強了。


    「反正我一技在手,希望無窮,養自己和我媽也足夠了,沒男人一樣活得很滋潤。」


    心知她的家庭狀況,李柏勳微微一笑。「學姊,妳是個孝順的好女兒。」


    「我媽也是個堅強的好媽媽啊!」眸底漾著柔光,談起母親,何秋然的語氣便不自覺放軟。


    想到什麽似的,李柏勳驀地咧嘴調侃,「什麽鍋配什麽蓋,說不定哪天就會有不怕死,懂得欣賞妳毒辣言語的男人出現了。」


    眨著眼,何秋然邪惡微笑。「也許找有被虐狂的男人會更快!」


    此話一出,兩人禁不住又放聲大笑,樂得不得了。


    「學姊,妳真的一點都沒變!」笑到直抹眼淚,李柏動心情很好,覺得今天找她出來吃飯真是太值得了。


    「好了,不說我了,談談你自己吧!」揚起眉梢,何秋然笑得恁是曖昧。「你和你的醫生女友怎樣?說來聽聽吧!」


    聞言,陽光愛笑的李柏勳卻忽地沉默,讓何秋然倏時一驚——


    「不要跟我說,你又被劈腿了吧?」小心翼翼探問,她想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就要為他掬一水缸的同情淚了。


    「不,當然不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柏勳輕聲道:「她對我很好,很愛我,我也很愛她,隻是……」


    「隻是怎樣?」皺眉催促。


    「隻是我覺得配不起她。」語氣有些消沉,他歎了一口氣。


    唉……她一個前途似錦的女醫生,而自己隻是個平平凡凡的男護士,不論學曆、薪資,都是女方高於男方,在世俗眼中,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見他看輕自己,何秋然卻瞪眼叫道:「有什麽好配不上的?女護士嫁男醫生,就沒聽人說配不上,若是開診所一起工作,還會被稱讚夫唱婦隨,怎麽男護士娶女醫生就不行了嗎?


    「你又不偷不搶,靠自己的能力賺正當的錢,這有什麽不好?隻要你能讓她快樂,她也能讓你快樂,就算男主內、女主外,外人也管不著!」


    拜托!不論是家庭主婦,還是家庭主夫,其對家庭的付出與貢獻,若要以薪水論價值的話,大部分的上班族根本就付不起。


    早知她的想法肯定與一般人不一樣,但如今聽到這麽振振有詞的言論,李柏勳還是忍不住笑了,原本有些消沉沮喪的心情也隨之開朗了不少。「學姊,我就知道今天找妳出來吃飯是值得的。」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找我來聽你倒垃圾,順便來給你開解的吧!」笑罵唾棄。


    「哎呀!學姊,別這麽說嘛!我這是倒垃圾兼敘舊,一舉兩得……」被說中心思,李柏勳倒是一點也不臉紅,反而挺理直氣壯的。


    「聽你鬼扯啦……」繼續唾棄兼鄙視。


    霎時,兩個人又說又笑又罵的,聊得倒也挺樂的。直到許久過後,何秋然看了下時間,這才驚跳起來——


    「慘了!我還得趕去買菜,不跟你聊了……」完了!完了!買完菜還得去接某位螃蟹先生,不知時間來不來得及?


    「我載妳去吧!」見她似乎很急,李柏勳閑著也是閑著,馬上主動表示願意當車夫。


    「太好了,多謝!」何秋然大喜,拉著他,抄起賬單就往櫃枱奔去結帳。


    不一會兒,兩人匆匆出了餐廳,李柏動騎著他心愛的野狼一二五,載著她就往超市直奔而去,然後在超市內快狠準的采購完後,在她一聲令下,雖然不解還是載著她上路,直往龐氏企業大樓而去。


    下午四點整,龐仕斌處理完手中的公文後,眼見約定時間已到,就算辦公桌上還迭了一堆待處理的檔案,他還是果斷的站起身,準備下班了。


    以前,他是個工作狂,天天加班是正常,可自從車禍受傷後,他才猛然驚覺身體才是一切之本,工作永遠處理不完,而健康可是一去不回的,所以他現在懂得適時調適了。


    況且,他傷還沒好,體力、精神可不比先前身體健康前那麽好了,早點下班回家休養也是應該的,最重要的是……


    他肚子餓了,想吃三杯雞和糖醋魚柳啊!


