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接到高飛電話:“老師,你在哪?”


    張怕問:“怎麽了?”


    “我看見張真真了。”高飛回道。


    “看見就看見……你在哪?”電話那頭很鬧。


    “我在外麵,在街上。”高飛說:“我跟我爸我媽來魚莊吃飯,看見張真真穿個收拾衛生的衣服在掃廁所。”


    張怕好奇道:“怎麽回事?”


    “她說是勤工儉學,每天中午上班到晚上。”高飛說道。


    “魚莊……在什麽位置?”張怕問。


    “就是老百貨商店這兒。”高飛說:“距離火車站不遠,你知道吧?”


    張怕想了下問道:“有人欺負張真真?”


    “沒有,誰欺負一收拾廁所的幹嘛?”高飛說:“我是覺得這個活不太好,跟你說一聲。”


    “不太好?”張怕問:“怎麽不太好?”


    “我問張真真,說是中午十一點多過來,到晚上打烊下班,中午和晚上都會管頓飯,但下班太晚了,剛才問我爸,說是十一點下班都是早的,經常下半夜一點兩點。”高飛說:“這麽晚下班回家,又大冬天的,是不是不安全啊?”


    張怕愣了一下:“你居然能想到這麽多?”


    高飛說:“是我媽說的。”


    張怕恩了一聲,重問一遍飯店位置,說聲知道了,又說聲謝謝。


    高飛在那頭哈哈大笑:“老師,你是不是要瘋了,跟我說謝謝,哈哈。”


    張怕罵聲滾蛋,掛斷電話。


    劉小美問怎麽了?


    張怕回話說:“我一學生在魚莊打工,是小女孩,可魚莊下班太晚,萬一出事怎麽辦?”


    劉小美說:“我是不建議小女孩上夜班,人心隔肚皮,哪怕全世界就一個壞人,可萬一就讓他遇見怎麽辦?有些事情是要從根子上杜絕的。”


    司機師傅插話道:“別說小姑娘,我現在跑到十一點多十二點就回了,遠道的堅決不去,寧肯少賺錢也得求個心安,有些人都瘋了,我有倆同行遇到打劫的。”


    張怕問:“魚莊營業到很晚?”


    “挺晚的,以前半夜常去趴活兒。”司機說:“站前附近,老百貨附近,那地方的飯店都這樣。”


    劉小美忽然說話:“停車吧,我下去換別的車,你回去找那個女生談談。”


    張怕說:“開什麽玩笑?這大晚上讓你一個人走?”


    “我是大人。”劉小美說道。


    “你是老太太也不行。”張怕說:“白天就算了,這麽晚,堅決不允許你一個人到處溜達,不管去哪。”


    劉小美笑道:“就知道動嘴皮子,我在美國的時候為什麽不去保護我?”


    張怕說:“你在美國的時候,我被壓在五行山下。”


    劉小美哼了一聲:“五行山?明明是高老莊好不好?”


    張怕做個噓的手勢:“這是秘密,不能讓地球人知道。”


    很快回到劉小美父母家,跟以前一樣,劉小美下車給張怕打電話,邊說話邊上樓,開門回家再掛斷。


    張怕這麵往站前走,去什麽什麽魚莊找張真真。


    一進門,倆旗袍妹子鞠躬說歡迎光臨,張怕說:“謝謝你歡迎我。”跟著問:“廁所在哪?”


    魚莊很大,樓上樓下都有廁所,幾個豪華大包房還有單獨衛生間。張怕先去一樓,沒看到人。再去二樓。


    一樓是散台,周圍有幾個零星包房。二樓整個都是包房,好象歌房那樣的格局,一條長走廊鋪滿地毯。衛生間倒是好找,有箭頭指引。


    一路走過去,在門口看見個小小身影,靠著牆、麵對著廁所門呆站。


    張怕一走過來,張真真轉頭看,然後就愣住。直到張怕走到麵前,小丫頭才小聲問話:“老師,你也來吃飯啊。”


    張怕問:“幹幾天了?”


    張真真猶豫下回道:“今天是第三天。”


    “晚上怎麽回家?”張怕繼續問話。


    “騎自行車,我學會騎車子了。”說起騎自行車,張真真有點小激動。


    張怕問:“你爸怎麽說?”


    “我爸……不同意我來,後來我堅持,他就沒說話了,還給我買了自行車。”張真真小聲回道。


    “下班,你一個人往家走?”張怕再問。


    “第一天是我爸接我,昨天是自己走的,聽著mp3,一會兒就到家了。”張真真說:“工資挺好的,一天一百塊,一個月有三千呢。”


    作為臨時工來說,月薪三千確實很高,可有一點,這是收拾廁所,你見過幾個年輕人願意幹這個活?再一個,從中午十一點幹到晚上十二點,甚至更晚,這是超長的工作時間,平均下來,一個小時也就七、八塊錢的樣子。


    張怕看著小丫頭努力假裝平靜的麵容,想了下說道:“商量件事好不好?”


