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頭好奇看著張怕:“你還是個名人?”


    張怕說:“你是有多不喜歡看新聞啊?我這麽大名人都不知道?告訴你,我可是出名好幾天了。”


    小平頭哼笑一聲:“體育運動員?電影明星?功夫明星?”


    張怕說:“其實,我是一個文人。”


    小平頭不屑的笑上一聲:“好吧,文人。”伸手去拿東西吃。


    張怕拽過來兩張椅子,把吃的擺在上麵:“喝點。”


    天冷肯定喝白酒,啤酒那是越喝越冷。倆人每人拿個小瓶裝的白酒開喝。


    沒多久吃飽喝足,小平頭往床上一躺:“你別睡啊,你睡了,我也許會衝動殺個人什麽的。”


    張怕說:“不說還忘了,我要報警。”又把手機拿出來。


    小平頭側頭看他,想了下問:“你是什麽名人?明星?”


    張怕說:“我是文人!文人知道麽?拿筆寫字……用電腦寫字的人。”


    小平頭坐起來看他:“作家?”


    張怕說:“我自認為是文字工作者。”


    “那就是作家了。”小平頭問:“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你敢寫出來麽?”


    張怕說:“不敢。”


    小平頭有些失望:“你真慫。”


    張怕說:“這和慫不慫沒有關係,你一個殺人犯,寫你的故事就是宣揚殺人犯,傻子才寫。”


    小平頭沉默片刻,重又躺回去:“我叫唐軍,現役軍人,不過現在是逃兵。”


    張怕問:“你是幹部吧?”


    唐軍說:“上尉,本來說要提少校,現在沒戲了。”


    張怕說:“那你混的不錯。”


    “上尉就不錯?”唐軍說:“再不往上提就該轉業了。”


    張怕嗯了一聲。


    唐軍說:“我是村裏長大的,好不容易當個兵,好不容易提個幹,好不容易有了點好收入……現在什麽都沒了。”


    張怕說:“被欺負了?”


    唐軍說:“可以這麽說。”簡單幾句話說完他的故事。


    一個農村孩子出來當兵,一步步熬成上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其中過程就不說了。對大部分農家子弟來說,這算是混出來了,屬於衣食無憂一族。


    唐軍混出來了,家中父母因為房子問題死了。


    還是老一套的惡心故事,村長跟開發公司看中土地,父母不賣,結果父親被毆打進醫院,重傷不救。母親上告,被弄進監獄,也死了。醫生說可能是先傷心、再激動、生氣,情緒變化過於激烈……


    反正就是這麽個原因,倒是好過被自殺。


    唐軍是父親被打傷入院時接到的電話,在往回趕的路上,老爸沒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剛知道老爸沒了,接著知道老媽去市政府告狀,他剛往城裏走呢,老媽也沒了。


    發生這種事情,擱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崩潰。


    唐軍簡直就傻了,去派出所見老媽最後一麵,然後呢,警察不讓帶走屍體,說是市裏考慮到具體情況,替你們家解決喪葬費的問題,包括買墓地。


    唐軍不用。


    可是這個時候,他說什麽沒有用,除非鬧出很大事故,帶著人一起折騰,折騰成群體事件。


    唐軍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找村裏人問話,然後去派出所報案,告村長和開發商。


    派出所領導出麵,說這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事情有很多原因,你是軍人,要服從領導安排,我們會幫你索要賠償。


    唐軍很有耐心,連續問了很多人、找了很多人,大家對他的事情都很憤慨,可就是無能為力。


    唐軍把事情發上網,可你又不是公眾賬號,更不是牛人,發出去的消息根本沒人看。然後呢,不到一個小時,消息被刪除。


    同時,市局打電話讓他去做問詢,禁止傳播不和諧的消息文字。


    這樣折騰兩天後,唐軍不想鬧了,因為沒有意義,按照政府某些幹部說的那樣火化父母,然後下葬。接著才是討價還價的要賠償。


    多說一句,這個過程是錯的。


    如果你真想要賠償,就一定要留有證據,起碼不能簽字、不能火化屍體。這是最最起碼的!可唐軍全不在意,好像一個被人宰割的羔羊一樣服從安排。然後才談價錢。


    到了這時候,開發公司不願意多給,村長也不願意多給,反正就是拖著唄,同時又要加速處理村裏其他人家的房屋。


    唐軍一直表現的特別順從,也跟部隊說了事情。從心裏麵,他是希望軍隊幫他出頭。可惜,隻有相熟官兵的安慰話語,上麵領導連個屁都沒有。現在的軍隊再也不是以前那樣護犢子。


    到了這個時候,唐軍徹底死心,也不說回部隊的事情,每天都是騎摩托車進城,給別人看來,好像是在討要賠償款。


    唐軍當然不是要錢,是在跟蹤,是在調查。


    一個星期後,摸清楚全部相關人員的家庭住址後,磨了兩把刀,開始行動。


    你不給我說法,我就給你說法。


    先殺村長,再去縣裏殺開發商,最後進城殺派出所所長。


    這是三個必須要死的人,他可不管派出所所長是不是受於命令辦事,隻知道老娘是死在你的派出所。


    當天晚上,那座城市發生驚天大案,村長和地產商被殺就無所謂了,連派出所所長都死了,再有兩名身份敏感的人。一個晚上五條人命,唐軍失蹤。


    這一跑就是三個多月。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唐軍說的很平靜,說完後問張怕:“他們不該死麽?”