    想到這兒,龐仕斌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推著助行器慢慢的走出辦公室,在一幹秘書們的關心問好聲中,他搭著電梯一路往下,不一會兒便抵達一樓大廳。


    那個女人應該在外頭等他吧!


    好心情的暗忖著,他緩緩走出玻璃大門,沒料到卻看見腦中所想的那個女人從一輛野狼一二五上跳了下來,脫下安全帽還給整張臉藏在全罩式安全帽後的男人,接著又從男人手中接過滿是生鮮食材的袋子,滿臉粲笑的不知說了什麽,然後才揮揮手,目送那男人離去。


    媽的!


    原來她離開公司後,找男人約會去了,還拿要買菜當借口——雖然她確實是有買,但肯定是要來接他之前,才匆匆去補貨的吧!


    莫名的,龐仕斌原本的好心情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一股沒來由的無名火熊熊燃起,讓他微勾的嘴角瞬間抿得死緊,臉色也黑到可以和閻王爺結拜當兄弟了。


    「嘿,你下來了!」提著大包小包,何秋然一回身就看見他,當下滿臉笑的迎上前去,「等很久了嗎?我以為時間剛剛好的……」


    「不久!」冷著聲,他的表情難看,口氣也惡劣到不行。「隻是剛好該看的都看到了。」


    什麽叫該看的都看到了?


    何秋然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聽他的喝斥聲又起——


    「走了!還呆著幹嘛?我可不是請妳來偷懶的!」話落,龐仕斌黑著臉,徑自往車子走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這隻螃蟹又怎麽了?


    才上個幾小時的班而已,火氣就這麽大,是誰惹他了嗎?


    以為他是因為公司的事才會情緒這般惡劣,何秋然雖被凶得心中隱隱有了火氣,可還是勉強忍下,不想跟他計較。


    誰知上了車後,一路上,不管她說什麽、問什麽,他皆一貫的臭臉相對,惹得她最後也火了——


    「龐先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對臭臭鍋有興趣,請不要動不動就拿出來熏人,謝謝!」似嘲似諷的噴完毒液,何秋然爽了,對他露出一抹假兮兮的微笑,說有多氣人,就有多氣人。


    臭臭鍋?


    龐仕斌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當下大怒,可嘴上卻陰陽怪氣的冷嘲,「很遺憾,我是雇主,所以就算我愛拿臭臭鍋出來熏人,其它人也隻能憋著。」


    而所謂的「其它人」,自然就是指她。


    「是的!是的!你當然有拿臭氣熏人的權利……」語氣異常輕快,她笑得萬分誠懇真切。「不過身為可憐的小看護,我可以申請公款買空氣芳香劑嗎?」


    此話一出,龐仕斌再次被堵得臉紅脖子粗,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惡狠狠瞪向她,企圖以目光殺人。


    而何秋然則挑眉回一笑,心中爽得不得了。


    嗬嗬嗬……第四回合,她再次完勝!


    晚餐時間,依然五菜一湯,每道菜皆色香味俱全,讓人看得食指大動,但是龐仕斌瞪著他所點的三杯雞和糖醋魚柳,不但沒了原本的食欲,還神色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麽,至於對座的何秋然已經被臭臉熏一下午了,所以根本不想理他,徑自吃得歡快。


    「是誰?」驀地,他天外飛來一筆的沉聲質問。


    「什麽是誰?」咽下口中的糖醋魚柳,何秋然莫名其妙的反問。


    「還想裝蒜?」怒拍餐桌,龐仕斌再也沉不住氣,厲聲吼道:「下午那個送妳到公司的男人,是誰?」


    咦?他看見啦!


