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有點小,被嘈雜的音樂聲蓋得聽不大清楚。連棣自然地彎了腰,俯身貼近他,煙草和香水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嗯?” “我是說……”冼子玉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更小聲地貼在他耳邊問,“你現在忙不忙?” 隔了好久才見這麽一麵。雖然明天還有機會,但他總覺得就這麽匆匆離開了有點可惜,“要是你現在不忙。我能不能,跟你說會兒話再回去睡覺啊?” 你的小公子向你發來了聊天邀請! “不忙。” 連棣不動聲色地把他往身邊帶了帶,“那就陪你去說會兒話再走。但不能太久,半個小時怎麽樣?我帶你去找個安靜些的地方。” “行。”冼子玉點點頭,問也不問就準備跟人走了。一抬腳才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來的,於是又望向穆沛沛,“那我……” “去吧去吧。” 穆沛沛一臉“我懂”的表情,甚至慫恿道,“我在卡座那兒等著你們,不急。哎你們多聊一會兒也行啊,大家都散場了我也在那等著你,真的,多聊會兒哈。” 待在一旁安靜如雞的男人終於尋到插話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心虛地問了句,“連少,這是……你朋友啊?” 冼子玉在心裏咦了一聲,看看他,又看看連棣,“你們認識嗎?” 連棣把冼子玉拉到身後擋住他的視線,平靜地將視線投出去,又收回來。 剛剛還想著“說不定他不知道我yy的那小男孩是他朋友”的男人徹底心如死灰。 穆沛沛心裏咯噔一下。正想著這老兄是作了什麽大死會讓她家老大用這種看屍體的眼神看他,就聽見連棣的聲音,“我們很快回來。” 她“哦”了一聲,看他一邊低著頭跟冼子玉討論“明天晚上吃什麽好吃的”,一邊就這麽慢悠悠地走遠了。 居然是息事寧人的態度。 被那道視線釘在原地的男人終於緩過神來,長長地舒了口氣,“我靠這是什麽變.態人物,嚇死老子了。” 穆沛沛聽見他大喘氣的聲音,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太過天真,“你……且等著吧。” ** 半個小時以後,連棣按時把嘮完嗑心滿意足的冼子玉送了回來。 一起回酒店的路上,冼子玉臉上的笑就沒淡下來過。穆沛沛在旁邊看的心癢癢,“有這麽開心嗎?都聊了些什麽?” 大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平常小事,說不說都沒什麽所謂的閑話。冼子玉大致概括了一下,招來她詫異的目光,“聽著也沒什麽特別的。” 是沒什麽特別的。 冼子玉美滋滋地想,但是跟連棣一起說話啊。說什麽都無所謂,反正跟他一起聊天就很開心。 穆沛沛看他笑得一臉滿足,隻覺得這大概是單身狗理解不來的樂趣,突然又好奇地追問了句,“你覺得連棣怎麽樣?” 雖然認識了幾個月,前世今生彼此也都算知根知底了,但他們還是第一次在談話中提到連棣。 冼子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特別好。” 穆沛沛樂了,“怎麽個好法?” “就是好啊。” 他細細地數著,“那麽厲害,溫柔耐心,又沉穩又可靠……好像從來不會生氣或者慌亂。長得還好看。” 焦慮的時候,隻是跟他說幾句話就能安心,總是能很輕鬆地就把他安撫好,好像無論何時都可以放心地依靠。 最後真情實感地總結:“很完美。” 穆沛沛:“……” 我酸了。 冼子玉誇了半天。不知突然想到什麽,用試探的語氣問她,“連棣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怎麽,”穆沛沛聽著覺得他語氣有異,“你不喜歡他這麽‘完美’?” “也不是說喜不喜歡的……” 他摸了摸臉,循著自己的想法說,“但總覺得他太好了。” 像是某種敏銳的本能直覺,冼子玉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有種模糊地覺得,他好到有點不真實,“好到有點……不太是他。” 穆沛沛似乎對這樣的說法頗為意外。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悄悄透出一點底來。 “我覺得吧,他應該是覺得你會覺得他應該是這樣所以才這樣的。” 冼子玉:“他……我……啊?” “哎呀。” 穆沛沛看他被自己繞暈了,覺得說也的確是說不明白,還得是眼見為實,索性問,“想去看熱鬧嗎?” 這回他聽懂了,但還是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看什麽熱鬧?誰的熱鬧?” “還能有誰?當然是去看你的連棣……” 穆沛沛拉著他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為自己被酒精膨脹了的膽子歎氣。 “先說好,我可是冒著被老大滅口的風險帶你回去的。