    “老師你說。”張真真說道。


    張怕說:“我支持你在假期打工,不為賺錢,哪怕是多了解社會也好,但是有一點,咱能不能不做夜晚的工作?”


    張真真回話:“可我隻能找到服務員的工作。”


    張怕想了下問話:“那問你個問題,你打工是為了錢麽?”


    張真真沒回答,下嘴唇被牙齒咬住,上嘴唇又蓋住牙齒,看上去好象是在用力抿嘴。


    張怕說:“不能說假話。”


    張真真想了好一會兒說:“我跟我爸說,我要給你送禮物,你救了我,我要報答你。”


    聽到這句話,張怕直接暈了,可是還沒法勸小丫頭。


    真的沒法勸,十幾歲小孩的執拗勁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不相信?去隨便做個什麽老師,跟孩子們呆一段時間吧。


    張怕做了半年班主任,那是連打帶嚇、還得努力關懷,一麵是嚴師,一麵是黑社會打手,一麵廣撒錢財,可是有用麽?


    十八班那些混蛋除了表麵上給他點麵子,平時該咋樣還咋樣。


    逆反期的強孩子特別特別難管!這麽說吧,除非發生巨大變故,比如鬧出大事情、或是家裏父母出事了……才有可能讓他們變得懂事。除此外,等時間慢慢折騰他們吧。


    張真真就是這樣,心裏隻有張怕一個人。不是愛情,不是親情,也不要求回報,甚至不用張怕知道,隻管默默地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也許十幾年以後回想此事,她會覺得自己真傻,可誰又沒做過傻事?


    張真真說:“老師,其實挺好的……”說話間,前麵走過個服務員,張真真馬上站得筆直……


    張怕想了下說道:“我支持你打工,可太晚下班真的不好……”


    話沒說話,前麵又跑過來個服務員,喊道:“小張,貴賓一有客人吐了,你去收拾下。”


    張真真應聲:“來了。”轉身走進廁所,拿副膠皮手套和兩塊抹布出來。


    張怕看看她,有些不知道怎麽辦。


    十八班那幫混蛋,基本都是不懂事的代表,讓張怕為難。張真真卻是太懂事了,同樣讓張怕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了下,跟張真真過去。


    服務員有些好奇,不過也沒理會他。


    貴賓一特別大,厚實大門稍一推開,便是傳出熱鬧人聲,十幾個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著。


    看見穿保潔員的小姑娘進門,沒人問話。


    飯店為什麽不請歲數大的保潔員?就為這一刻,為了給貴賓客人提供盡量完美的服務,保潔員也要讓人看著舒服。


    張真真推開廁所門,先是個小洗手間,有鏡子有幹手機,甚至有梳子、吹風機。再裏麵是廁所,被人吐成一片……反正很難看。


    張真真戴上膠皮手套,被張怕攔住,硬從她手上拿下手套,給自己戴上,搶過抹布問:“先用這塊是不是?”


    張真真著急了:“不行,你不能做。”


    張怕說:“我是你老師,現在你就得聽我的,不然我就不高興。”這句話的語氣有些嚴厲,嚇住張真真,囁嚅著不敢大聲說話。


    張怕想了下,有心不收拾衛生間,反正自己的意見是不讓她做這個活。可再一想,誰也不能替誰做主,即便是勸張真真辭職,也是以後的事情,現在的她要工作。


    便是拿過紙簍,又拿過衛生紙,撕下一大堆鋪到那堆東西上麵,再收起衛生紙。然後繼續拿衛生紙擦地,擦幹淨後才拿第一塊稍髒的抹布去沾水,帶些水擦地。從廁所裏的地麵擦到洗手池那裏的地麵,又去把馬桶擦過一遍。


    洗一遍抹布,擰幹後重擦一遍。這時候再換第二塊比較幹淨的抹布,認真擦過整塊地麵,邊擦邊告訴自己:這是報應,自己昨天狂吐,今天就得替別人收拾。


    張真真很著急,可再著急也沒用,她怕張怕不高興。從張怕一出現麵前,她就敏銳地覺察到張怕的不爽情緒。


    張怕在幹活,大門推開,走進來個中年男人,看著清潔一新的衛生間,中年男人很高興:“好,真好,夠認真。”說著話從兜裏拿出兩百塊錢往洗手台上一放:“剛才不好意思了,賞你們的。”走進廁所關上門。


    張怕洗幹淨抹布,讓張真真拿起錢,倆人離開包房。


    站到走廊裏,張真真都要哭了:“怎麽能這樣?這個活怎麽能是你做啊?”


    張怕摘下手套說:“把這個送回去。”


    “哦。”張真真把兩百塊錢遞過來:“你的錢。”


    “收起來。”張怕皺眉說道。


    張真真一顫,趕忙收起錢,又跑去放手套和抹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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