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妤嬿在與德國係統家具商代表簽下年度合約後,隔天,立刻出發前往馬來西亞。


    這一天她等了好久、盼了好久,幸好……所有的努力與辛苦都得到了回報。現在,她可以拋開一切顧慮,勇敢地告訴曹家駒埋藏在內心的真實感情。


    抵達檳城時,已經是深夜了。


    簡妤嬿拿著曹家齊寫給她的地址,望著車窗外飛馳的風景,坐立難安,直到計程車司機載她到一棟純白色的歐式別墅前,她知道——


    最緊張的一刻,到了!


    她下車,拎著行李走到大門前站定,深呼吸好幾次,一手捏著衣擺,頻頻吞口水,想著待會兒見到曹家駒該說什麽。


    她來的太匆促、太急,一心隻想著早日見到他,什麽也沒準備就來了。


    會不會他根本不願意見到她,會不會他對她的厭情早已淡了,會不會待會兒來開門的是一名美麗女子,其實曹家齊並不知道他已經交了新女友?


    簡妤嬿人都到門口才冒出種種猜測的可能性。


    不過,這些問題在過去或許會令她猶豫再三,甚至打退堂鼓:她臉皮薄、個性文靜內向,對於陌生的、未知的,完全沒有勇於嚐試的冒險精神,可是現在——


    好神奇,她真能看見自己的轉變,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不管接下來會遇到什麽難堪的狀況,都不能打消她想見他的念頭,更不能改變她愛他的濃度。


    他是她一眼挑中的“情夫”,現在她開始考慮,是不是想辦法讓他變成自己的“丈夫”。


    簡妤嬿為自己的“大膽”忍俊不禁,不過信心也因此而回來了,給自己鼓舞一笑後,直接按下門鈴。


    然……世事是否都如此難料?


    按過幾次門鈴,等了許久都沒人來應門,簡妤嬿退後幾步跳望二樓的窗戶,接著又繞到側邊去,屋內黑漆漆的,似乎沒有人在。


    她唯一沒想到大老遠飛來這裏,可能撲了個空。


    “實在是有夠衝動的。”她笑自己傻的可愛,便又拎著行李走往前庭的石椅坐下。


    現在,隻能等。


    既然已經站在如此靠近他的距離,她無法忍受住到飯店熬過一個見不到他的長度,盡管這一天,她已經等了一年。


    她握著行李提把,仰望天際,至少,她和他就在同一個城市,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光是這點已經教人感動了。


    她不自覺地輕哼起肖邦的《小狗圓舞曲》,按捺著即將與他重逢的那一刻到來的忐忑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喉嚨開始發幹,眼皮也愈來愈沉重。


    忽地,右方一道刺眼的車頭燈照進她來不及適應光線的眼眸,下意識地,她眯起眼,抬手擋住白光。


    待光亮暗去,她恢複視力,車子已經停在她的正前方。


    很快,從車上走下一抹高大身影,簡妤嬿倏地站起身來,屏住呼吸,全身莫名地起了雞皮疙瘩。


    是他,曹家駒!


    簡妤嬿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無法控製情緒的反應,在確定下車的那人就是曹家駒時,瞬間,她的淚水已經爬滿臉龐,胸口疼得像被誰狠狠地敲了一記。


    這些日子以來強壓的思念像洪水撞上堤岸,轟地揚起水花,迷蒙了她的眼。


    “誰?”曹家駒發現一旁站了個人,一時間無法辨識,出聲詢問。


    簡妤嬿哽咽著,根本發不出聲音。


    “小嬿……”他瞪著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看見的。


    一開始他還納悶管家怎麽這麽晚還沒回去,仔細一看,是個女的,在更仔細一看,居然是簡妤嬿!


    她忍著發出啜泣聲,點點頭。


    他整個人帶愣住了,就這樣看著她,一動不動。


    就在簡妤嬿終於調整好激動的心情,顫著雙腿往前踏出一步時,曹家駒卻毫無預警地轉身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到屋裏,速度之快,讓她傻眼。


    她等了幾分鍾都不見他再出來,心,驟然涼了。


    他,不想見她。


    前一刻,她還能自我調侃說就算他已經不再喜歡她,她都要把他追回來,可真正麵對他的拒絕,那種疼痛,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她的雙腳像在草坪中生了根,連逃離的力氣都沒有。


    奇妙的是,她的眼淚反而止住了。他待她那麽好,當初突然離開他,還說了那麽多傷他的話,他肯定很難平複遭受背叛的痛苦,所以,她不怪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簡妤嬿整個人像泄了氣的氣球,意誌消沉,無法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突然間,別墅大門“砰”地一聲彈開來,接著,曹家駒怒氣衝衝地大步出來,一把將簡妤嬿連人帶行李“扛”進屋內。


    她,再次傻眼。


    曹家駒將她扔進寬大柔軟的沙發,臭著一張臉,劈頭就罵——


    “你沒有腦袋啊,三更半夜一個人坐在外麵,人生地不熟的,就不怕被搶、不怕被抓去當壓寨夫人?”