被發現了記得幫我說說好話饒我一命。” ** 兩人又悄悄回到了夜店裏。 穆沛沛拉著冼子玉,穿過眩目的燈光和舞動的人群,尋找連棣的行蹤。 依照她對連棣的性格了解,這件事當然不會就這麽結束了。她出現的有點晚,在那之前,不知道那人還說了什麽過分的話,好巧不巧地都讓她家老大聽了個全。 “他才不會當著你的麵幹什麽少兒不宜的事。”穆沛沛道,“把你送走以後可就難說了。” 三繞兩繞,兩人又回到了冼子玉被尾隨的那個洗手間。隻是此時,外麵走道上站了四五個人,把入口堵得嚴嚴實實。 都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一看就是平時都被捧上天的主。這會兒卻站在廁所外心甘情願地給人當保鏢,看見兩人很好奇的樣子,眨了眨眼示意,“私人恩怨,兩位繞個道唄。” 正說話時,又有一人擠過人群小跑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興奮表情往裏擠,“連少!您要的酒來了嘿!” 連棣? 冼子玉不明狀況,著急地踮了踮腳往裏麵張望,被人攔了一下,“能不能讓我進去?我朋友好像在裏麵。” “哎。”穆沛沛對裏麵的狀況很有些底,擋開將要碰到他的手,笑著問,“讓他去門口看看不過分吧?都是朋友。” “沛姐?”有一人認出了她,“這不上次那個什麽活動跟連少一起走紅毯那位嗎,怎麽還帶一小奶狗,新歡?” “……” 穆沛沛做了個閉嘴的手勢,那人訕訕地笑了,“哎呀不說了不說了。都是朋友,來一起看熱鬧嘛。連少動氣,千年不遇。嘖,精彩。” 冼子玉沒有心思聽他們說什麽。終於被放行,想也不想地跑到洗手間門口,看清情況的瞬間睜大了眼睛。 洗手間內,連棣單手把先前騷擾自家小朋友的男人舉了起來,另一隻手接過了旁人遞來的整瓶紅酒。 瓶口已經打開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被自己扼住脖子憋得滿臉通紅的人,冷笑一聲,舉起瓶子兜頭澆了下來。 他的袖子堆上去一截,露出正在發力的的手臂,肌肉繃得堅硬緊實,青筋隱現。 男人雙腳離地被他抵在牆上,奮力掙紮著,被暗紅的酒液澆了滿頭滿臉,狼狽地扒著他的手。看著眼前紋絲不動的人,恍惚間覺得自己螻蟻般弱小不堪,想要求饒卻隻能發出沒有意義的破碎音節。 “……” 連棣閉了閉眼,血一般的顏色消失了片刻,從冼子玉走後再也無法抑製的怒火還在不斷攀升在眼中匯聚成暗湧的風暴。 “你剛才說,想對他做什麽?” 酒瓶很快就倒空了。他鬆開手,看眼前的男人癱在牆角捂著喉嚨拚命喘氣,眼底未起一絲波瀾。反手拋起空酒瓶,抓住瓶口毫無預兆地在牆上一砸。 碎片四處飛濺,帶著酒液撒落一地。場麵狼藉的程度直追犯罪現場。他卻看也不看一眼,又把地上宛如一灘爛泥的人重新拎了起來。 “怎麽不說話?”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講故事一般,不緊不慢的。話說出口的瞬間語氣卻仿佛結了冰,讓人毛骨悚然,“你說,想對他幹什麽?” 破碎的瓶口,斷口處的玻璃茬子細碎尖銳,宛如鋒利的刀尖。被一雙穩定的手握著,劃過牆上那人的額頭,挑起他一縷頭發來。 他早被嚇得話都說不成了,“對……對不起……” 連棣動作突然一停,卻跟這句道歉沒什麽關係,“哦,不是從這裏開始的。” 他握著瓶口的位置換了地方。劉海落回到原位,下一秒,尖銳的碎玻璃陷進男人的小腹。 “腰……很軟?” 一聲痛呼被憋在喉嚨裏。鋒利的尖端卻還在有意折磨般緩緩上移,“皮膚……很好?你要給他哪裏添兩道血花?嗯?” 如果他沒有來c市,如果他今晚不在這…… 那些下流話裏的內容,是不是真的會發生在冼子玉身上? 連棣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掙紮的男人,碎玻璃已經抵在這人臉上,語氣裏染上了肆虐的殺意,“你說,添在哪裏好看?” 穆沛沛隔著人群看到這一幕,激動地捂住了嘴以免打擾老大發揮。 明明是從前常見的情景,隔了這麽久再看到居然還挺懷念的。 冼子玉站在門口,張了張嘴,無意識地喊出一聲,“連棣。” 聲音低如呢喃,連棣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握著碎玻璃瓶口,一直穩到不行的手突然一抖…… 在這人臉上畫了個感歎號。 作者有話要說: 玉崽:!第35章 連棣猛地一鬆手, 方才還糊在牆上的人就掉在地上癱成一坨。 他的臉色看起來依舊很鎮定, 亂成馬賽克的心理活動並不為人所知。 隻是覺得就這麽把人放了未免太輕易。他低頭看了看身上被飛灑的酒水濺得一片狼藉的襯衫, 索性咬住領口脫了下來,團成一團扔在地上那灘人的腦袋上。 “別再來招惹我的人。” 他隻穿著件背心, 蹲下身,附耳低聲說,“別再出現在他眼前。聽明白了嗎?” 說完, 他也並不關心地上的人是何反應, 站起身徑直走了出來。 門外圍觀者眾多,看到他的動作齊刷刷全都往後退了退。隻有冼子玉跟個小傻子似的原地杵著, 瞬間被讓到了最顯眼的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