    張怕問:“還有兩個人是誰?”


    唐軍說不知道,說是殺地產商的時候順手殺的,看他們穿的衣服就不像什麽好東西。


    張怕苦笑一下:“你牛。”跟著又說:“沒留下證據吧?”


    “沒。”唐軍笑了下說:“看來你確實是什麽都不懂。”


    張怕說:“我怎麽了就什麽都不懂。”


    “你先是瞎猜亂猜我的身份,根本是錯的;還有留下證據這個,死了五個人,除非我不在當地,否則一定會算在我頭上。”唐軍又說一遍:“你確實什麽都不懂。”


    張怕說:“你是豬麽?什麽是一定算在你頭上?”


    唐軍說:“我是第一嫌疑人,他們會無限製扣留,然後是屈打成招。”跟著說:“何況還確實是我做的,隻要抓到,我是出不來的。”


    張怕說:“那你現在這樣,不可能不被抓到。”


    “是啊,我知道。”唐軍說:“逃亡好累,真心勸你一句,以後犯了事情,如果不能逃去國外,就別逃了,什麽什麽都要身份證,哪兒哪兒都有監控頭,根本不可能藏起來。”


    張怕說:“那你還去京城?”


    唐軍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我是想去做票大的,反正是死,為什麽不轟動一些?”


    張怕輕出口氣:“還好你沒做。”


    唐軍說:“不是沒做,是沒機會做,何況沒有目標,總不能濫殺無辜。”


    張怕問:“你現在呢?”


    “我現在?我現在就希望你把我的故事寫出來。”唐軍說:“看我的發型,我是故意的,一定要這麽剪,我是個軍人……雖然是逃兵。”後麵五個字的聲音很小很小。


    張怕說:“我是真不敢寫啊。”


    唐軍笑了下:“那別的呢?”


    “什麽別的?”張怕問。


    唐軍說:“我當兵的故事。”


    “哦。”張怕說:“不用說了,說了也不寫,沒有意義。”


    “倒也是。”唐軍說:“就當我喝多了發牢騷,說說這麽些年的苦。”唐軍側過身體看張怕:“我是農民兵,進部隊後……被人打不算什麽,正常,被人打小報告才惡心,老子都不知道怎麽得罪了人,稀裏糊塗的就被排長恨上了,然後我那個難啊,草。”


    唐軍說:“別嫌棄啊,我們那都說髒話。”


    張怕說:“沒嫌棄。”


    唐軍說:“當兵第一年,褲子和棉被都丟了,就不要說錢了,你敢在宿舍裏留錢簡直是極大的考驗,到第二年才好起來;後來排長調走了,我也放輕鬆了;然後兩年兵到日子,問留不留部隊,我不想留,我媽說留,好好混考軍校當軍官。”


    “我想了想,回家也不知道做什麽,要麽學廚子、要麽學挖掘機?就留下來了。”唐軍苦笑一下:“軍校很難考,現在當兵的考軍校比以前難多了,學習資料什麽的就不說了,你得送錢,我一個大傻兵都不知道給誰送。”


    張怕說:“可你還是讀軍校了。”


    唐軍說:“多新鮮,不讀軍校早回來了。”說完這句話,沉默好一會兒說:“也許就應該不讀軍校,就應該早些回來,就不會這樣了。”


    張怕說:“別難過,你爸媽一定為你高興,你起碼是幫他們報了仇。”


    唐軍笑了下:“沒對象、沒結婚,現在又這樣,忽然父母就沒了,換了是你,你會怎麽樣?”


    張怕說:“我也會殺人,但不會像你這麽傻,我會一個一個慢慢來,要製造不在場證據。”停了下又說:“能殺人的方法那麽多,你怎麽選了個最笨的?”


    唐軍說:“我知道,我就是想快意恩仇。”


    張怕說:“恩仇是快意了,現在怎麽辦?你殺了五個人,我不可能放你走。”


    唐軍就笑:“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不是警察要做警察的事兒?”


    張怕說:“其實,我是希望你跑掉的,不過你也說了,不想再逃。”


    唐軍沉默下說:“是啊,不想逃了,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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