    她瞠目結舌,乖乖聽訓,望著他那“久違”的罵人架勢,忍不住“噗哧”一聲,笑開來。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他真會被這個女人氣死。“不信的話我現在把你仍回大街上,等著你被街上的飛車黨擄走,看你怕不怕。”


    他生氣代表他還關心她、擔心她,簡妤嬿開心地一躍而起,朝他奔去。“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


    曹家駒手指還指著她,可那軟綿綿、香噴噴的曼妙身子迎麵衝來,他也顧不得還火冒三丈,隻擔心她撞上自己銅牆鐵壁般的胸膛會受傷,連忙以雙臂接住她,安安穩穩地納入懷中。


    要命啊……


    刹那間,他不禁要發出滿足的感歎,這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阿駒……”她環抱著他的腰,在他懷中害羞地輕喚他的名。


    “幹麽!”他沒好氣地應著,心想,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沒出息的男人,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卻還拿她沒轍。


    本想把她關在門外好好教訓她一下,讓她明白男人不是可以任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一想到外麵蚊蟲這麽多,夜深又危險,裝酷裝不到三分鍾就心軟了,急忙衝出門外,怕慢個幾秒她的細皮嫩肉就被叮咬一顆顆紅豆冰,他舍不得。


    “我真的好想你……”她小小的頭顱在他硬梆梆的胸膛上轉啊蹭的,感動得又快哭了。


    原來,可以如此直率,沒有任何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是這麽開心的事。


    因為對他已無所求,她便不擔心自己的真情聽進他耳裏變成交易的一部分,以為隻是虛情假意想換取更多的商業利益。


    她的心裏一片坦然,明白當初的決定雖然痛苦,卻沒有錯。


    簡妤嬿以為曹家駒原諒她了,沒想到聽見她的甜言蜜語,他卻仿佛電擊般驟然推開她。


    她錯愕地望著他。


    “找我來什麽事?”他沉著一張臉問。


    “我……”她張口欲言。


    “算了——我不想聽!”他又矛盾地阻止她。“客房在二樓右手邊最後一間,我累了,現在不想說話,晚安。”


    曹家駒用一種客氣到宛如陌生人的口吻說著,說完便走開,鎖上大門內鎖,徑自上到二樓。


    此時,他心亂如麻——


    他不想見她,卻又沒能狠心趕她走定,他當然想知道她為什麽來,可是又莫名地害怕聽見她的答案。


    她的那聲“想你”,提醒他過去是怎麽熬過充滿思念、憤怒,時而暴走時而沮喪,整個生活被撕扯到支離破碎的日子。


    他是男人,有工作有責任,底下幾百個家庭仰賴公司井然有序的營運,他甚至沒有療傷的時間,沒有任性擺爛的條件。


    而她,怎麽能一派無辜、楚楚可憐,像個受害者的姿態再度闖進他心裏,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麽了?


    這個可惡又自私的女人……


    在看清她的真麵目後,他該恨她,可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處時,腦海浮現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那該死的甜蜜又害他根本忘不了她。


    她一定是知道他愛慘她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侵門踏戶,無視他刻意偽裝的冷漠。


    他不能再重蹈覆轍,就算無法恨她、就算還愛她,他也不能任由她打亂他的生活。


    這關乎男人麵子問題。


    曹家駒將簡妤嬿晾在馬來西亞一個星期。


    每天,他冷著一張臉在她殷切關心的目光中漠然離開住處,上班去。


    晚上,他不過淩晨不回家,就算她仍在客廳裏等他,他也可以視而不見地經過她,回到自己房裏。


    他不吃她一大早起來為他準備的早餐,對她辛辛苦苦做的豐盛晚餐嗤之以鼻,他不溝通、不聽她說話,目光不與她相遇,徹徹底底地將她當空氣。


    可是……


    半夜,待她睡下,他會放輕腳步來到餐廳,把那些不知她熱過多少遍又涼掉,等不到他回來吃的飯菜塞進肚子裏。


    “這家夥以為我是豬神嗎?煮這麽一大堆哪吃得完。”