    有些詫異他看見了那一幕,但何秋然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當下一臉坦蕩道:「我學生時代的學弟。」


    聞言,龐仕斌眉頭皺得更緊,神色更加不善,「你們去幹什麽了?」


    「吃飯敘舊。」依然回答得很大方,隻是心中不禁疑惑,不懂他問這些幹嘛?


    「他是做什麽的?」步步進逼,像警察在盤問犯人。


    幹嘛啊他?


    身家調查嗎?


    「我是護校畢業的,他是我學弟,那他會是做什麽的?當然是男護士啊!」覺得一連串的質問既莫名其妙又詭異,何秋然瞪著他,忍不住嘲諷,「再說你問這麽多幹嘛?戶口普查嗎?要不要我連學弟的身高、體重、三圍、年收入、存款金額全都向你報告?又不關你的事,簡直莫名其妙!」


    呃……是啊!確實不關他的事,他問這麽多做什麽?


    龐仕斌被堵得一窒,可是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笑得那般開心,心中就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氣,渾身上下都覺得不爽快。


    可如今被她一質問,卻又回答不出來,心中登時一陣慌亂,當下企圖顧左右而言他,開炮轉移注意力——


    「護士是女人在做的,男人當什麽護士?沒出息!」冷哼嘲笑。


    本來他隻是想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哪知卻一頭捅中馬蜂窩,當下就見何秋然目光一冷,臉色難看的直盯著他,簡直像是要從他身上刮下一層皮來似的,老半天不說話。


    「幹、幹嘛?」自認識以來,龐仕斌見過她的冷嘲熱諷,也領教過她的唇槍舌劍,更不時被她那源源不絕的毒液噴灑洗禮,可卻從未見過她如今冷然絕煞的模樣,登時不由得有些慌了神,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踩中地雷了。


    「當然,我們的龐總裁最有出息了,誰比得上呢?」冷冷的,她強壓下心中怒火,譏誚諷刺,「隻是男人當護士又怎樣?不偷不搶、正正當當,大總裁憑什麽瞧不起人?」


    頓了頓,她又佯裝出一臉的恍然大悟,隻是口吻卻更加的氣死人不償命。「哦——當然!你是堂堂龐氏集團的大總裁嘛!一站出去,人人爭著巴結討好,就算橫著走路,也會有人在旁邊鼓掌拍手,大叫好帥、好威風,想瞧誰不起就瞧誰不起,我們哪敢說什麽,是吧?」


    話聲方落,她猛地起身,不顧他老羞成怒的模樣,徑自掉頭走人,隻是在經過他身邊時,留下一段鄙夷又不屑的冷嘲——


    「如果不是令尊留下的龐大家產,就算你再有能力,你以為你真能橫著走,年紀輕輕就爬上如此高位,掌控一整個集團嗎?說到底,你也隻不過是承父蔭,幸運的精子罷了!若要論起對社會的貢獻度,我想我那認真負責、熱誠照護病患的學弟並不少於你。」


    毒辣又字字如針的言語隨著她背影的遠去而逐漸消散在空氣中,卻激得龐仕斌勃然大怒,「砰」的一聲拍桌而起,轉頭瞪著那個可惡的女人。


    而她卻挺直著背脊,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曾,直接甩門進房。


    媽的!那個女人是什麽意思?


    她是說他不如她的那個學弟嗎?


    氣得臉色由紅轉黑又轉綠,龐仕斌火大至極,想衝去找她開吼,人都已經站在緊閉的客房前了,可高舉的手卻怎麽也敲不下門……


    「他媽的!我是怎麽了?」憤怒的大罵自己一聲,他轉而將自己拋進客廳的沙發裏,百思不解卻又怒火狂燃的生著自己的悶氣。


    媽的!為何碰上那個女人,他就隻有一再吃癟的分?


    更令人火大的是,在她眼中,他竟然比不上區區一個男護士,真是……真是令人不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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