    他已經吃到“緊繃”,撐到胃疼,不得已把剩下的倒掉,掩蔽他偷吃的事實。


    他會來到她休息的房間,坐在她床邊,就著走廊上的壁燈餘光,望著她純淨的臉龐,擔心她來這裏有沒有水土不服,光顧著做他的飯菜,自己到底有沒有吃。


    他問過白天幫他打理家務的管家,管家會所簡妤嬿整天待在屋子裏,除了請他帶她上超市,哪兒也沒去。


    曹家駒內心無時無刻不再爭戰著——


    自從她來到檳城,他的腦子裏盡是她的容貌、她的身影,他不認為自己是那麽容易糊弄的笨蛋,她也不像那種自私自利的女人,但他確確實實在被她利用完後毫不留情地扔棄;那些傷都還在胸口,都還感到疼痛,教他如何一笑置之?


    可是,這樣折磨她,他爽了嗎?


    沒有!


    他心疼死了,簡直就像自虐狂,鑽牛角尖,無法原諒她也舍不得傷害她,最後,搞到夜夜失眠,望著天花板罵自己神經病。多少難題在他手上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獨獨她,所以痛苦。


    簡妤嬿來到馬來西亞的第八天,曹家駒又是一夜無眠,天還沒透亮,他已經坐在客廳,等她起來。


    不談不行,再繼續這樣白天瘋狂工作,晚上徹夜失眠下去,他恐怕要命喪異鄉了。


    當簡妤嬿起床後,發現曹家駒身穿家居服在客廳等她,喜出望外,連忙對他說——


    “我馬上做早餐,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早餐不必做了,你過來坐下。”


    “喔……”她走到客廳,乖順地偎著他而坐。


    “不必坐這麽近!”他尷尬地移動屁股,將兩人距離稍稍拉開。


    這女人到底是少幾根筋,難道看不出來他一臉“陰霾”,是要跟她算賬,不是想談情說愛,有必要這麽親熱地靠著他嗎?


    “嗯……”她甜甜一笑,像是對他這些天的刻意冷落一點也不生氣難過。


    “說吧!你想要什麽?”


    他環抱住胸,嘲諷地說:“或者說我還有什麽剩餘價值是你沒用完的。”


    在問完這個問題,曹家駒才赫然發現自己逃避的,原來是害怕她再次因有求於他而接近他,害怕她要的是另一場交易。


    她對他究竟有沒有一點感情,他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


    “我什麽都不要。”她擠出笑,默默吞下他的挖苦。


    “什麽都不要?”他冷哼一聲。“那你千裏迢迢來這裏,觀光?”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拿到了德國係統家具公司的合約。”


    “那又怎麽?”他挑了挑眉,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麽關係。


    “還有國內一間日本家電代工廠也開始從我們工廠叫貨了。”


    “很厲害!所以?”如果隻想向他炫耀這個,不必大老遠跑到馬來西亞吧!


    “麻煩講重點。”


    “重點是——我已經可以獨立了,不必再依賴你。”她靦腆一笑,難掩欣喜。


    “很好啊……”他的臉色愈變愈難看,所以,她嫌他命太硬,在台灣拋棄他還不夠,特地跑來這裏刺激他,看他會不會爆血管?


    “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一件事,可是,那時我們的關係……我說不出口……”她害羞地低下頭,小聲地說:“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啥?”他將耳朵湊向他,以為自己聽錯,因為太跳tone。


    她到底想怎樣,把他搞瘋?


    她抬起頭,看著他,認認真真地再說一次——“我愛你。”


    曹家駒仿佛聽見這輩子最難以理解、最難以消化的一句話,一臉呆滯。


    “那個時候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卻必須離開你,愛你卻不能告訴你,這真的是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事了……”她說著說著,眼眶泛紅。“可是,誰教我們相遇是因為一場難以啟齒的交易,我沒有勇氣向你表白自己的感情,怕你以為我是為了得到什麽才對你虛情假意……所以,我隻能選擇離開。”


    “……”他努力聽著,可是聽不懂。


    她說她愛他,可是隻能離開他——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我知道你為了幫助我,承受很大的壓力,一些合作多年的廠商不諒解你,我想,你也無法跟家人解釋我們那種不正常的關係……”


    “你這是聽誰胡說八道?”這句話他聽懂了,立刻變臉。


    一開始是有那麽點聲音沒錯,不過,她是他的女人,以後可能是他老婆,幫自己老婆娘家一點忙,誰敢說什麽?


    她看他那欲蓋彌彰的反應就知道是真的了。


    “不管是不是別人胡說八道,我隻知道,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永遠都會介意別人的指指點點,因為自己很心虛,因為我確實是靠你的幫助才救回我父親的工廠。”


    曹家駒聽完更氣。


    她竟為了這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離開他,害得他痛苦、她也痛苦。問題是——


    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離開你以後,我拚命工作、努力跑業務,心想,如果不依賴‘漢揚’我們工廠也能穩定運轉,那時我就可以回來找你,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


    “你何必管別人說三道四,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有什麽好心虛?”


    “你不懂人家的感覺,我就是不想依靠你,不想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們女人最麻煩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覺一大堆。請問,你不依靠我要依靠誰?還有,誰說你是我的地下情人了?”


    “你也沒說過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嘟著嘴,可憐兮兮地說。


    “那是因為——”他詞窮打結。“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幹麽特地拿出來說?”


    “我也想向你證明我不是因為有求於你才說愛你,我是因為真心喜歡你才想跟你在一起……”


    她努力想解釋這一年來的心路曆程,讓他明白她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不過,曹家駒聽不進去,隻覺得她是個笨蛋,庸人自擾。


    “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可是……”


    “沒錯,氣死了!”但他更心疼,心疼她這樣苦毒自己,明明有個像座山那麽可靠的男人在身邊讓她靠,她非得自己去撞得渾身是傷,隻為了證明她愛他。


    “對不起……”她咬著唇。


    “笨蛋!”他轉身將她撈進懷裏,低頭狠狠吻她。


    隻要一句“我愛你”,他就信了,幹麽弄得這麽複雜,害他忍著不去找她、不去想她——難道她不曉得這事多麽不人道的事?


    “唔……”她也緊緊地回抱他,終於誤會冰釋,她一放鬆心情,開始哭得稀裏嘩啦。“對不起嘛……”


    “不許哭。”他拭去她不斷冒出的淚水,都哭成個淚人兒了,他怎麽還舍得怪她、怨她?


    他不是老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天敵嗎?


    “不哭……”他不許她哭,她便立刻緊抿嘴,瞠大眼睛,憋著氣,一張臉都漲紅了。


    “笨蛋,記得呼吸!”他寵愛地輕敲她額頭。


    “我要人工呼吸……”她羞垂著長睫,撒嬌地說。


    他扯開嘴角笑,依她要求低頭封住她的唇,給她一個綿長香甜的熱吻。


    她閉著眼,靜靜偎在他懷裏,品嚐苦盡甘來,難以言喻的幸福。


    曹家駒望著她恬靜的臉龐,想著她這些日子吃得苦,不由得怪起自己——是他對她的愛不夠堅定,是他不夠相信她,是他太自我中心,才沒能察覺到她態度丕變的背後原因,讓自己受盡折磨,也讓她白白受苦了。


    “對不起……”他輕聲說。


    她睜開眼望著他,在他溫柔的眼瞳裏看見自己的倒影,心一慟,情不自禁地對他說:“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嗯……”曹家駒收到了,感動不已。他告訴自己,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吃一點苦,不隻她,她的家人、她的世界,以後,都他扛了。


    她微微一笑,主動獻上香吻。即使他不說愛,她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傳達的滿滿愛意。


    原本那個很單純、很小女人,沒什麽企圖心、沒什麽脾氣,隻要有一個寬闊的肩膀可以依靠就很滿足的簡妤嬿仿佛又回來了。


    為了不再依賴他,她選擇離開他,然而繞了一圈,她卻隻想賴在他懷裏什麽都不想、無憂無慮的。


    好嘛!她承認自己是笨蛋,可是,笨蛋用最笨的方法把心裏的那個結解開了。


    曹家駒特地陪簡妤嬿回台灣。


    兩人才剛入境,遠遠的便在接機的人群中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曹大哥、簡小姐,我在這裏!”


    簡妤嬿望向聲音來源處,看見一個手舉在半空中揮舞,皮膚黝黑、牙齒亮白的年輕男子,仔細一看,驚呼出聲——


    簡妤嬿和曹家駒交往不久,有次半夜從他的住處離開時,在街上剛好攔下阿德的計程車,兩人在車上聊了幾句,知道他晚上還在念大學,為了要接送一個星期洗腎三次的奶奶,選擇做工作時間彈性的計程車司機,很辛苦,但很努力。


    之後,簡妤嬿每次需要搭計程車時,都習慣打電話叫阿德的車,多給他點小費,為他打氣加油。


    “曹大哥告訴我的,我很早就來這裏等了。”阿德憨厚地笑著,接過簡妤嬿的行李。


    “咦,你們認識?”簡妤嬿驚訝地看向曹家駒。“這麽巧,你也坐過阿德的車?”


    “曹大哥以前隻要應酬沒開車,都是我載他回家的。其實,我的車就是曹大哥買給我的。”


    “怎麽會……”她來回望著兩個男人,一頭霧水。


    “阿德的爺爺以前是我們工廠裏的老師傅,這孩子很孝順,幫個小忙而已。”


    他輕描淡寫帶過。


    簡妤嬿心頭一緊,好感動,勾住他緊實的手臂,將臉頰貼上他。


    他就是這樣的人,看起來冷冰冰,有時又凶巴巴的,可是那顆心比誰都還要柔軟,而且,還不喜歡承認自己是個好人。


    “很熱啊……”他一向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暗示地瞄她一眼。


    “我好冷喔……這樣比較溫暖。”她才不管,就是要當然黏著他。


    “你覺得冷?”他立刻將她摟進懷裏,就怕她著涼,馬上就忘了“大庭廣眾”這回事。


    “你們感情真好。”阿德在前方帶路,提出他已經疑惑許久的問題。“之前我都不好意思問你們的關係……想說曹大哥怎麽會突然要我半夜去他家附近載一位小姐,可是又為什麽沒見過你們一起出去……”


    簡妤嬿先是尷尬著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經常半夜離開一個男人住處,而後意識到阿德的話裏怪怪的,仔細一想,問道:“阿德,我第一次攔到你的車不是碰巧,是你特地在那裏等的我嗎?”


    “對啊,曹大哥讓我去那裏等的。”阿德老實回答。


    簡妤嬿抬頭看向曹家駒,明白了……


    “咳、咳……阿德,你最近話變多了。”他清了清喉嚨,假裝不知道簡妤嬿在看他。


    她笑了笑,也不必向他求證了,自從認識他,他在背後默默地為她付出多少,細心地為她安排一切,但他從來不說,從來不要她的感激,他對她的照顧、對她的疼愛,是這世上最最純潔無暇的。


    她一直認為,隻有純粹的感情,不問付出、不求回報,才配得上“愛”這個字,她明白他深愛著她,即使他從來不說。


    “阿駒……”她踮起腳,貼在他耳邊,故意壞壞地說:“我這次去馬來西亞找你,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他愈來愈覺得她看似乖巧,其實很古靈精怪的。


    “我要向你求婚,請問曹家駒先生,你願意娶我嗎?”她說完,在他一臉像被口水嗆到的表情,得意地笑開來。


    聽說他最討厭倒追男人的女人,不曉得如果她先向他求婚,他會不會整個抓狂崩潰。


    “嘖!你——”他敲她一記腦袋,懊惱被她捷足先登。“女孩子家怎麽可以向男人求婚?這樣會沒行情,以後你兒子女兒會說你很遜。”


    “不然怎麽辦……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了……你又什麽都沒表示,人家怕你始亂終棄,隻好厚著臉皮……”她用嗲到足以讓男人“凍襪條”的甜膩音調說話,害得曹家駒差點腿軟。


    “拿去!”他匆匆從手提行李裏拿出一個黑色絨盒,塞在她手裏。


    “這是什麽?”她打開來看,裏頭躺著一枚如玫瑰般紅豔的寶石戒指,驚訝地看向他。“你什麽時候買的?”


    他胡亂取出戒指,為她套上。


    “戴上就對了,問那麽多幹麽……”那晚本想求婚結果被拋棄的糗事,打死他都不可能告訴她。


    她好感動也好激動……眼淚不聽使喚地一直流出來。


    “喂……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哭什麽?”他遲早會被這個女人泛濫的淚水嚇出心髒病。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一連說了三次,雙手環上他的頸子,就在眾目睽睽下獻上香吻。


    他當然很錯愕,不過,一次、兩次,漸漸地好像也滿習慣了。


    簡妤嬿無法表達此時盈滿胸口的愛意:她隻知道,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她對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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